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16.1 見色忘友
翌日兩個人還在睡眠中,詩若手機輕柔的鈴聲響了起來。詩若被吵醒了,閉著眼睛伸手去拿手機,林越卻從背後摟住她,“老婆,彆理。”
“看看誰打的,就怕是所裡還有事。”她抽出右手拿過手機看了一下,對林越輕輕噓了一聲,“羅芙。”
詩若才接通電話,羅芙就在那邊嘲笑起來,“還沒起床吧你?你看外麵太陽都多高了!哈哈,看來被你老公整你夠厲害哦!”
“你個該死的羅芙!”詩若害羞的罵起來,“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林越在一邊聽了,把電話接過來,調侃地說,“我說羅芙,你怎麼欺負我們家詩若呢?想當年姐姐你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嘛!”
羅芙豈能放過奚落林越的機會,“我們女人說話,你個大男人插什麼嘴呀!你現在終於美人在懷,就開始得意忘形了!也不說啥時候辦酒席請客呢,還要不要我的紅包啦?見色忘友的家夥!”
林越招架不住,趕緊把手機塞到詩若手裡,“還是你來聽!”
詩若笑著接過來,“是我呢。林越已被你罵的落荒而逃!……那個,你的紅包他不要我要呀!嗬嗬,我和林越正在商量著,總之簡單些好吧。”
“你總是喜歡低調的,不過林越都從中院辭職了,其實也沒什麼啦!”羅芙一向是張揚的個性,感歎道,“我說你們兩個如今苦儘甘來確實值得好好慶賀慶賀呢!”
“嗯,再商量一下,會第一時間告訴你呦,孩子們都好麼,放寒假了吧?”詩若想起羅芙那一對可愛的小兒女,不禁問道。
“下周放假。”提起孩子,羅芙的聲音裡有一絲不安,“我女兒最近總是發燒呢,不過都是流行性感冒引起的,不要緊。他們兩個都爭著要給你這個新娘子做花童呢,好不好啊?你可彆答應彆人啦。”說到這羅芙笑了起來。
“好,我喜歡都來不及呢!”
羅芙又說,“詩若,你和林越上次遇襲的那個案子,已經移送到我們這兒了。”
詩若不禁自嘲地說,“這真叫陰溝裡翻了船。想不到有一天我和林越會成為被害人。哦,羅芙,我已經辭職了,我們兩個現在都成無業遊民了!”
“是林越的主意吧?那我隻有羨慕的份兒啦!”羅芙笑說,“我也想這麼乾,我們家那閻王不讓。”
“一向以你為榮的麼,怎麼舍得讓你辭職!”詩若開起玩笑來。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
詩若掛斷了電話,複又懶懶地打個嗬欠,看時,林越早已起來洗漱完準備早飯去了。
16.2 歲月靜好
早飯後,詩若在林越的書房裡隨意看看他讀過的書,也算補上這些年對他了解上的空白。
林越的讀書除了專業書籍外,還讀些中外文史哲,但離他的專業不遠,多與法學研究有關。她在其中看到兩本很眼熟,原來是林越前兩三年翻譯的兩本美國最高法院兩位著名大法官的著述,當時出版後轟動了Z市至省法學界,使得林越一時風光無兩,中院更是以出了林越這個高材生為榮。那幾年林越獲得無數先進稱號。省報甚至以整個版麵對他進行了專訪。詩若看過采訪內容,裡麵唯一沒有提到的是林越的家庭和私生活。詩若記得當時羅芙在花園飯店吃飯,羅芙趁她去衛生間把報紙夾在林越的書裡放進了她的文件袋內。林越的很多事情,詩若其實大概都了解。因此,詩若知道,雖然她一直和林越賭氣不理他,但他們卻從未間斷過精神上的交流,所以他們並不像分彆了多久那樣陌生。
再看林越的藏書,還有天文地理自然科學心理研究書法篆刻等門類,但這些書一看都是被打入冷宮,不太受待見的樣子。詩若明白林越和她讀書的態度頗不相同。林越認為人生有限,光陰短暫,既然不能夠讀儘天下書,那還不如用務實的態度,抓緊時間多讀有益之書。詩若卻屬於好讀書不求甚解的那類人,興之所至,涉獵頗廣。一是獲得閱讀的快感,二是獲得毫無拘束的心理享受。她曾經認為,凡是帶著任何功利的目的去讀書的態度都算不上真正的讀書,她最喜歡“每有會意”時那種心靈的愉悅。長夜裡,每每此時,竟能夠把所有人生的煩惱蕩滌一空,而思想的視野卻開闊了許多。相反,她最是厭惡那種為了讀書而讀書的態度,她這方麵是受到了她父親的影響,她父親說,讀書要讀自己喜歡讀的書,叫人逼著去讀書簡直是受罪。因此她的個性上自幼便多了幾分隨緣自適。也許正是這種性格才能夠讓她在漫長十年歲月裡不是刻意地忍受孤寂也不因此而放縱自己。
詩若發現有一個書架上的書籍全是簇新的,林越幾乎沒有動過,那些書都是她喜歡的,就好像是為她準備的。她抽出一本,打開封底的前一頁,果然看到林越淡淡的筆跡:給詩若。xx年x月x日xx書店……她又翻了幾本,都是相同的文字。筆跡有深有淺,時間有先有後。
這是林越大學裡買書的習慣。他總是把買回來的書在封底前一頁認真地書寫上當天的日期和買書的地點。這個習慣,那時詩若既覺得可笑也很佩服,她認為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林越作為一個將來的法律人是合格的,雖然很多好讀書的人也都有這樣的習慣。
撫過林越幾年前的字跡,詩若心裡的感動一點點湧上來。她想,如果,如果再不能遇上他,人海中再不重逢,不再愛他,那人生便又少了這些美麗的況味。換了彆人,盛寒陽也好,其他誰誰也好,都將缺乏點綴人生的這些珠玉片段,這些能夠長久回味溫暖心底的蘊藉。詩若心裡又模糊地想在平淡的人生裡,我們都是活在細節裡的動物。那些細節才是我們人生悲歡的真實記載。在細節裡,人與人才有分彆,才有不同的人生,在歲月老去後,也唯有這些細節才能夠使回憶成為自己的回憶。
這原木色式淳樸簡約的書桌一定也是林越精心挑選的吧?還有那樣式彆致的兩盞讀書燈,看上去格外舒適的木椅,白底上一朵朵檸檬黃雛菊厚實的圓形坐墊虛位以待,仿佛都等她已久。
詩若情思纏綿著在雙人書桌前坐了下來。就這樣,燈下共讀,歲月靜好。你我不過是人海中平凡的個體,可是相愛相守卻叫我們的人生妙不可言。
如果,這十年一直能夠陪伴你身邊,有多麼好。
有種痛楚自詩若的心底襲來。那十年,那十年,那人生裡美好的十年,人生最最美好的時光,他們卻在過各自的人生,幾乎沒有任何交集。這多麼令人遺憾。
詩若歎了口氣,從書桌上的一摞書中隨手抽出一本,一看,竟是《金瓶梅》。她回過神,胡亂一翻這之下發現這本書不是很新,至少也被讀過三遍以上的樣子,但青少年時代敏感的那些章節竟沒有被林越留下特彆的痕跡。
她在心底會意地笑笑,她又看到書桌旁的陽台上有一個陳舊的相冊,拿過來隨手翻開看了,是林越從出生以來直到高考前夕的所有照片。
16.3 “五行缺我”的初戀
林越在大學裡經常給她說他的童年少年時代的趣事,但這照片卻是她不知道的林越的人生。照片上這個嬰兒,幼兒漸漸成了兒童,小小少年,越來越俊朗的五官和兩個深深的笑渦叫她感覺似曾相識。詩若不禁會心笑了。因為那時候她常常取笑林越那兩個時隱時現的笑渦,她說,你一個臭男人,長兩個這麼迷死人的笑渦,簡直居心不良嘛。林越就豎起食指按在笑渦裡說,那我把它填平了吧。她就說,反正除了我不許彆人看到它!林越就一本正經地繃起臉來嚴肅地說,好吧,你看這樣是不是就看不到了?詩若點點頭。林越哈哈大笑,這時突然說,詩若,以後咱倆生了個女兒要是遺傳了我這兩個好看的笑渦,有可能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哎,你可就是美女的親媽呀。詩若忍俊不禁,看把你美得呦,我可沒說幫你生孩子。林越意味深長地看她說,都聽你的。
想起這些,詩若從心裡就笑了出來。突然迫切地想有個孩子,好看著他(她)在自己眼前慢慢長大,她和林越的孩子,有他倆的影子,林越和她基因的結合,這該是一件多麼有趣和神奇的事!她不禁伸手按在小腹上,害羞地撫摩了一下。
詩若突然看到一張照片,那大約是高三時的林越和一個女生牽著手在公園裡陽光燦爛地奔跑。那時的林越已有著英氣勃勃的身姿。他一邊跑一邊笑著側臉去看身邊的那個女生。那個女生穿著白色運動裝,有著修長而健美的身材,尚帶著嬰兒肥圓圓的臉龐,梳著馬尾辮,因為奔跑,額發稍顯淩亂,但笑容那麼美,牙齒那麼潔白整齊。詩若把照片抽出來,看了一下背麵,果然有三個工整的黑色字跡“蔣小娜”,筆跡有些像林越的。
那是林越的初戀女友。詩若記得林越跟她說起過,高中時好多女生暗地喜歡他呢,但他從高一就暗戀隔壁班裡一個女生,但一直沒有勇氣跟她告白。直到高三上學期,他突然感覺沒戲了,因為高考後的一切誰也無法預料。他又覺得自己這樣暗戀太愚蠢,決定直接和那女生說。林越是這麼告訴詩若的,我就跟她說,哎,你信不信,我會看手相,很準的!要我幫你看看麼?她說好啊,就把右手伸給我。我就裝模作樣地看了又看,一本正經地說,雖然看手相這件事不是很靠譜,但我還是看出來一件事。她就說你說啊。我就說,你,五行缺我!詩若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說,好啊,看不出來,你這家夥那個時候就會乾這種勾當了!林越說,我這樣半真半假的就算被人家拒絕也不會很難堪啊。詩若就問後來呢。林越說,後來,她一下子明白了,很開心也很意外,卻又歎了口氣說,你怎麼不早說呢,高考過我爸媽要送去美國讀書了,手續……都辦好了。我那時很是失落,問她願不願意為我留下。她沒有回答,卻在兩天之後的星期天約我出去玩。在那個公園裡,她的哥哥—一個很帥的大男孩,比我也大不了幾歲,但比我帥多了!他幫我和他妹妹拍了這張照片。
再後來林越一直得不到女生的回答,而且他們也沒有時間出去玩了,高考迫在眉睫,而這仿佛注定是沒有結果的感情,林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全心奮戰高考。高考之後,女生不告而彆就去了海外,對他連起碼的交代都沒有。他知道了答案,但已沒有任何意義。這就是林越的初戀。林越曾經對詩若說,我的初戀不合時宜,像一粒種子還沒發芽就被陽光曬乾了。但詩若看林越還保留著這張照片,心裡不禁有一絲醋意,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笑,因為那個時候她和林越還從未謀麵過呢。但令詩若和林越想不到的,不久之後,他們將再次與照片上的那個叫蔣小娜的女人相遇。
詩若這時忽然又想,林越執意要到美國讀書,跟這個蔣小娜到底有沒有關係?即使去問林越,這麼多年了他肯定斷然否認。可是潛意識裡誰知道有沒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兒的關係呢?然而,如果有就讓他有吧,他的內心一定有連她也無法到達的深處,一定有個傷痕是她不能碰觸的。就像自己,偶爾夜深忽夢少年事,那個叫泉生的男孩模糊的麵影還會影影綽綽地出現。那就讓林越也保留他那份曾經的眷戀,最初的傷痕吧。
詩若心裡低歎,翻到最後一頁時,突然看到一張陳舊的二寸黑白照片,那不是林越,卻和林越的五官尤其是眉目鼻子,幾乎完全一樣。這個人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穿著那個年代的軍裝,表情堅毅眼神卻很溫和,也有兩個好看的笑渦。詩若驀地想起在醫院遇到的那個人……
16.4 我的鼻血隻在那時為你流過
“他是我的親生父親。”
不知什麼時候林越走了進來,他終於承認了。
詩若說,“你和他真像啊。”
“嗯……一直以來,他對於我來說,是一種恥辱。”林越從從背後輕撫詩若的雙肩,“他現在是一個軍區的重要領導。當年我媽已經懷了我,為了他的前程,放棄和他結婚,他娶了他們首長的女兒。我媽太傻,她做違心的傻事,還要你學她那樣。詩若,我寧願我的父親就是開出租車的我現在的爸爸……他明知我不是他親生的,他卻很愛我,像親生兒子一樣愛我……小的時候,我比一般孩子都頑皮,他雖然也狠狠地罵我、教訓我、打我,但他是把我當親生的一樣對待。你也看得出來,我和我爸的感情很深……我也是直到他和我媽離婚後才知道的。在我心裡,他就是世上最偉大的人。這些年,氣微量小眥睚必報的人我見得多了,但真正心胸寬闊豁達大度的人卻寥若晨星。”
詩若微笑看著林越,眼神裡有些抱怨,“可是林越,如果我沒有恰巧遇到你的親爸爸,你是不是也不會告訴我這些?”
“這是我的恥辱。親愛的,好不容易咱們才結成了婚,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你提這件事。我是打算以後再跟你說的。”林越帶著歉意溫柔地說。
“我知道啦。”詩若輕拍他的手,“都不要再提了吧。”
“嗯,”林越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半躺著。過了一會兒,將詩若的腳抱過來摟在懷裡,一隻手卻在輕輕地摩挲。
“放開吧你!癢死了!”詩若被他摸到腳心,不禁笑出聲。
林越不理,卻將詩若的一隻棉襪也脫了,捧住她的腳親吻起來。
“你這家夥,是不是有那個什麼戀足癖啊?”
詩若又拿腳去踹林越的臉,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失聲說,“你,你的鼻子!……”
“沒事啦,你看!我這些年沒有都流過鼻血。你想想,前晚可是咱倆新婚之夜,嘿嘿,洞房花燭夜久旱逢甘霖,雙喜臨門兒!我不是也沒流鼻血嘛!你哪裡知道我的鼻血隻在那個時候為你流過。”
林越很享受詩若的腳軟軟地揣在臉上,他伸手拉開了窗簾。金色的陽光灑進了書房裡,給他的臉渡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他漆黑的眼眸和狹長的睫毛在陽光下分明的有些異樣。詩若有一刹那的恍惚,她和眼前的林越仿佛又回到十多年前。
16.5 曬太陽和詩若的無厘頭
那時詩若身體不是最好,躲不過任何一場大範圍、小範圍的流行性感冒,林越說據說每天曬兩個小時的太陽就相當於補鈣了,又增加免疫力呢。於是那兩年的早春,一到陽光晴好的休息日林越就帶她去學校幾裡外的一座小山上曬太陽。林越帶了幾本書和一塊毛毯,鋪在背風的小山坡上,他自己枕著幾本書,詩若坐在旁邊。林越不許詩若陽光下看書,說傷眼睛厲害,又說紫外線傷皮膚,常常脫了外套叫詩若披在頭上。詩若不肯總嫌難看,後來帶了一塊白底粉玫瑰花的絲巾,紮在頭上。林越看見詩若粉嫩的臉龐襯著鮮豔的玫瑰花絲巾心裡像長草一般,毛毛的癢癢的。在溫暖而迷離的春陽下,大地也暖暖地蘇醒過來,詩若仿佛能感覺到大地伸著懶腰的顫抖,她把耳朵貼在地上聽了一會兒,對林越說,你聽聽,大地的心跳,真的。林越把耳朵貼上聽了聽,一本正經地說,我聽到了,明明是胎動。詩若忍俊不禁,什麼胎動,你儘胡說。林越說,春天都是從大地的懷抱裡跳出來的,現在春天還在母腹之中,那麼大地肯定是懷了春的,因此可以推定是胎動而不是心跳。詩若彆過頭說,你能不能正經點啊?詩若坐累了,在他身邊半躺下來,她的眼睛也帶著幾分迷離看著林越。林越側過身,眼神裡有種深切的渴望,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一手按住詩若的肩,俯過身吻住她嬌嫩的紅唇。詩若感覺到林越的手在顫抖,感覺他吻得太霸道,心裡跳得厲害,趕忙推開他的手扭頭躲開。林越重重地哼了一聲,閉著眼睛仰躺過去,睫毛投下一排密密的陰影。詩若看他半天不說話,拔了根狗尾巴草去戲弄他的鼻子。林越極力忍著,但終於還是打了一個很響的噴嚏。詩若看到那漆黑的眼眸和狹長的睫毛突然張開的刹那,她的心裡湧出一團軟軟的、濃的化不開的柔情,她拉住林越的手,在他的左手掌心認認真真地寫下了林越渴望已久的三個字。林越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他將詩若的手放在唇邊吻著,低聲問,詩若,給我一個期限好不好?詩若這時突然無厘頭的念起周星馳《大話西遊》裡那段著名的台詞: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擺在我的麵前,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我會對那個男孩子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非要給這份愛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還沒等她念完,林越早已笑翻了,看著詩若那少有的搞笑表情,他說,詩若你知道麼?我總有一天要死在你的手裡!詩若捂住他的嘴,你再胡說我就真不理了!林越拿開她的手趕緊說,是,是,剛才全當我放屁了!他一邊假意抽自己一個嘴巴,一邊對詩若說,放心了吧?嘿嘿,當我是誰,說話這麼靈驗。詩若急了,你到底聽不聽啊?林越隻好說,聽的,聽的,你是我的女王,我哪敢不聽?詩若忽然有些感傷的說,我不想做你的女王。林越摸摸她的頭,認真地說,我的老婆就是我的女王。詩若打開他的手,在他身邊躺了下來,閉上眼睛說我有點累了。她感覺到林越怕陽光曬到她的臉把絲巾給她往下拉了一拉,她又感覺到林越握住她的手撫摸時他心裡壓抑的騷動。過了一會兒,林越幫她把棉靴都脫了說,你不是總說到了春天你的腳還是一直冰冷的麼,讓她也曬曬太陽吧。詩若任他幫自己脫了靴子,溫暖的陽光下,曬了一會暖暖的果然舒服。林越抬起她的一隻腳,索性把棉襪也幫她脫了。陽光下,詩若足上有幾分透明的皮膚下淺紫色細細的靜脈血管都清晰可見。他溫熱的手輕輕撫過詩若足上涼絲絲那嬰兒般嬌嫩的肌膚時,不禁怦然心動。詩若的腳外形極為小巧美麗,腳趾大小適中,透明的粉色指甲個個整潔圓潤。林越第一次這樣近地觀察詩若的腳,他沒有認真看過彆的女生的腳,可是他知道詩若的腳一定是最好看最美麗的腳。他忍不住吻了下去,嘴唇貼在詩若的腳心處溫柔地摩挲。詩若怕癢,求他放開。林越不放,詩若就拿腳踹他臉,當然也是溫柔地輕輕地踹,誰知踹到林越的鼻子上時,他的鼻血一下就冒出來啦。這次輪到詩若笑翻了。等她抽出紙巾幫林越把鼻血止住後,林越意味深長地說,詩若,你真是我命裡的魔星,我碰到你的腳都流鼻血了,那以後,那以後咱倆做了夫妻,我得流多少鼻血啊?我好害怕把我的血都流乾啦。詩若臉紅了,說,誰叫你鼻子不爭氣啦,還怪我呢……
16.6 心靈感應
夫婦二人這時都想起了那段往事,不禁相視大笑。
“你不知道,後來的那次‘非典’才真叫我擔心死了!”林越感歎著說,“我知道你總愛感冒,還好,我問羅芙,她總說你很好。現在看來,你的身體是比以前好多了。”
詩若不語,她想起那一年,她對林越的恨意,不覺帶著微微的歉意看著他。
林越看出來了,笑說,“你那時候還在恨死我吧?你哪裡知道,我那時正和一個同事在首都那邊培訓,恰好趕在非典爆發之前回到這邊,差一點就回不來啦。因為三天之後,那邊封城了。有沒有想過假如我沒有逃過那場災難呢?”
詩若卻帶著傷感說,“我雖然恨你但也絕不希望你就那樣沒了……那個時候,我已經沒有起初那兩年恨得厲害了,我希望你好好活著,我還有話要問你,你總不能讓我也死不瞑目吧?”
其實“非典”肆虐那一年,詩若何嘗又不擔心林越的安危,當她從羅芙口中得知林越在那段時間竟然出差到重災區,她徹夜無法入眠,向冥冥中的神明祈求禱告保佑林越平平安安地回來。直到兩天後得知他回到Z市,過了隔離期平安無事,她才暗鬆了口氣,那種快樂和幸福的心情竟是從未有過的,她才知道自己還在深愛林越,從未有絲毫的改變。當晚又淨手焚香,感謝神明的保佑。她本想在月光下彈一首舊曲,然而才撥動一個熟悉的琴音,她已泣不成聲,十指按在弦上,再也無法成調。
林越站起來把詩若抱到沙發上,輕聲說,“所以我也盼望你好好的,我有那麼多的話要跟你說。詩若,我想你的時候你也在想我是不是?我們確確實實有心靈感應對不對?”
詩若眼裡蘊滿了淚,“我不知道心靈感應是什麼樣子,可當我夜裡……想你的時候,我當然是希望你也在想我。”
“那麼我敢肯定你想我的時候我一樣地在想你。”林越的手溫柔地撫過詩若柔滑的發絲,“記得有一次在單位看書到深夜,也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月亮又圓又大,突然間就特彆地想你,排山倒海一般,恨不能立刻見到你才好!……怎麼都無法合眼,就到網上找部電影看,正好看到有《天使之城》。你還記得麼,那部電影我們一起看過。那句經典的台詞就是我那時心情的寫照。親愛的,如果我擁有永恒,我也願意用永恒來交換再聞一聞你的頭發,吻一回你的嘴唇,觸摸一次你的手,哪怕隻有一次。”
詩若的淚終於忍不住滾落兩頰。
林越替她拭去眼淚,安慰著她,“對不起,親愛的,我又把你弄哭了。你看外麵陽光真好,我們出去走走吧!”
詩若點點頭。
林越想起了什麼,“詩若,我們去看看你爸爸好不好?”
詩若歎了口氣,“我也好久沒去看他了。”
“說起來,我這個做女婿的真是不合格!”林越帶著歉意說。
詩若父親離世一直是林越心中無法彌補的愧疚和遺憾。那段時間他正在國外考察學習,從盛寒陽的電話裡得知這一噩耗對他無異於晴空霹靂,他知道詩若父女感情深厚,不知道詩若該多麼傷心難過,他恨不能立刻就回國去看承受著喪父之痛的詩若。羅芙電話裡一直勸他冷靜,甚至警告他如果馬上回來,引發詩若情緒失控,他將永遠失去與她複合的機會。而事實上,他擔負著單位的重托,那時任務未過半,如果中途回國,將前功儘棄,還要麵臨單位的處分和領導的猜疑。等他回國以後,卻得知詩若又去外地辦案去了。他默默到老人家的墓前祭掃了一番,又鼓起勇氣給詩若哥哥打了電話。
詩若的哥哥是個醫學博士,又是個虔誠的基督徒,對於生死之事都看得較淡,倒安慰了林越一番,說詩若還算堅強,叫他不要太擔心。哥哥甚至對他說,你如果不能立刻回到她身邊,在這段時間儘量彆聯係她,免得造成二次創傷。林越心裡越發感愧,佩服哥哥的氣量和學識。直等到兩三個月以後,他在深夜裡才給詩若發了一條短消息,“詩若,你好麼?剛又夢到你。”
那條短信詩若半夜裡去衛生間時看到了,一下子就淚流滿麵,然後狠狠心刪掉了。早晨醒來的時候,她想起來那條消息,卻怎麼也找不到了,又叫她疑為那條消息是大概是夢而已。下班了,她徑直就走到了濱河公園裡,滿地金黃的銀杏和柳樹的落葉,秋風把她的長發吹的亂亂的。秋日黃昏,濱河長長,河水無言她無緒。
“那條消息,你看到了吧?”
詩若點點頭,“看到了。其實我知道你當時在國外。”
林越痛心地說,“就算在國內,我當時又能以名義祭奠他老人家?”
詩若心有感觸,“都過去了,不要提了吧。如果我爸爸能夠知道我們終究還是走到一起,他也會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