神劍自混沌中化身,生來神體,其劍鞘受其溫養,與劍同出本源,也同樣是天生不凡。
劍鞘外部堅硬無比,內部卻又溫潤如水,在神劍受傷之時給予溫和的神力養護。
不論是神劍還是劍鞘都是世間難得的至純至堅之物,天上人間鮮少存在能破開它們外層的存在,就連劃痕也幾乎沒有。
因此,在與魔族的大戰前,幾乎沒有人知道,神劍的劍鞘本體遭受到損傷之時,會發出淡淡紅光,溫潤又奪目。那一日劍鞘從中斷裂,無數細小的碎片流入天河,紅光如同火花四濺,澎湃的神力將整個九重天都映上了一層紅。
顧黎發現了喬青陽的不對勁,趁著徐家夫婦不注意的時候,勾了一下少年的小手指,低聲詢問:“怎麼了?”
喬青陽這才從那片刺眼的紅中回過神來,不知為何被顧黎這一問,百年來的孤獨湧上心頭,他抿住唇幾乎是委屈地對著一個凡人訴說:“那是我的劍鞘。”
顧黎頓了一下,輕輕捏了了一下少年的手指,雖然在徐家夫婦麵前這樣做顯得並不合時宜,但他還是將喬青陽的手握住,無聲安慰他。
此時,徐夫人也示意兩人往她身後的床榻上看:“這便是小兒徐沐陽,還請黎老板查看一二。”
喬青陽跟在顧黎的身後,借著那點紅光,細細地觀察這床上的青年。
青年實際並沒有躺在床上,而是半靠著,腦袋垂下來,臉隱沒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全身上下隻著了單薄的白色裡衣,泛著幽幽靈力的黑色鐵鏈將他的手腳束縛起來,露出來些的手腕上還能隱隱看到突出的青筋和尚未結痂的傷口。
顧黎其實還是更擅長於下毒,對於什麼治病救人隻是半吊子,但他很會裝樣子,對著徐公子又是看又是檢查,沉吟一聲:“令公子的症狀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兩個月前的月初就開始了,最初隻是在練劍時會偶然失控,我們隻以為是他太累了沒當回事,”徐老爺的聲音帶了些痛意:“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持劍傷了人,像瘋了一般,我們才終於發現沐陽出了大問題。”
據徐家人所說,他們合力將徐沐陽製服後將其關在了房中,他也依舊如同野獸一般大吼甚至是撕咬房中之物,奇怪的是一到了晚上他又會恢複,或者說是隻有在沒有光亮的時候他才會變回往日裡的徐沐陽。
“為了給他治病,我們都小心翼翼地讓整個府邸保持在黑暗裡,但是沐陽他一點光都見不得,稍有不慎便會失控,”徐夫人看著自己滿身是傷的兒子,心痛不已:“沐陽沒次恢複清醒都對自己的行為悔恨不已,但又的確難以自控,隻能祈求我們將他綁在此處。”
青年身上的傷痕,大概都是在他失控時掙紮所導致的。
喬青陽蹲下身,將徐沐陽的袖口掀起來些,猙獰血腥的傷口映入眼中。
舊傷未愈,新傷又起。
實在是可憐之人。
這種情況雖說少見,但也不至於說是聞所未聞,顧黎想了想:“可是誤食了什麼靈藥,與自身功力相衝?”
但話一出口,顧黎便自己將自己否定:“不對,徐公子體內靈力運行規律,出了虛弱了點之外,體征一切正常,實在不像是走火入魔的表現。”
徐老爺歎口氣:“前麵請的幾位先生也是如此說的。”
且這徐沐陽身上也沒有一絲魔氣,不像是魔物作祟的模樣。
那究竟是為什麼會讓這樣一個天之驕子天生劍骨的年輕劍修變成如今這樣不人不鬼的模樣。
正當眾人沉默之時,被眾人忽視的少年忽然開口:“是月華花。”
喬青陽垂下頭鼻尖聳動,聞了兩下沉睡的青年指尖那一點點常人極難發現的藍色光點:“月華花,名為花實為精怪,隻在夜間活動,見不得光,擅織夢,性格膽小容易受驚,渾身泛著藍白色微光,是以稱為月華。”
“或許是月華花一時受驚,便意外藏進了喬公子體內,如此他才會有了月華花的習性。”
徐夫人倒是沒有因為喬青陽麵生又臉嫩就看清他,思索了一下,問道:“但我和夫君都從未聽過小公子口中的這等精怪,又怎知你說到是真是假。”
沒聽過很正常,這畢竟不是凡間之物,而是天上的神君們用來種花養魚,澆水看家的小精靈。
九重天不分晝夜,雖然流光四溢,但此光非彼光,不僅不會對精怪們產生影響,還能增進其修為,讓它們心向往之。
但這些顯然是不能說出來的,喬青陽抱著醫藥包的手指收緊,劍現在說謊已經能夠臉不紅心不跳了:“我也是偶然得知的,信不信在你們。”
徐老爺長歎一聲搖搖頭不知該作何心情:“如今小兒如此症狀,就算是一點小小的希望,老夫也不願意舍棄,又怎敢不信。”
“隻是就算真是精怪作祟,兩位公子覺得應該如何應對呢?”
——夜晚。
顧黎坐在窗前,借著一點燭光和月亮的光亮,邊翻書邊笑道:“月華花,真是有趣的生靈。”
“明明叫花,卻性情膽小怯懦,稱作月華,卻連月光也見不得分毫。”
喬青陽坐在他旁邊嘗試去喝徐老爺專門送來的茶水,才一入口便皺著眉頭放下來。
好苦,劍不喜歡。
乾脆坐到顧黎旁邊來,和他一起看書。隻是字太小了,他看得難受,才讀了幾行便覺得腦袋發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幻境中,喬青陽百年都沒能改善的睡眠質量竟然好了許多,此時已然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個哈欠。
犯著困,腦袋不清醒,說出的話也含含糊糊的:“……唔人間的書中也有記載嗎?”
顧黎翻書的動作不變,眼底卻劃過一絲異色:“既然存在過,當然也會留在痕跡。”
喬青陽沒有發現自己的話中漏了陷,隻覺得好困好困,好友的聲音就像是催眠曲,阿巴阿巴地在哄自己睡覺。
“那徐沐陽的事,我們現在還是什麼都不用做嗎?”
喬青陽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在用手指觸碰自己的鼻尖,有點癢,劍打了個噴嚏,胡亂揮兩下手將那人抓住。
聲音裡帶著點濕乎乎的鼻音:“等、等天亮。”
另一邊,徐沐陽的房間中。
被束縛住手腳的青年即便是在沉睡中都緊緊地擰著眉頭,仿佛陷入極大的痛楚和掙紮之中。
下一秒,他猛然睜開了眼睛,眸子在一瞬間閃過藍光,又很快恢複正常,宛如溺水之人重得空氣一般,張開嘴用力呼吸。
整個空蕩蕩的昏暗房間中,一時間之餘下青年粗重的呼吸聲。
平穩下來後,徐沐陽勉強撐起身體,鐵鏈在床沿上拖動,發出清脆的響動聲,他喘了喘,輕聲道:“道友藏在暗處已久,何不出來一敘。”
一道身影從房梁上利落地跳下來,帶著個黑臉麵具的男人背負長劍,好奇地注視著床上的青年:“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徐沐陽?”
徐沐陽雖然見不得光,但修士的視力總還是極好的,聞言也好脾氣地打量了兩下眼前人,溫溫柔柔地笑著反問:“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麵具俠?”
男人:“……”
這名號太過於丟臉,他完全不想認。
但持劍之人最講究誠實,即便實在不喜歡,男人也含含糊糊地承認著糊弄過去。
“你病成這個樣子,還能和我比劍嗎?”他有點猶豫。
徐沐陽被捆住了手腳,同麵前行動自如一身瀟灑的劍修相比,他的處境多少顯得有幾分狼狽。
但他卻隻是笑笑,輕輕挪動了點身體,語氣竟然稱得上輕鬆:“可以啊,怎麼不能。”
“好吧。”劍修很容易被說服,便從懷中將自己親自寫下的戰貼放到徐沐陽的手邊:“那我就算你答應了哦,十天後覆水涯不見不散。”
話音剛落,他便不見了身影。
徐沐陽輕輕將那張字跡難看,像是小兒玩笑般的戰貼拿到眼前,眯著眼睛努力識彆:“暄……暄安。”
————
喬青陽是被一陣聒噪的聲音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便見房中忽然站了好多人。
劍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將被子拉起來,頭發亂糟糟地表情不太好看:“你們要做什麼。”
徐老爺站在最前麵,臉上透著焦急:“抱歉老夫也不想打擾公子休息,隻是事情實在緊急……”
喬青陽打斷他:“說重點。”
徐老爺呼出口氣:“沐陽不見了。”
徐公子的叛逆期姍姍來遲,他不僅自己在深夜裡偷偷逃走,還動作迅速地帶了個無辜人質,將顧黎也一並綁走。
徐老爺好像在一夜中衰老了十歲,在院子中來回轉:“你說沐陽他會去哪裡呢,又不能見光,萬一失控了傷到黎老板可如何是好?”
“再說他的病還沒好,這樣貿貿然出去,如果被外人發現了,不知道會怎麼說徐家……”
收到兒子失蹤的消息,徐夫人隻覺得天塌一般,但還是強撐著連忙在第一時間派人出去尋找。
她已然許久沒有睡過好覺了,聽到丈夫後麵這句話,美目一凝:“沐陽生死未卜,老爺怎麼曉得他是逃走還是被人擄了去!”
“你的心中就隻有名聲!”徐夫人憤怒地站起來:“自從你得到那顆石頭後,就越來越不對勁了!徐頌識!你到底是怎麼了!”
喬青陽耳朵一動,抓到徐夫人話中的漏洞:“那發光石頭是徐老爺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