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了嗎,洛丹城來了個帶著麵具的劍修,四處找人比劍,城裡有名的劍門幾乎都被挑戰了個遍,他昨晚又向城南的徐家發了帖子,你說徐家會應戰嗎?”
茶樓裡人聲鼎沸,百姓們嘴裡討論的都是些城中八卦,最近些時日,麵具俠的名號成功打敗了城主和他的十八號小妾的桃色八卦,成為討論度最廣的話題。
“徐家可是咱們洛丹城排名前三的劍修世家了,聽說徐家大公子還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生劍骨,要是他們都認輸,可不是會叫其他城看了笑話嗎!”
“但徐公子不是生病在家好一段時間了嗎,徐家今年人丁凋零,這事兒啊,還真不好說。”有人神在在地低著腦袋,邊嗑瓜子邊向桌上同伴分享自己聽到的秘聞:“我倒是知道些內情,你們聽聽就算了,可千萬彆往外傳,那徐公子啊據說是……”
他越說聲音越小,桌上幾人湊成一團,旁人根本聽不到。
聽了半天牆角的喬青陽努力地豎著耳朵,但還是聽不分明,腦袋不自覺地向著旁邊桌的方向偏。
說話的男人已經分享完了秘聞,砸吧兩下嘴覺得有些口乾,正想要扭頭喊小二再上一壺酒,便正巧看到已然快要將耳朵貼到自己身後的負劍少年。
他被嚇了一跳,捂住胸口:“你想做什麼!”
喬青陽:“……”
少年冷靜地站好,挽了個漂亮的劍花,言簡意賅:“路過。”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逃離現場。
再他的身後,數名女子發出小聲的驚歎聲:“啊啊,這小公子好生俊俏,我之前怎麼從沒在城中見過他。”
她的姐妹也是移不開目光,但還是遺憾道:“是城北新搬來的黎老板家裡的,兩人舉止親密,估計是那種關係。”
男人聞言更是驚恐,,轉頭向桌上同伴求助:“你們聽到了嗎,那小子是個斷袖!那他剛剛離我那麼近做什麼!他不會是對我圖謀不軌吧!”
同伴沉默了一下,然後委婉表示:“也許他隻是單純地想耍個帥。”
喬青陽當然不會知道自己給一名鋼鐵直男造成了多大的衝擊,隻是第一次偷聽便被發現,實在有些令劍尷尬,但幸好從茶樓裡出來沒有多久就碰到了也正向著他走來的顧黎。
顧黎手中拿了張薄薄的信紙,見到喬青陽先一步地將他跑亂了些的衣襟整理好,語氣自然輕鬆:“青陽怎麼跑得衣衫不整的,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了嗎?”
喬青陽不好意思說自己才剛開始偷聽就被發現了,聞言隻能抿住嘴唇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城南徐家或許與徐正熙有關係。”
顧黎便彎著眉眼,將手中的信紙搖晃兩下:“這麼巧,我這裡也有些關於徐家的消息呢。”
喬青陽接過信紙,紙上就隻有幾行字,很快便能讀完,少年皺起眉梢:“徐家請你去為徐大公子治病?”
徐家那位據說是天生劍骨舉世無雙的徐大公子,生病已久,隻是一直小心藏著消息,隻對外說是在家中閉關修煉,但哪有不透風的牆,時間一長總歸還是會被懷疑。
眼看城中流言四起,徐家終於按捺不住,開始在暗地裡到處尋找名醫。
但不曉得是徐公子真的快不行了,還是病急亂投醫,竟然找到了顧黎這裡。
城南徐家——
喬青陽麵無表情地跟在顧黎的後麵,懷中抱著一個小巧精致的醫藥包,但剛剛走到徐家門前,前方那人便突然停下腳步。
喬青陽一下子撞到他的身上,吃痛一聲,鼻子不自覺輕輕地皺起,疑惑歪頭:“怎麼了?”
顧黎卻是點了一下少年的嘴巴:“等會兒進去之後乖一些,不許冷臉凶人,雖說未負劍但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你是修道之人,徐家是劍修世家,我們要小心些。”
喬青陽乖乖地答應下來,但想想還是有些委屈:“我沒有凶人。”
明明都是那些凡人先欺負的劍。
顧黎心中微動,實在是難以拒絕無意識撒嬌的少年,歎了口氣:“我收回我說的話。”
喬青陽迷茫地看著他,卻聽到好友露出些無奈溫和的笑:“青陽想怎麼做便怎麼做。”
顧黎藏在袖中的指尖輕輕摩擦著,語氣不明:“誰敢欺負你,我來幫你凶回去。”
恰巧此時門從裡麵打開,一個中年男人的頭探出來,神情焦灼地左右張望兩下,見到門口的兩人時,才大喜,連忙將門打開條縫隙:“是黎老板嗎?”
“正是。”顧黎很會裝樣子,就算是年紀輕輕也能給人一種成熟穩重之感。
“黎老板快請進,我家老爺公子已經等候良久了,”中年男人也就是徐家管家後退一步讓出些位置給兩人,但視線落到顧黎身後的喬青陽身上時卻又遲疑一瞬:“……這位是?”
“是我家中幼弟,平日裡黏我黏的緊,膽子又小不敢一個人呆著,正好我也需要人打下手,就將著一起帶來了。”顧黎溫溫柔柔地笑。
喬青陽其實長了一張很乖的臉,沒有了劍,抱著醫藥包的樣子更是少了幾分距離感,聞言便像是被嚇到一般,小心扯住顧黎的衣袖,清澈的眸子垂下來微微顫抖。
“……既然是黎老板的弟弟,自然進來也是無妨的,兩位快裡麵請。”
徐家不知是發生了什麼,閉門謝客也就罷了,進到裡麵卻更是奇怪詭異無比。
喬青陽看著明明是夜晚,卻幾乎不點燈籠燭火,像是沉睡在一片死寂的昏暗中的府邸,默默地握住了前方青年的手腕,像是害怕般將腦袋縮到他的頸部,眼中卻冷淡一片,輕輕低語:“徐家確有古怪,一山等會兒莫要離我太遠。”
顧黎努力忽略少年垂落到自己後頸間的黑發所帶來的輕微的癢意,如若不經意般道:“不知徐大公子生的是什麼病,為何要專門讓在下夜間來此。”
“府中還如此昏暗。”
管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肩膀很細微地抖了兩下,長歎一聲:“黎老板見了便知道了。”
談話間三人已然停留在了一處偏僻簡陋的宅院前。
管家停下了腳步,示意顧黎往裡麵走:“此處便是公子的住處,兩位順著走廊一直走到最裡麵的房間,公子和老爺夫人都在裡麵。”
說完便趕緊離開,就想是後麵有什麼吃人的鬼怪一般。
喬青陽仰頭看了一眼麵前這座籠罩在昏暗中的宅院,隻覺得它透露出來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詭異氣息,將顧黎拉到自己身後:“小心些。”
方才一路都是管家帶著走過來,他的手中持有一個半亮不亮的紅燭,如今他人一走,將唯一的光亮也帶走了,也幸虧是在幻境中,若是現實裡,顧黎現在怕是已經和瞎了沒什麼兩樣。
不過閣主非常享受這種被少年在乎的感覺。
喬青陽的視力很好,借著一點月光便能看清此處宅院的布局和模樣。
不論是木板還是牆麵都已經褪色,還有蜘蛛網和青苔爬在上頭,看上去分明就是一副鮮少有人居住的模樣,儘管似乎在大體上已經被人打掃過,但細細看過去還是能發現它已經被廢棄許久。
家財萬貫的劍修世家,又怎麼會讓本就患病的大公子住在這種地方。
除非……是不得已之為。
走廊並不太長,很快就走到了儘頭。
兩人才剛剛停到門前,便聽到一道蒼老的聲音試探著從裡麵響起:“是來為小兒治病的黎老板嗎?”
顧黎頓了一下,便從善如流地放下打算敲門的手:“是我。”
裡麵便沒了聲音,接著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好一會兒,門才從裡麵打開。
徐老爺也同樣是劍修,作為當家人,他年輕的時候也算得上是一代天驕,如今老了也是修為醇厚功力了得。
但這樣一個強大的劍修,此時卻難掩疲憊神色,也沒問為何來了兩人,像是累到了極致,捏了捏鼻梁:“兩位快請進吧。”
房中同樣沒有一絲燭光,連外麵的月亮也被窗戶死死擋住,整個房中一片漆黑,可以說的上是伸手不見五指。
“抱歉,在下□□凡身,若是一點都看不見,實在很難為公子治病。”顧黎說道。
或許來過的很多大夫都曾這樣說過,徐老爺倒是沒有意外,但卻還是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
這時,角落中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那聲音同樣帶著疲憊但卻蒼勁有力:“將光打開吧。”
徐老爺歎了口氣,但還是照辦,悉悉索索的聲音再次響起,接著視線一亮,像是燒紅的柴火一般暗紅的燈光在房中亮起。
這光雖不刺眼,還有些昏暗,但在黑暗的環境中呆了太久,一時還是有些不適應,喬青陽眯了下眼睛,等眼睛適應之時才將視線落到徐老業手中之物上。
那是一個像是夜明燈模樣的圓狀物,外部都是透明的,裡麵似乎放上了一顆黑紅黑紅的小石頭,紅光便是從它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自從沐陽生病之後,便見不得光,隻要一沾上光亮便會狂躁不止,”徐老爺解釋道:“但隻有在此物亮起時,他才不會發狂,還能慢慢變得平靜。”
坐在床邊的女人,也就是徐夫人也站起來,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歲月雖不敗美人,卻也會因為兒孫之事染上疲憊的痕跡,徐夫人的聲音溫柔卻透著股乾練:“此病太過奇怪,我們暗中尋了許多大夫都無濟於事,偶然間買了一包顧老板藥鋪中的藥,竟然讓沐陽得到了片刻的清醒。”
徐夫人抿住唇美目含淚:“若是黎老板能夠救醒沐陽,徐家定然持萬金相謝!”
徐家夫妻都的關注點都落在顧黎身上,沒有人注意到跟在他身後的少年。
喬青陽很生氣,他覺得自己快要氣死了。
那個東西!是他的劍鞘!
是他漂亮乾淨的劍鞘!
這些凡人怎麼能將它弄壞來發光呢!
他的劍鞘又不是螢火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