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5.1 我們的家
林越老家幾年前拆遷了,他母親嫌拆遷房環境不好,就拿了補償款自己又加了些錢在比較高檔的住宅區清水灣買了一套上下兩層的複式房,詩若暗暗慶幸,因為她實在不想回到那個留下她不愉快回憶的林越原來那個家。
林越的母親雖住在醫院裡卻和小區的家政服務人員約好每周打掃一次衛生,因此雖久不住人,卻也窗明幾淨。陽台上的花木冬天長勢也甚是旺盛,因到底疏於修剪,在那冬日月色的寒輝下看上去繁雜蕪亂,隱隱地訴說著這個雖然較為氣派卻毫無人氣的庭院的清冷孤寂。
詩若打量著這個陌生而清冷的家,想想林越這些年的生活,不免替他難過。
林越攜著她的手到樓上,打開了他臥室的房門。開燈看時,房間裡一塵不染,應該是家政人員近兩天新打掃過,窗簾、被褥也都是新拆洗過的。
“真像是賓館客房啊。”
詩若脫掉大衣,走到林越臥室的陽台邊,那裡擺放了一盆正盛開花朵香氣氤氳的水仙,還有一盆葉子有點發黃的綠蘿。旁邊是許多比磚頭還要厚的英文和德文原版法學著作,詩若隨便翻了一下,都不很新了,都是林越認真研讀過的樣子,她知道林越看書的速度異於常人,因此不以為意,對於林越還能夠閱讀德文原著詩若卻並不意外。讀書的時候,林越的英文在法學院八百多人中是數一數二,他曾跟她說,讀譯文和原著的區彆就像把梵高的《向日葵》印成黑白照片來欣賞,你看到的那幾朵向日葵絕不是梵高筆下的向日葵。原來讀書時林越就曾自學一段時間德語,差不多達到了可以閱讀原著的水平。他當時還與法學院的一個德國女留學生練習了兩個月口語,結果那女生以為林越對她有意思,竟先對他示愛,林越嚇了一跳趕緊解釋了一通,以後再也不敢去招惹那個身高有一米八零的德國女孩了。
“親愛的,我們要是在這裡住個一年半載的,就有人氣啦,而且,很有可能造人成功哦。如果成功的話,你陪我去美國讀書,咱們寶寶豈不是一落地就是美利堅公民了麼?嘿嘿!這主意不錯!”
詩若忍住笑說,“你還有這種想法啊!”
林越說,“可不是麼!現在好多電影明星和有錢人都想方設法把孩子生在美國呢。”
詩若微笑不語。她把水仙拿到衛生間換了水,又把綠蘿幾片黃葉減掉,一回頭,她看到林越靠牆的櫃子上擺著一個雅致的相框,裡麵的照片卻眼熟的很。她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走過去把相框拿在了手裡。
15.2 到底還是成了你的新婦
這是大二的時候,應該是她和林越相識三四個月的時候,她和林越都非常慶幸兩個人竟然來自同一個城市,相隔也並不遙遠。詩若中學時甚至到林越的學校參加過英文寫作比賽,但她沒有拿到名次,因此並不引人注目。那個初夏,她穿著白色的T恤衫和一條淺藍的繡花牛仔褲,倚在如斯湖邊的欄杆上。身邊的千絲垂楊隨風擺動,婀娜多姿,她微側著臉,柔柔的發絲在頸間纏繞,臉上綻放著清純、迷人又帶著兩分少女的羞澀的淺淺笑容……那一年,她十九歲,他二十歲。“詩若同學,你笑一笑!……你笑起來真美!”林越舉著相機幫她拍下了這張照片。他曾經跟詩若一本正經地說,你就給我省點心吧,除了我,你不許對著彆的男生那樣笑,因為你一笑可是要傾倒眾生的!雖然誇張了點,但詩若的確是那種不笑尚可,一但笑起來卻燦如春暉明媚照人的女子。
詩若軟軟地坐在床邊,歎息著她生命裡那段最美好的時光,那段時光裡最美好的回憶。
十幾年的光陰過去了。這些年她和他都活得很成功甚至很精彩,卻都在不眠的長夜裡懷想無法忘懷的人,使所有的精彩為之黯然失色。
“到現在你還留著呢。”詩若放下相框,故作輕鬆地去看林越,微笑著說,“竟然還能留到現在啊?”
“從我媽生病住院我才拿出來的。莫菁菁幾乎不到這裡來的,她從來沒有在這邊過夜。”林越意味深長地說,“所以,親愛的,隻有你才是我們林家的新婦,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新婦……”詩若心裡琢磨這個詞。一種感覺酸甜交彙,是的,穿過萬水千山,她到底還是成了林越的新婦。
林越站起來,拉著她的手去隔壁書房,“我寫幾個字給你看,好不好?”
“好啊,我最喜歡看你寫字。”
林越的書房果然名副其實,書籍數量甚為宏大,有三四千冊之巨。林越一邊去櫃子裡找墨水,一邊跟詩若說,“從我讀小學開始買書到現在,一本也舍不得扔掉。”
詩若歎口氣說,“林越,你真是個念舊的人!不過,如果不是你這麼念舊,咱倆也難有今天。”
林越笑而不語,將毛筆蘸了墨水在一張界格的米色宣紙上提筆寫起字來。
15.3 水調歌頭夙願得償
詩若記得父親初見林越寫的字說要寫好漢隸需要很大的定力,現在她相信林越已經很好詮釋那兩個字了。她坐在一旁著迷地看林越寫字時好看的姿勢,他微傾的身姿和修長的右手握住毛筆的姿勢中透出現代人都很難再有的溫文秀逸的書卷氣。詩若的情思瞬間穿越千年,這個俊美而富有才情的男子忽而是她深閨寂寞時朝思暮盼的夢裡人;忽而是金榜題名蟾宮折桂,正與她新婚燕爾的學子;忽而又是與她寂寞相守的愛人,是她癡情的曹子建、她深情的納蘭容若、她生死不休的柳夢梅……
林越感知到詩若的目光,停了筆,溫柔地問,“詩若,又想什麼呢?”
詩若回過神,微笑說,“你寫字的樣子,還和從前一樣呢。”
林越微笑,蘸一蘸墨水,又低頭繼續寫字,“我以後多寫給你看,好不好?”
詩若應著,卻用手機給林越從最好看的那個角度拍了張照片,拿在手裡欣賞起來。
再看時林越已寫完了,趁他去洗毛筆,詩若把他寫的字認真地欣賞了一遍。還是那端莊古雅、疏密有致的漢隸,一筆一劃都堪稱完美。
“紫陌風光好,繡閣綺羅香。
相將人月圓夜,早慶賀新郎。
先自少年心意,為惜殢人嬌態,久已願成雙。
此夕於飛樂,共學燕歸梁。
索酒子,迎仙客,醉紅妝。
訴衷情處,些兒好語意難忘。
但願千秋歲裡,結取萬年歡會,恩愛應天長。
行喜長春宅,蘭玉滿庭芳。”
詩若看是南宋的《水調歌頭·賀新人新娶集曲名》,頗富新意的是用詞牌名嵌入詞中的“集曲名”,祝福新人長廂廝守,恩愛久長,有結婚時美滿的場景,還有對婚後生活的期許。她又看到林越的落款是“xx年xx月xx日與愛妻詩若新婚,夙願得償,花好月圓”時,不禁淚眼朦朧。
林越進來,看詩若還在癡癡地看他寫的字,卻問,“詩若,這首詞好不好?”
“好,太好啦。”詩若回頭看他,“林越,我有一個想法,我把你以前寫給我的那些字全都裝裱起來,裝飾在我們以後家裡的一麵牆上,你說好不好?”
林越微笑,說,“其實也難登大雅之堂。不過你喜歡就好。所謂情之所鐘,雖醜不嫌嘛!”
“情之所鐘,雖醜不嫌……”詩若沉吟了一下,帶笑看著林越,“等我們的孩子長大了,我會跟他(她)講爸爸媽媽的故事……我還有一個早就醞釀的想法,我想寫本小說呢。”
“那得死多少腦細胞啊!不過,若你喜歡,那也無妨。”他牽著著詩若的手走出書房,來到陽台上。
“詩若,你看看,今晚月色真好。”
15.4 今晚月色分外明
此時一輪清光圓滿的明月已升到了陽台玻璃的上方,仿佛也在為他們這個特殊的日子增添幾分光彩。
林越攜著詩若的手在陽台的長椅上坐下來。
“我以前總是在有月亮的晚上格外想你……”此情此景,詩若有所感懷,輕輕地說,“當初,我們常是在月光很好的時候相伴在如斯湖畔,那個時候,怎麼能想到我們還要經曆這十年的分離。其實,我從未想過需要多久的時間,但是年複一年,林越,真的很快啊。我失眠的時候就起來看書,實在無法抑製……那樣想你,書看不下去就去抄寫《全唐詩》……這些年下來,我已經抄下三分之二了,沒想到還沒有抄完,你終於回來了,林越……”詩若觸景生情,抑製不住悲喜交加的心情,伏在林越的膝上抽泣起來。
林越輕聲安慰詩若,拭去她的淚痕,他的眼淚卻也無聲地滑落。詩若在那青春的年紀裡,任那嬌豔的花朵隨歲月凋零,獨自承擔多少難耐的孤寂,一任蹉跎至而立之年。他們錯過了彼此人生裡美好的十年,然而卻正是去者尚可諫,來者猶可追,也唯有珍惜現在,過好每一天,才不致枉費了漫長十年歲月裡兩個人的真情守望。
十年中的經曆在兩個人的身上都烙下了明顯的印跡,儘管林越堅守個性,詩若卻看到了他的身上體製環境留下的成熟世故隱在的痕跡,他再也不是那個初出茅廬意氣風發的青年了,詩若難免感到有些悲哀。而她也不是當初那個純真溫柔的小女生了,職業生涯磨練了她個性中原來沒有的理性和鋒利,原來的溫柔婉約卻被隱藏了起來,林越也有隱隱的失落和難過。兩個人的性格經曆了一些碰撞和摩擦,在林越住院的這幾個月裡,朝暮廝守,詩若履行妻子的責任,無微不至溫柔細心照料他,他又發現了他內心所珍愛的詩若那些品質在她身上都還全然存在;他也日漸擺脫了以前的角色,彼此努力地適應,融合,珍惜對方的好,然而想把那十年裡的裂痕罅隙完全消弭,卻沒那麼容易。
15.5 璞玉
“詩若,從今以後,你隻做你想做的事,再也不要有任何的勉強,我隻要你開開心心。”林越安慰著詩若,“今天是個多好的日子啊,親愛的,今天是農曆的臘月十六呢,你看月亮又大又圓又亮,我們今天結婚真好!這是今年的最後一次月圓了,下次月圓就是新年的正月十五元宵節了,到時候我帶你去S市城隍廟看燈會好不好?”
林越捧住詩若的頭,低頭輕吻她月光下溫柔而婉約的臉龐,好像還是十年多前在如斯湖畔,他們在那時的月光下清淺而甜美的輕吻。
“我問你,那個時候怎麼總不讓我把舌頭伸進你嘴巴裡?”林越帶著調皮的笑低聲問詩若。
詩若這時也想來了,不好意思起來,“彆問了好不好,那個時候年紀小,你那樣我害怕,像要吃掉我一樣……”詩若忍俊不禁,“你被我咬痛之後總是恨我半天呢,也不理我。往後呢卻還是那樣,賊性不改。”
林越也笑,“改了就不是男人了。我很多方麵都比你早熟。嗯……這是因為我們家裡有一本生理學的專業書,男人女人生理結構、兩性生活,什麼避孕人流都有描寫,還配插圖呢。我懷疑是我媽故意買來給我看的,你看她還是個教師呢,也不好意思對我進行青春期性教育,嘿嘿!那本書我念中學的時候不知看了幾遍,你想不到吧?……大學裡和同室他們一起偷看過島國的‘愛情動作片’後,什麼都明白了。中國人的性啟蒙離不開島國□□的無私奉獻,想想真是好笑,嘿嘿!”
詩若有些詫異,“你們那時候竟然看那種片子,我的天哪!真想不到,原來個個都是潛在的□□犯!”
林越笑說,“沒那麼嚴重,生理的衝動罷了,太壓抑,需要釋放一下。你彆罵我了,我就是在他們看的時候瞄上幾眼,還沒到走火入魔的程度。”
詩若又笑又氣地說,“好討厭啊你!那次,元旦放假,咱倆去西湖玩,找了幾家賓館都沒有房間,有一家就還剩一個單人間。哼,那一夜,雖然沒怎麼樣,可是,可是……你也夠‘壞’的啦!”
林越大笑,低聲說,“那個時候雖然很想把你‘辦’了,可是我更害怕傷害你的身體。我可不願意帶你到醫院去做那個恐怖的手術,那得多疼啊。我總覺得一個男生如果很愛一個女生是舍不得帶她去做那個,那個手術的。而寶貝你又是塊璞玉,我喜歡看你那樣單純可愛,不忍心那麼早把你變成一個……女人。”林越自嘲地笑,“誰能想到,這一等就是十多年。我的天,真的是十多年啊!”
15.6 林越的“三願”
“你那時真的很成熟呢林越,那時你就是個好男人了!”詩若感歎著說,“不像現在的大學生,都不把這當成一回事了,我們可都落伍啦,OUT啦!”
林越點點頭,卻說,“我覺得我們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詩若想了想,不禁輕歎,“難為你了。”
林越不以為然,俯在她耳畔輕聲說,“親愛的你知道麼,這些年我想你的時候,常常恨不能變成你的胸罩,你的內褲,你的絲襪!好天天緊緊貼在你身上!……”
詩若聽林越的蹩腳比擬,明明就是拾了人家陶淵明《閒情賦》的牙慧,不禁吃吃地笑,陶淵明的“十願”已近於褻墨,林越的“三願”就隻能於閨房內供夫妻間取笑一樂,她伸手捂住林越的嘴,“嗯……嗯……,不要說啦。”
林越看她嬌癡的模樣不禁心神蕩漾。伏在他懷中這可愛的人兒,一直是他心底最溫柔的部分,是他揪心的牽掛和生命的光彩,他所有對事業、愛情的理想無不建築在愛她的前提下,不能舍棄也無法推倒重來。
月白風清的夜,明月、愛人兩相入懷,從此月夕花晨,朝朝暮暮。這些年林越常常感覺自己像一株羽葉落儘乾渴的樹,又像擱淺的魚兒漸漸窒息,生命的後花園一片荒蕪,而他執意守護那裡的清靜和寂寞,拒絕所有的來訪者,因此從未有人闖入他心的禁地。現在,林越覺得他生命的池塘終於又飛濺起無數鮮活的水花,水草豐茂,生機勃勃,充滿詩情畫意。他的心底又仿佛有翠翠幽幽的泉水暗湧,像一串快樂跳動的音符。他又活過來了,像一次重生。
明知太專注於一個人本身就是件異常危險的事情,但他情願賠上自己的一心一意。專心一意愛一個人有多難,而人生又有多長?所謂漫漫人生路,不過是少年為賦新詞。在風中雨中春裡秋裡,總會有故人重逢的唏噓,提醒你過去了是十年還是八年?人生實在太快。而愛情不過是人生的一部分,甚至不過是一小部分,卻是他最不能淪陷和任意的那一部分,所以林越願意用短短的人生去愛自己喜歡的人,哪怕是一輩子,哪怕沒有任何回報,哪怕他終將失去她,在洪荒時空中,也不過轉眼之間的事。
15.7 絲巾
夜深的時候,林越怕詩若冷,擁著她回到了臥室裡。
“親愛的,我說送你喜歡的東西,你看,都在這兒。”林越推開衣櫃的五扇玻璃門。
詩若看時,不由驚呆了。
原來這衣櫃裡除了林越的幾套西裝之外,掛滿了數不清的各種款式、各種顏色、各種材質的絲巾和圍巾。長的、方的、厚的、薄的,精致的蕾絲,華麗的流蘇,柔若肌膚的真絲,溫暖大氣的羊絨……單是碎花真絲的都有四五十條,那細碎的花影那麼純真燦爛,正適合與林越曾經愛戀的年紀.
詩若看著,撫摸著、歎息著,“這些,都是你早年間買的吧?”
林越倚在牆上微笑不語。
又有三四十條繁花似錦的羊絨披肩,各種深淺不同的底色,各種大紅、玫紅、咖啡、湖藍、淺紫、金色的繁複花朵,一片流光溢彩……
林越取下一條淺紫色花朵的披肩,幫詩若輕輕挽在肩上。詩若照鏡子看了,雖然是林越隨意挽上去的,卻很是彆致優雅。林越又幫她理一理,由衷地說,“詩若,好看!”
詩若笑而不答。又從上麵取下幾條,在頸間輕輕挽就,於鏡前顧盼生姿。林越這時安靜地地斜倚在床邊看她頸間美不勝收的無限風情。他不禁回想十年間每一次挑選絲巾時那情腸百結無處傾訴的悲涼心情……曾經多少次他在心底告訴自己,也許隻是一種安慰吧,就讓這一條條繁花如夢般的絲巾挽住他和詩若的愛,挽住他們青青的錦瑟華年,挽住詩若那溫婉可人的清純笑臉……又曾經多少次恍惚間看到詩若就像今天這樣將他精心挑選的一條條絲巾、披肩挽在頸上、肩頭,對他回眸一笑,宛如流風回雪情態萬千……如今,詩若真真實實地站在他的麵前,有著職業女性的優雅氣度和女人初熟的韻致,還是他魂裡夢裡牽牽念念傾心所愛的那個女子,可是他的心裡卻無由地泛起一絲恍惚的傷感。
15.8 愛屋及烏
那櫃子裡還有幾十條抽象圖案的大、小方巾,有些是這幾年流行的款式。除此之外,還有十幾條色彩絢麗帶有明顯的民族風情的大方巾、大披肩,令詩若一片眼花繚亂;還有十幾條格調明顯不同的絲巾,詩若看時,都是如今的頂級品牌,有幾條她在金鷹看見過,她突然發現這裡麵竟然有她曾心儀過的一款黑底金色山茶花的。她歎口氣,看著林越,玩笑地說,“你把工資都買絲巾了吧?”
“哪有。”林越回過神來,“這裡麵有幾條是去香港買的,幾條是托同事從國外帶回來的。有幾條好像是去日本和歐洲時買的,聽女同事說都比國內便宜很多。其餘的大部分都是國內公出時在外地買的,還有一些是去雲南、貴州那邊旅遊時順便買回來的,都不貴的。”
“這大概就是愛屋及烏到極致了。”詩若心裡默默地想,不禁有些難過,早些年裡自己還在對他恨之入骨的時候,他卻一天也沒有忘記自己。她輕輕地一條一條撫摸那些林越用心挑選的絲巾,“想過有一天,會把這些給我看麼?”
林越點點頭,拉開櫃子的抽屜,猶豫了一下,又關掉了。
“怎麼了?”
“親愛的,我想抽一支煙,行不行?”
詩若聽他央求的口氣,不禁失笑,“難不成有了老婆,就失去了吸煙的權利?”
林越很矛盾的樣子,“不是啦,我在醫院裡聽說要養個聰明健康的孩子,夫婦兩個最好都戒酒戒煙。我這些年抽煙很厲害,應酬上也喝過不少酒。再說我們兩個現在這個年齡更應該注意些。嗯……還是能不抽就不抽啦。”
“你說得對,親愛的。”詩若走過來坐在林越的身邊,“隻要你喜歡,偶爾的也沒關係。我爸一輩子,戒煙都不知戒了多少次……你住院幾個月也幾乎沒有吸煙,不是忍過來麼?”
“那是醫院裡呀,親愛的。”林越弓起身子,伸手挽住詩若的腰,“老婆,我都聽你的。其實,以前之所以抽煙多,主要是我壓力大,活得累,心情壓抑。現在有了你,親愛的,我可以戒煙了。今晚不知為什麼突然間又想起來了,大約是那些絲巾給我的回憶吧。”
“都夠我這輩子用的了。”
“哪有這麼誇張啊?我以後還要給你買,不過你要自己挑,我的眼光你也不一定全都喜歡哦。”
“我都喜歡的很呢。”詩若想起了什麼,“那天莫菁菁去醫院看你,好像也圍了一條蠻好看的絲巾,她也喜歡?她有沒有看到過你買的這麼多絲巾?”
詩若一說,林越也想起來了。莫菁菁那天係的那條杏色珊瑚紅花紋的絲巾的確是他送給莫菁菁的,因此他記憶猶新。
15.9 是你把我美的
事情是這樣的,三、四年前,還是在莫菁菁那邊的家裡,有一天早晨林越無意中看到莫菁菁頸上係了一條遍地流行的豹紋圍巾他怎麼看怎麼彆扭。他回家的時候,又對著給詩若買的這三百多條絲巾發呆,突然就想起了莫菁菁那條醜陋無比的圍巾,於是從中挑了一條杏色珊瑚紅花紋的第二天送給她。這些年林越從未給莫菁菁買過任何禮物,因此她很是莫名,不知道林越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林越淡淡地說,一條絲巾而已,沒有彆的意思。我覺得你昨天那件衣服配這條絲巾要好一點。莫菁菁不置可否,她早已習慣了林越的寡言和冷淡,因此也不再多問。誰知等係上林越送給她這條絲巾,才發現有些不一樣,到了單位裡人人都誇她這條絲巾配那件寶藍色外套好看,還問她絲巾哪裡買的。她心裡暗自難過,遺憾自己從來沒有得到這樣一個懂得從細節上欣賞女人獨特之美的男人的愛。
這些事林越不想給詩若知道,怕她又吃那子虛烏有的醋。於是他閉上眼睛,懶懶地說,“我沒在意看,大概她也喜歡吧。這邊,她沒有這個房間的鑰匙。”
詩若聽了,也不再多問。
林越這時將頭倚在詩若懷裡,把臉貼在她的小腹上摩挲,“親愛的,今晚在這邊睡,好不好?”
詩若看他無賴的樣子,隻好說,“嫁狗隨狗唄,我還能怎麼樣?不過,這裡我還沒有找到家的感覺呢。”
林越笑了,“老婆大人,在這裡你就是女王陛下,你隨心所欲,發號施令,老公我惟命是從。不是你的家又是誰的家呢?要不咱們在這裡多住幾天,我幫找找家的感覺好不好?你再想想吧,有個溫暖的窩和你親愛的老公我,那不就是你的家嘛!”
詩若又氣又笑,伸手輕輕擰他的耳朵,“油腔滑調的家夥!”
林越握住詩若的手,“不早了親愛的,去洗澡吧,一塊洗怎麼樣?”
“不要,才不要。”詩若站起來按住他,“太晚了,彆胡鬨了。”
林越隻好作罷,“好,那明天吧。”
詩若剛轉身,聽林越在她身後低聲念道:“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詩若回頭斜睨他,“你看把你美的。”
林越沉醉地閉起眼睛,“是你把我美的!”
15.10 陌生的來電
詩若去洗澡,林越無聊,打開電視機體育頻道,正在直播世界杯小組賽,西班牙對陣荷蘭隊。強強對陣,烽煙四起,精彩異常,林越正看得熱鬨,忽然詩若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過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不詳。
這麼晚了,林越心有疑慮,拿著手機到衛生間敲了兩下玻璃門,推開一點門縫說,“詩若,你的電話,怎麼辦?”
詩若關了水龍頭說,“你先接一下吧,等下我給回過去。”
“好吧。”林越關上門,按了接聽鍵,“喂……”
對方沒說話。
林越又喂了一聲,對方卻一言不發地掛斷了電話。
林越無奈地搖搖頭,隻好作罷。放下手機,半躺在床上繼續看他的球賽。正看著,他突然想起昨天梅家輝電話裡和他說過關於趙敏敏的事。這兩天他太忙太興奮,忘了跟詩若說。
想到這裡,他無心再看球賽,關掉電視,一下坐了起來。
等詩若穿著睡袍從衛生間出來,林越拿毛巾幫她一邊擦頭發,一邊問,“詩若,你和那個趙敏敏聯係上了麼?”
“沒有啊,她電話一直停機。”詩若說,“剛才那個電話誰的?”
“我一接,對方就掛了。”
詩若拿過手機,看了通話記錄,回撥了那個號碼。
沒想到連撥幾次對方都是關機提示音。詩若隻好作罷。
林越說,“昨天梅家輝給我打過電話。說那個趙敏敏失蹤了,她手裡有周雄飛犯罪的重要證據,周雄飛一直在找她,梅家輝他們也在找她呢。”
“哦?”詩若沉吟了一下,“犯罪證據?趙敏敏倒沒有和我說起這個。”
“那就彆管它了吧。”林越拿起吹風機,幫詩若吹乾頭發。
詩若想起趙敏敏交給她保管的那個日記本,她想這和周雄飛的犯罪證據應該也不會有什麼關係,何況現在她已經在打瞌睡,一句話也不想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