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25.1 詩若的新心事
清明的時候,詩若回Z市給父親掃墓,也去趙敏敏的墓前祭掃了一番,看到細雨中潮濕的墓碑上那年輕可愛的臉,不禁又為之淚下,想起林越說過的話,也在心裡默默地把這話轉告給了趙敏敏,希望她單純又美麗的魂靈天國安息。
五一過後,離他們出國遠行的日期越來越近了。
那天羅芙夫婦為他們餞行。相聚時,盛寒陽談鋒依舊,然言辭神色之間,仍看得到施婷婷一事影響猶在。而林越試探著問起梅家輝關於周雄飛案件的進展情況。
梅家輝一臉無奈,搖搖頭說,“這狗日的比泥鰍還滑!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事複雜的很……”
林越說,“趙敏敏你知道的吧?她死了。”
梅家輝眼神閃爍了一下,點點頭,“聽過是一起交通事故。交警隊處理的,也沒看出什麼疑點來。”
“那她的死跟周雄飛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手裡掌握的周的犯罪證據呢?”
“最合理的推斷就是周雄飛搶在我們之前找回了那東西,然後殺人滅口。但是在趙敏敏的遺物裡並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而且,從事故現場影像看,查不出什麼任何疑點,就是機動車與行人搶黃燈,車速過快造成的一起普通交通肇事案。就是這種話咱們也隻能私下裡說說。”梅家輝點燃了一根香煙。
“我隻希望你們公安局能早點把周雄飛繩之以法,把趙敏敏的死因好好地複查一下。”林越淡淡地說。
而羅芙對林越和詩若夫婦倆婚後幾個月沒有沒有喜訊很是關心,私下問起詩若。
其實詩若這次回來,的確是想看看醫生的。
每個月詩若最緊張的就是例假前那幾天,身體和情緒上一有例假要來的跡象她就焦慮緊張,越緊張偏偏大姨媽越是從不遲到,月月見紅。為此,林越總是寬慰她要放鬆神經,說你有這種情緒本身就影響懷孕。詩若也裝著放寬心的樣子,其實焦慮的情緒依然存在,因此也總是令她失望了。林越雖然也些著急,臉上還是輕鬆的樣子,常常跟妻子說,咱們才結婚幾天啊,把你急成這樣!現在不是很好麼?你真懷孕了,那事就做不得啦!趁現在還沒有,趕緊享受啊。詩若卻歎氣說,我就想趁現在還算年輕,等孩子長大了代溝也不至於太深,而且他(她)還能看到爸爸媽媽年輕時的樣子啊。林越說,你想太多啦,以後都不要想這些了,順其自然吧。詩若笑而不語,其實心裡還是不甘心。
因提前和嫂嫂聯係過,嫂嫂幫她約了個相熟又醫術高明的女主任醫師,醫生建議她做個徹底的婦科檢查,並建議她老公林越也做個□□常規檢查。
詩若對婦科檢查甚是畏懼,看著檢查項目不禁頭皮發麻,一時站在收費大廳不知所措。
林越這時從六樓男科下來,看到妻子傻傻地站在那裡,忙走了過去。
25.2 看把你矯情的
晚上詩若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林越看她氣色又不是很好,就打趣妻子說,“做個檢查都把你嚇成這樣,那到時生孩子又怎麼辦?我聽說那還挺不容易的。看你這副小樣兒,我都不忍心叫你生了!咱不要孩子又怎麼樣!等過個十年八年的,去領養一個算了!”
“林越,我一定要生一個咱倆的孩子。”詩若轉過身抱住丈夫的腰,柔聲說,“我們的孩子才能看到你的影子,那是咱倆生命的延續……你和我的血液在孩子的身上融合,我喜歡!”
“你把我也說動心啦,親愛的。”林越俯身輕吻妻子的臉,“那等檢查結果出來,有毛病咱就好好地治療,沒毛病就再也不要著急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總著急,叫我那事也乾得不痛快呢。”
原來為了懷孕,她最近一段時間老是按書上介紹的某個有利懷孕的姿勢要求丈夫如何如何,又計算排卵期要求林越按時間去做,林越隻能配合她,如此便不能隨心所欲,心裡倍覺不爽。
聽了丈夫這話,詩若笑了,捏捏他的鼻子,“這不都是為了給你們林家傳宗接代嘛!”
林越卻搖頭甩開她的手,“什麼年代了還傳宗接代?有沒有都可以,在男孩女孩之間,我傾向於要個女兒。”
詩若取笑他,“你這人真是,那點事到現在還抓著不放。”
“我想要個女兒是有原因的。”林越說,“女兒嘛大多跟父親感情好。你看你和你爸爸就是!”
詩若笑了笑,然而沉默了。
過了幾天,檢查結果出來了,兩個人都沒什麼大毛病,林越的精子質量偏低也是造成詩若不孕的原因之一,而詩若主要是內分泌失調,例假周期雖屬正常但有些偏短,一般都是二十五、六天,醫生推測卵子發育可能有點問題。於是開了藥方,這個月要三次注射激素,調節內分泌。嫂嫂又帶她去看了中醫,醫生把了脈又問及她平時飲食習慣,說是體質虛寒,子宮寒涼故不易受孕。
林越的問題倒是簡單,吃了幾盒藥很快指標就上去了。但是詩若卻需要好好地調理一番。但是詩若素來不喜中藥,每每聞著煎藥的氣味就開始皺眉頭。林越知道詩若厭惡吃中藥,看她為了要個孩子違心地喝下苦苦的藥汁,心裡很是過意不去,每次在一旁揪著心看她終於喝完了,趕忙遞過去準備好的一杯溫開水,待她漱了口後,又忙把剝過皮的葡萄塞進她口中,忙得不亦樂乎。
詩若看到丈夫緊張的神色,不禁失笑,說,“看把你忙得!我吃藥的時候你走開就是了。”
“那怎麼行?!”林越把詩若碗裡剩下的一點藥汁倒進自己嘴裡,舌頭品了品,咂咂嘴唇,皺眉說道,“嗡,真的很苦!”忙捏了一粒葡萄放進自己口中。
“誰讓你去喝了!”詩若瞅了丈夫一眼,“自找苦吃。”
“自找的苦那就不是苦了。”林越說,“以後你喝剩下的我都把它嘗一嘗。你喝下那麼多,我隻嘗一口,這才叫同甘共苦嘛!”
詩若聽了,做個鬼臉,揶揄丈夫說,“看把你矯情的!”
“這本來是一件美好的事兒,到你嘴巴就變成矯情了!那我這些年也是矯情?你怎麼就看不到這一件件的事情我是怎麼樣地做過來的!”林越一邊洗碗一邊說,“女人矯情一點也就罷了,我一個大男人還矯情個屁,有意思麼?”
詩若笑著從後麵擁抱丈夫,柔聲說,“親愛的,那你說我有沒有一點兒矯情啊?”
林越回頭看她,一笑說,“沒有。就算有,我也喜歡的很呢。彆人的缺點到你身上那就變成優點了!”
詩若搖晃著丈夫的身體,臉上帶著一絲矯情地笑,“那,為什麼呢?”
林越濕手伸過來刮一下妻子秀挺的鼻梁,“傻樣!好好想想吧。”
“討厭!鼻梁本來就不是很高,都被你刮扁啦!”詩若伸手擦掉鼻子上的水跡,嘟著嘴恨恨地說。
“你總喜歡捏我鼻子,你看見它扁下去了麼?呃,呃,所以嘛,以後咱有了寶寶,要多像我一點才好。”林越自得地說。
詩若伸手去捏丈夫的鼻子,“既然這樣,那我多捏捏也無妨啦。”她一邊捏丈夫的鼻子,一邊皺皺鼻子說,“看把你得意的!還以為自己是林更新啊!”
林越失笑,“你彆說,還真有好幾個人說我像那家夥,我可比他高得多呢!”
詩若大笑,把丈夫的臉扳過來左右看了看,做個鬼臉說,“啊,我知道了,那是因為你的臉也挺臭的,倒真像隔壁二狗!”
林越得意地說:“啥九億少女的夢!憑良心說,他的臉絕對沒有我帥!”
“人家是大明星!你和人家有什麼好比的?”詩若猴在丈夫背上,笑嘻嘻地調侃丈夫。
25.3 詩若的第二次青春期
日期越近,臨彆的情緒也越來越濃鬱。詩若的心被即將離彆的惆悵包圍著。除了跟親人朋友的告彆,她總感覺好像還要跟什麼告彆,但究竟是什麼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那種情緒,濃的化不開,像有一份塵封的思念等她去開啟,像有個人一直等她去告彆,又像衣櫃裡一直掛著的白色連衣裙,好多年不穿又舍不得扔掉的那份不舍。於是在這初夏裡,詩若常對著陽台上那些散發幽香的玫瑰色薔薇發呆,生出莫名的情緒莫名的傷感。
這天,林越看到妻子又這樣,就說,“詩若,要不咱把這些落花都埋了吧,就像林黛玉葬花那樣?”
詩若笑笑,不說話。
林越於是又說,“現在來看,這不過是一種行為藝術,其實矯情的很。”
詩若哼了一聲說,“你懂什麼啊,那叫詩意,詩意你懂不?你這種粗糙的人哪會懂啊。”
林越無視妻子的調侃,自顧自地說,“那林黛玉傷春悲秋也是身世使然,她要不是自幼喪母,早早地和寶哥哥定下婚事的話,那《葬花辭》、《桃花詞》可都沒機會問世了,你說是不是啊?”
詩若笑而不語。她知道丈夫心裡擔心自己,不過是借此委婉地勸慰她。
林越又說,“話說‘詩緣情而綺靡’,你要是心裡有感想,也可以再寫點詩啦散文啦什麼的,就當第二次青春期光臨嘛,多好啊。”
詩若心裡一動,“你,你怎麼知道我寫什麼詩啊,再說,現在寫詩的都是什麼人?你想讓我變成神經病還是瘋子啊?”
林越把藏在身後的一個筆記本拿出來在妻子麵前晃了晃,笑嘻嘻說道,“我一直知道你是個文藝青年,哪想到原來你曾經還是個‘詩瘋子’!文藝青年中的VIP!”
“快還給我!誰讓你看啦!”詩若有些害羞,追著丈夫索要那個筆記本。
原來那次失盜,詩若收拾整理書籍時,發現小偷把她擱在櫃底的中學時的書信、日記和自己那時寫的一本詩集也丟了出來,她發了一會呆兒,順手就放在了書架上。
這天在書房裡整理一部分帶出國的書籍時,她又發現有些東西好像丟也不是,留也不是。那些很多是她大學前寫的日記以及和筆友往來的書信。那些紙頁裡記錄了她的青春期思想的躁動,她的歡喜憂愁她的淡淡淚痕她的小小心事。和筆友的往來信件,現在看來有些她都不相信是自己寫的,可那又分明是她的字跡。那時候,BP機、手機、電子郵件還沒有來及出現,她的青春看上去浪漫又富有韻味。她和那些年齡相似的筆友的信件節奏舒緩,情意悠長。
25.4 無處告彆的青春
詩若那麼早那麼早地喜歡過一個長相清秀,叫柳泉生的男孩,她暗戀泉生七、八年。她從小學起就成績優秀,和泉生是學校裡有名的尖子生。她還曾和他同桌兩年。泉生麵相白淨,性格溫柔,雖然詩若個子小,但他卻從不欺負她。他喜歡和她玩,於是調皮又早熟的學生就起哄說,柳泉生,袁詩若是不是你的小娘子啊。泉生臉紅著,她也很難為情。後來他們就調了座位,不再同桌。到中學他們分班了,但也常能見麵。泉生遠遠地看見詩若,臉上總有害羞的表情,眼神裡滿是留戀。詩若每每遠遠地看到他,心裡就怦怦直跳,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與他擦肩而過時與他相視一笑就走開了。這種情形,整整持續了三年。詩若在那時的日記裡不知留下多少少年的情思和迷離的憂傷,但她從未找那個少年傾訴過。可是有一天她的日記被同學偷看,在學校裡流傳,傳到了泉生的耳朵裡,但他什麼也沒說。詩若卻因這件事鬱鬱寡歡,心情壓抑,好像每個同學都帶著嘲笑的眼光在看她。她不能承受這樣的壓力,父親把她領回家,開導她說,孩子你沒有錯,錯的是你那些偷窺彆人隱私的同學。等長大以後你就會知道,這不過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彆人很快就會忘掉的……適逢中考,詩若考進了省屬重點高中,借以擺脫了那件事的影響,她聽說泉生也考上了另一所不錯的高中,整整一個暑假,她希望他能到她家裡來,告訴自己關於那件事的想法,可是,她還是失望了。在三年高中裡,她一直在盼望泉生的來信或者一個電話,終於她還是失望了。她柔腸百結,寫下了很多優美的詩句,經常在校刊上發表,在學校附近都小有名氣。那時有很多其他中學的學生慕名給她寫信,和她成了筆友。每次學校傳達室的老頭都在廣播裡叫她的名字,叫她去那裡取信件,從來從不是一封兩封,少則十封八封,多則二三十封,她成了收信大王。在這麼多的信件裡,她多麼希望其中有一封會是泉生寫來的,最終,她還是失望了。詩若後來終於明白,一個人如果起初讓你失望,那麼最後他還是會把失望留給你。高考之後,她如願考上了S政法大學,她聽說泉生好像考上了北方的某交通大學,從此再無音訊。詩若想,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所以,那不是愛情。在無數個長夜裡,她曾常常夢到泉生白淨清秀的臉,還是那樣羞澀的表情,永遠是十四五歲時的樣子。夢醒之後,詩若回想年少時的心事,心裡還是會泛起一絲感傷和惆悵……是的,泉生永遠不會知道在她的青春歲月裡,她是如何地牽掛著他,想著他,念著他,盼望著他的出現……她對他的想念夠他一輩子用的了,誰又知道她的影子會出現在他的心裡幾次?於是她決定到此為止。在大一裡,詩若調整了心態也不再寫詩了,已將他漸漸淡忘,直到遇見林越,初嘗真愛的滋味,愛情的甜蜜衝散了她心裡最後一縷淡淡的哀傷。她終於放手了那段不明所以、純淨似水的暗戀。
流年似水,一轉眼十五六年就過去了,詩若已是而立之年。然而當她再一次翻起這些打滿她青春烙印的日記、信件,那曾經的青春期特有的憂傷、迷惘,那場關乎青春充滿迷離的情感就撲麵襲來,濃濃地包圍著她,那惆悵而傷感的情緒像回憶裡的一地月光,清晰可辨又似春夢無痕……醒了,青春就像一場夢,一場突然醒來的夢,所有的歡笑和悲傷從指間一一滑落,那些如詩如夢的年華已遙隔彼岸。
這段往事,詩若沒有告訴過林越,她認為實在沒有告訴的必要,就讓它隨歲月漸漸沉澱漸漸忘卻歸於無吧。跪在地毯上看了幾頁自己的詩集,詩若感覺自己當時寫的還是挺不錯的呢。要把這些全都燒掉還真有點舍不得。她決定留下當初手寫的那本詩集,把日記和那些信件找個時間都處理掉,就當給青春告個彆吧。雖然,其實也無處告彆。
25.5 一條世人看不見的路
這時林越見妻子追過來,於是把筆記本還給她,卻帶著溫暖的笑意看著她,不說話。
詩若帶一絲害羞說,“誰讓你看了?”
林越說,“我是看那個時候你的字就寫的這麼漂亮,非常難得!而且這些詩啊什麼的,有幾首文采相當不錯呢!”
詩若皺起鼻子,“你這口氣,怎麼聽著都是諷刺的味道!”
“你怎麼能那樣認為?我在想,親愛的,要是我很早很早就認識你有多好!我就可以陪著你,看著你和你一起長大,我一定從那時就好好地愛你,絕不讓你寫下這麼多憂傷的詩句。你那時真是個讓人心疼的小人兒。”林越感慨地說著,輕輕地吻了一下妻子的額。
“你彆笑我!”詩若抱住丈夫黏在他身上撒嬌。
林越摸摸妻子的頭,“我哪有笑你?不過,過去的已然過去,就讓我們就用回憶擁抱過去,用希望擁抱未來,好不好?”
“嗯……”詩若點點頭,心頭卻有兩分無法驅散的感傷。
原來,就在一個月前,母親給她打電話,說她中學時一個叫泉生的男同學到他們家裡來過,還留下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那個名字叫詩若好一陣子神思恍惚。
那個男生,在她中學的幾年時光裡一直盼望他出現的時候他從未出現過一次,在她苦苦等候林越的十年時光裡還是沒有出現一次,如今她和林越夫妻恩愛的時候出現了,可是這還有什麼意義?現在,詩若對他的容貌也隻能想起模糊的輪廓,又經過了這麼多年光陰的流轉,對於她,柳泉生已然是個陌路人,即使相遇於人海,她早已認不出他。隻是,那個人啊,曾牽動她一顆心若許年之久!隻不過這牽掛倒不像對林越那份刻骨銘心的思念,她和林越的愛那麼真實那麼動情,他們熟悉彼此的氣息和味道,愈如此思念愈是刻骨銷魂。而對泉生曾經的那份牽掛,純淨的像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一滴清水,年歲愈長就愈淡,漸漸從指尖流逝終至於無,最後成了關於青春的一個記號。
詩若把那個陌生的手機號碼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一直以為自己隻是不關任何人的暗戀,卻沒有想到在這個暑氣漸漸蒸騰的初夏時節,在她陷入對於青春將逝卻無處告彆的憂傷中時,泉生竟找到了她家裡!(詩若後來知道當你專心一意想念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一定會知道。而一定有條世人看不見的路,架設在心與心之間。這條路白天封閉路口,隻在寂靜的午夜裡才會暢通,載著所有關於那個人的歡喜悲傷和思念,在心與心之間來來回回。)
25.6 一輩子都做一個幸福的女人
那天林越正好去圖書館查資料去了,母親回外婆家了,家裡就她一個人。
開門的時候,詩若有一瞬間的幻覺,仿佛又回到了近十五六年前的中學時代。泉生還是那張白淨清秀的臉和清澈的大眼睛,變化並不是特彆的大,隻是原來的文弱少年已變成中等身材成熟儒雅的成功男士,但還是很瘦,氣色還像許多年前那樣,看上去不是很健康。兩頰的胡須泛出青亮色,像是剛剛剃過。泉生從小就是那種第一眼平常,但越看越好看的男生,也是那種相處越久就越覺得他是一個溫厚善良的男生。
詩若把他讓進門,幫他泡了杯茶,卻不知該和他談些什麼。
泉生問,“我可以吸煙麼?”
詩若點點頭。
“一個月前我來過你家,我向你媽媽問了你這些年的情況,她說你現在挺好的,馬上要陪你先生去美國讀博士,你和他也就是去年春節前才結婚的?”泉生到底健談多了,一邊吸煙一邊自顧自地說。
詩若又點點頭。
泉生問,“他……對你好麼?”
詩若微笑,又點點頭,“好,當然好。”
“看到你這麼幸福,我真為你感到高興。”泉生看著詩若,眼裡流露出讓詩若感到陌生而不自在的關愛。
詩若淡淡地問,“你呢?這些年怎麼樣?”
泉生談了一些這些年他的經曆。畢業後就留在了中關村,他是學計算機的,現在是個高級工程師,隻是令詩若有些意外的是他居然還是獨身一人。但是詩若已不想追問他至今未婚的原因。泉生又說,中學聚會他每年都去但一次也沒有看到她。詩若微笑不語,因為那段不愉快的往事,中學時的老師同學都失去了聯係,所以聚會她也是從來不去的。泉生又談及高中時她寫的詩歌,他說儘管他在另一個學校但詩若寫的每一首詩他都讀過,因為他有一個好朋友和她是同班……
詩若聽泉生很多在談自己寫的詩歌,淡淡地說,“都是過去的事了。那時太年幼,所以……有些事情現在看來荒唐可笑。”
“我從來不認為那是荒唐可笑的事。”泉生深深地看著詩若,“你後來還寫詩麼?能把它送給我看看麼?”
詩若搖搖頭,“沒有。讀大學後我再也沒有寫過。”
“一首都沒寫過麼?”
“沒有。人總會長大的。”
泉生的表情有些失望,但又帶著歉意點點頭,“我明白。”
詩若不語,扭頭不去看他。
“其實你應該從事文學創作,你是有這方麵的天賦的。”
詩若笑笑,不置可否。
一時都無話,泉生喝了兩口茶水,摁滅了煙頭,起身告辭。
送至門口,泉生開門的一瞬間突然回過身,眼神定定地看著詩若,輕輕地說,“袁詩若,你答應我,一輩子都做一個幸福的女人!”
他的眼神裡不舍的情意令詩若為之心酸,她低下頭不說話,卻已淚濕眼底。
泉生含著淚又哽咽著低聲央求,“答應我!”
詩若吸了一口氣,抬頭一笑,輕聲說,“泉生,你真的沒必要為我操心這個,我先生是一個非常好的人,我們非常恩愛……我這輩子最慶幸的就是遇到了他。你,放心吧。”
泉生微微點頭,開了門下樓去了。
詩若關上門,一時卻恍兮惚兮心神難定。
泉生出門剛下幾步樓梯,就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神采出眾的男人上樓來,那人目光撇到他從那扇門出來後,門又關上了,似乎遲疑了半秒,然後放慢了腳步,等泉生下樓去了,才又慢慢地回到樓梯轉折處停了下來,然後他掏出香煙點燃了一支,推開玻璃窗,慢慢地向外吐出煙氣。
這正是從圖書館回來的林越。
25.7 林越想不通的事
林越猜到詩若這幾天心緒波動應該和這個剛剛從家裡走出來的人有關。這個人與他和詩若年齡相仿,應該正是詩若青春期裡情思萌動的那個少年。而那人先前走過去時步履卻顯得格外沉重。
林越之所以要停下來緩一緩,一是避免妻子見到他和那男生一同出現的尷尬,二是給妻子一點時間把茶杯什麼的收拾乾淨,他了解她,所以他放心她,不願讓她為這樣的事顯得手足無措。
等過了約十分鐘左右,林越才上樓掏出鑰匙開了門。
詩若已把先前泉生用過的水杯和煙灰缸都清洗完了,正躺在單人沙發床上看書。
“親愛的,你愛吃的白斬雞買來啦!現在要不要來隻雞腿兒?”
詩若笑著看了一眼丈夫,“嗯——,等會兒吧。你資料查到了麼?”
“查到了,不過費了好些功夫呢。”
林越走過來彎腰吻了吻妻子的頭發,在她耳邊低語,“寶貝,我出去一會又想你啦。”
詩若笑,扭過頭看著丈夫,慢慢地說,“先前,我有個同學來過。”
“哦,怎麼不留下來一道吃晚飯呢?”
詩若看了丈夫一眼,“你也不問問是男的還是女的就留下吃飯啊?”
“男的女的都沒關係。”林越說,“你願意留下就留下。”
詩若又笑,“是一個男同學……他走了,我才不會留他吃飯呢。”
林越說,“哦?要是他以前欺負過你,告訴我,我去揍他!”
詩若笑著歎了口氣說,“人家真的從來都沒有欺負過我呢,那還是一個從小就挺紳士挺有風度的男生。”
林越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妻子身邊,饒有興趣地說,“矮油?那還什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啊!那,如果沒有遇到我,有沒有可能會嫁給他?”
詩若笑著搖頭,“我不知道。林越你彆問我這個好不好?”
“好吧。”林越起身到廚房裡,給妻子榨了一杯獼猴桃汁,自己泡了一杯冰咖啡。
詩若用吸管慢慢地啜飲果汁,若有所思地跟丈夫說,“如果我跟你說他一直都沒有結婚呢?”
林越吃了一驚,“真的?”
詩若點點頭。
“那麼,我問你,在咱們分彆的十年裡他找過你麼?他……一直和你有聯係?親愛的,也許我不該問這個問題……”
詩若搖搖頭,“沒有,從來沒有過。”
“那……這十年他都沒有找過你……從來都沒有聯係,又一直不結婚,那他到底什麼意思?”林越喝著咖啡,沉吟著,“作為一個男人,這一點我想不通。”
詩若一笑說,“我也不是很能想的通,隻是有些奇怪。”
林越忽然問,“那你怎麼不問問他?”
“我沒有興趣問啦。”詩若放下玻璃杯,合上書本,跟丈夫說,“親愛的,幫我拿條毛巾毯,我想睡一會兒。”
林越回到臥室拿了條毛巾毯,看妻子已閉上了眼睛,他幫她蓋好,俯身在她麵頰上輕輕吻了吻。
那個問題在林越腦海裡停留了許久。詩若也對答案無所謂的樣子,但他的心情不知為什麼卻有點沉重,不是因詩若最近心緒不寧也不是因那男生的到訪,而是他下意識感覺那個男生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然而現實的殘酷在不久之後就為他揭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