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31.1 梅家輝的結局
林越自從幫過蔣小娜一次之後,兩家少有往來。林越和詩若有時邀請她和她兒子皮特休息時過來玩,但蔣小娜都找理由婉拒了。再見林越之後蔣小娜就明白了,往事已矣,如今這位耶魯的高材生,成熟內斂,氣度從容而富有魅力的男人,早已不是她少女時代愛過的那個意氣風發的英俊少年。然而她的一個心願就這樣了結了,她對林越懺悔了,說完了該說的話,她心裡的疙瘩就解開了,便死而無憾了。
詩若同國內的羅芙常有電話,閻悅移植骨髓獲得了成功,如今還在康複中,需要繼續觀察。林越把蔣小娜父親當年的案件委托盛寒陽進行調查,盛寒陽發現蔣小娜的父親當時被判了非法集資罪的最高刑死刑並處沒收全部財產。他想去原審法院調取案卷,但他既沒有委托書,而法院也不給他開調查令,又因當年的案件過於複雜,隻好中斷了調查工作;而蔣小娜的哥哥蔣小宇在精神病康複醫院在醫生的精心護理之下,恢複的相當好,並和一個一直照顧他的女護士結了婚,已經有了一個五個月大的女兒。這對蔣小娜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她飛回國,去見哥哥時,他卻認不出這個他從小帶大的妹妹了,蔣小娜淚灑故園,傷心而回。回來後和林越電話裡哭著說起此事,連林越也為之唏噓不已。
林越是從盛寒陽電話裡得到了梅家輝案件審理的情況。這一直在林越意料之中,一是偵查羈押期限一再延長,二是關於梅家輝罪名認定及量刑空間。但是因他們這段時間恰巧是在國外,不太清楚梅家輝自首之後引起的軒然大波。首當其衝就是那位王市長。在他被拘捕之後的三個月裡,省紀委秘密行動重拳出擊,Z市大小官員被全數拎出,宛如一條繩上源源不斷的大小蚱螞,幾乎全線陷落。而周雄飛的□□集團也幾被一網打儘,但因首犯周雄飛已被擊斃,他手下大小頭目見大勢已去,早已分路逃竄,即使落網者也都把所有責任推到死人身上,加上犯罪集團魚龍混雜人數眾多,又很少以真實姓名示人,大多以外號“翻江龍”、“痞子哥”等外號互相稱呼,追捕起來異常吃力。梅家輝倒是提供給專案組一張圖紙,是他與周雄飛接觸中,他無意之下得到的一份周雄飛犯罪集團的人物關係網絡圖。其實這個犯罪集團組織嚴密,等級森嚴,分工有彆,隻要抓住每一項具體犯罪的主犯,就像收網一般,大魚小蝦無一遺漏。話說這中間卻逃掉了周雄飛手下一名極為重要的角色,就是為他出謀劃策,運籌帷幄外號人稱“智多星”的二號人物“師爺”。此人曾是傷害詩若和林越的幕後主使人,也是他曾一手策劃了趙敏敏的意外死亡,手下的人把他供出時,這人早已在幾日前出逃,據說攜巨款已隻身逃往東南亞。
梅家輝的案子之所以一拖再拖,是因為他的犯罪中有的罪名及量刑必須要等到周雄飛犯罪集團宣判後才能夠確定,所以梅家輝就這樣被暫時“凍結”羈押在看守所內近兩年之久。等周雄飛犯罪集團案審理完畢後,他與王市長王天林等的貪腐案才被重新“激活”,又經過半年多的審理,才終於有了結果。梅家輝被以受賄罪、包庇縱容□□性質組織罪兩罪並罰判處十四年有期徒刑,王天林被以貪汙罪、受賄罪、包庇縱容□□性質組織罪等罪判處無期徒刑。後來他們在獄中見麵了。王天林一直有件事想不通,就是梅家輝在周雄飛已死的情形下還交出那份U盤的文件,上麵就是周給他們的轉賬記錄。按常理,周已死,有些事隻要他和梅家輝死不承認,根本就死無對證。下麵就是他們相遇時的一番對話。
31.2 蝴蝶效應
“老板,真想不到我們會在這個地方見麵啊。”梅家輝還保持以前對王天林的稱呼。
“我不是你的老板了。”
看到梅家輝,王天林一點都不意外,在獄中,難得他依然保持原有的器宇軒昂、道貌岸然的偽善麵孔。
“家輝,你知道有個農夫和蛇的故事吧?”
梅家輝知道王天林在罵自己忘恩負義。他無所謂地仰起雙臂舒服地伸個懶腰,“不知道。我也不想聽。如你所言,你不是我的老板了,我終於可以對您那些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當做狗放屁啦。”
王天林被氣得哼了一聲,“可惜你一直就是大腦發育不全的低能兒!傻逼!”
梅家輝並不生氣,反而一笑,“能進這裡來的就彆自詡聰明了。這麼說吧,假如標準智商是100,我的減去14是86,我的智商算臨界正常。你的呢,100減去多少算合適呢?當然結果不會是一個負數,我看您倒有資格光榮加入低能兒隊伍了!”
王天林斜眼看他,又罵了一句,“傻逼!你為什麼交出那個U盤!世上真有你這種絕種傻逼!”
梅家輝悠然地說,“不交出來,老板你又怎麼能進得來呢?我這不都是跟您學的嘛,總要拉個墊背的吧?”
王天林卻語重心長地教導他,“家輝,智商低,這真是你的硬傷。你不想想,周雄飛一死,你大可把什麼罪名都推到他身上,而我呢說什麼也一定會把你撈出來的,隻要你咬緊牙關,隻字不吐,你還是風風光光的公安局局長,我還是風風光光的市長。”
梅家輝不上他的當,冷笑說,“萬幸蒼天有眼,那次車禍我竟然沒有死。要是死了,你也可以把什麼罪名都推到我身上。我知道,這才是您的最佳方案!”
王天林笑著搖頭,不動聲色地問,“那,你到底是怎麼得到那個U盤的?”
梅家輝當然不會把林越說出來,於是反問,“你知道拓撲學裡的‘蝴蝶效應’吧?”
“你說。”
梅家輝於是篤悠悠地說,“周雄飛這廝想必您比我還了解他吧?他那方麵一直不行,但他又極好女色。”
王天林臉色變了一變,慢慢地說,“你說下去。”
梅家輝沒注意到他漸漸發灰的臉色,繼續說,“他發達之前結過一次婚,離了。後來一直沒有結婚,不過喜歡用彆的手段玩女人,你應該是知道的。有一次坐飛機看上一個漂亮的小空姐。這廝看對了眼,非要跟人家求婚。後來,小姑娘發現再大的富貴繁華也抵不過‘自由’二字的魅力,想離又離不掉,想走也沒那麼容易,怎麼辦呢?她一氣之下,拿走了周雄飛的這個寶貝U盤逃出了他的手掌心……這個U盤兜兜轉轉,落到了一位‘識貨’的人手裡,你說你和我還逃得掉麼?”
王天林沉吟著還在問,“那它是怎麼到你手裡的?”
梅家輝淡淡地說,“這你就不必知道了。我隻告訴你,那隻是一份複件。”
王天林兩腮抽搐了一下,臉色越發難看,他慢慢地挨著牆壁坐了下來。
“家輝啊,你還記得我以前給你講過的,兩兄弟因為一隻兔子反目成仇的故事麼?”
“就是老娘偏心惹的禍那件事?”
王天林蒼涼地笑了笑,點點頭,“那個哥哥就是他,那個弟弟就是我。我們倆一個隨父姓一個隨母姓,知道這事的人很少……我八歲他十歲的時候,我爸爸丟下我們母子三人,跟一個小寡婦私奔了,因為他的長相性格都像我爸,我媽恨我爸就拿他出氣。我像我媽多些,也比他懂事,所以我媽偏疼我些。那時候,他活剝了我的兔子,我也恨他,跟我媽一起恨我爸,連他也一起恨上了,就動了歹心,等他睡著了,我把他小雞雞連根剪掉了!他疼得那個慘叫啊,有時我做夢還會聽見呢,他恨死我了也恨我媽,他發誓要我們用一輩子來償還他!我也的確是用一輩子來還他的!我忍一時他就得寸進尺!我退一步他就變本加厲!他要什麼我就給他什麼,給他提供一切我所能給他的便利。他就是長在我臟腑裡的瘤子,任他生長我得死,把他挖出來我也得死!我媽臨死前我答應過她的,我害了他,要一輩子都讓著他,可我一輩子也毀在他手裡了!”
梅家輝站起來恍然地看著王天林,突然揮起重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
“你他媽的兄弟倆之間的怨仇拉我給你墊棺材板!”
王天林抬起手臂擋在頭上,臉上已開了花似的,他殘忍地帶笑說,“是你有所圖才掉進我的圈套,我就是要利用你來對付他。螳螂撲蟬黃雀在後,本來,不論你們倆誰把誰置於死地,我都可以將你或他玩死,沒想到他早有預謀弄——弄了個破U盤出來!梅家輝,不是這個破玩意,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明白了吧傻逼?”
梅家輝一拳又打過來,王天林發出鬼嚎似的求救聲,直到獄警過來拉開了梅家輝。
王天林抹了抹臉上的汙血,低頭喃喃地說,“一隻蝴蝶在紐約中央公園的小黃花上扇動了一下翅膀,於是東京電閃雷鳴,掀起大風暴……一個人不經意間的選擇會改變許多人的命運。這就是蝴蝶效應吧。”
梅家輝於是想也起了西方流傳的一首民謠:釘子缺,蹄鐵卸;蹄鐵卸,戰馬蹶;戰馬蹶,騎士絕;騎士絕,戰事折;戰事折,國家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