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寧的車和她的人都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中。
簡流上了車以後,卻在原地停留了許久,她有些出神,甚至連安全帶都沒有係。
車內的頂燈沒開,外麵也幾乎徹底暗了下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儘管看不太清,甚至隻能看到個輪廓,但仿佛鬱寧身體的溫度仍然殘留在她的指尖,深深烙印在她的靈魂深處。
簡流感覺自己的內心有些不大寧靜,太陽穴處的神經突突得跳。
簡流兀自地笑了下,而後,她深吸口氣,掏出口袋裡手機。
拍了張自己手指的照片,然後點到視頻軟件,往下滑自己的收藏列表,點到句號去年發布的某一期視頻。
那是句號轉型的第一支視頻,視頻的內容是對鄉村留守兒童進行助農活動。
她並非作秀,在鄉村的那一周,她一個人挑起做完整個學校學生的午飯的重任。
鄉村位於低緯度地區,夏天正是熱的時候。
但那會兒她因為胳膊受傷,怕嚇到觀眾,便沒有像往日穿得那樣清涼,隻是穿著件深色的衛衣,係著圍裙。
視頻裡,銀色的大盆裡都是切好的青菜。
她有條不紊地準備著,聚精會神地做著餐前準備,但因為衛衣的袖口很是寬鬆,沒多久,挽好的袖口就滑到了手腕以下的位置。
她不得不甩乾淨手上的水,又挽起了袖口。
從深井裡打出來的水冰得刺骨,挽袖口不經意間漏出的白皙腕骨和凍得發紅的指關節形成鮮明的對比。
儘管可能不是那樣恰時宜,但簡流還是覺得,那殷紅的關節,和洗菜時凸起的青筋充滿了性張力。
看到這,簡流腦袋一頓,腦海裡浮現出剛才吃飯時鬱寧給自己烤肉的時無意間漏出來的腕骨,和那若隱若現的青筋……
想到她身上那流暢的線條。
簡流忽然發覺,句號和鬱寧有一些相似之處。
同為寧安市的ip屬地,那日在學校穿著跨欄背心的相似身影。
簡流心底突然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
會不會她們就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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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寧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的時間了。
回家後,簡單洗了個澡,把身上那股烤肉的味道洗乾淨,又把衣服扔到洗衣機裡後,她就回到書房,開始馬不停蹄地處理著工作。
近日,鬱寧工作的重點自然放在了九月底的那場線下活動中。
今天是九月十四號,距離活動正式開始,隻剩下半個多月的時間。
鬱寧電腦登陸微信,看到了季青青給自己發的信息。
【鬱姐,三中那邊的房子我給你找好了,在錦豪花園,不過是老小區,裝修可能沒那麼新。等我和房東確定好時間,你抽過去看看。】
【另外,明天彩排的地點定在市體育館,主辦方那邊要求儘量在九點前到。】
【還有就是,馬上到我們工作室周年慶的日子了,姐你打算怎麼辦,如果有想大辦的想法,策劃那邊現在就需要出方案了。】
早在那天接鬱楚回家的時候,鬱寧看著鬱楚手裡的飯盒,心裡就動了在三中附近租房子的念頭。
她和季青青隻是隨口一說這件事,沒想到季青青動作如此迅速,這就給她辦了下來。
引用消息,鬱寧把前兩條消息都回了個Ok的手勢,然後就開始思考著季青青提到了周年慶的事情。
她的工作室已經成立三年,往年裡,因為工作繁忙,不過也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頓飯。
但是今年,她的工作進度放緩,工作室的工作人員的負擔都減輕了不少。
鬱寧想,或許是時候好好慶祝一下了。
想到這兒,便回:【今年好好慶祝下吧,可以奢華一點,超出預算的部分我私掏腰包報銷。】
又看了會微信,處理完工作的消息,鬱寧關閉電腦,腦袋裡再度被今天發生的種種事情占據。
鬱寧承認,看到有人險些弄傷簡流的時候,她有些生氣。
但在那慍怒之下,她也不能否認,簡楚觸碰自己時產生的無端的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無措的情緒。
不過,如今回到家裡,鬱寧卻是後知後覺地緊張了起來。
她摸到了她的手臂和腹部。
以簡流對句號的喜歡,和她自己的聰明才智,她會不會發現什麼?
想到這,鬱寧胡亂地揉了揉頭發,最終隻能是歎口氣。
小飯桌的剩餘時間隻剩下十多天,也就是還有線下聚會那麼一次讓兩個人可能見麵的機會。
倒也不至於半個月的時間都堅持不了。
鬱寧胡亂地想著,最終竟然是沒脫衣服就倒在床上進入了夢鄉。
這晚,她做了個夢。
這是個極其昏暗與意識不清的晚上。
屋子裡沒有開燈,隻是床頭的香薰蠟燭發著微弱的光,還帶著些若隱若無的勾人香氣。
浴室裡,是嘩嘩的水流聲。
鬱寧有些不明所以,正疑惑著,就聽到水流聲停止,浴室的門被悄悄推開。
簡流赤著腳,身上隻穿著件黑色的絲綢睡裙,頭發沒有吹乾,水珠滑落在她潔白的皮膚上。
夢裡的鬱寧,瞪大了雙眼。
片刻後,床邊一陷。
簡流就坐在她的身旁,隨後,她掀開被子,躺了下來,並且神色怔鬆的看著自己。
隨後,她便感覺到自己腹部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若隱若無的,她用她的手指觸碰到了人魚線的位置。
癢癢的。
一時間,讓鬱寧忘記了思考。
……
夢境越來越過分,最終,鬱寧徹底清醒了。
鬱寧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隻感覺這個夢境做的很荒唐,卻又異常清晰。
她摸出床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此時不過堪堪早上六點,比她平日起床的時間要早一些,甚至鬨鐘還沒響。
鬱寧困意全無,索性起床,準備去衛生間洗漱。
打開衛生間的燈,看到鏡子裡麵頰上已然染上一抹緋紅的自己。
鬱寧往臉上澆了把涼水,不免感慨: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鬱寧從房間出來的時候,鬱楚剛好在吃早飯。
桌上是鬱寧昨天吃飯走前提前預約的麵點和小米粥。
鬱寧雖然起得早,但通常這個時間,她都不會梳洗整齊的出來。
因此,這會兒看到鬱寧已經洗漱完畢,鬱楚有些驚訝地:“稀奇啊,怎麼這個點兒就起來了?”
鬱楚的話,讓鬱寧又想起剛才的那個夢。
她隻是當作無事發生,坐到餐桌上,拿了個流沙包回:“九點要參加個活動,怕遲到,也就起來了。”
鬱楚點頭,起身去廚房給鬱寧盛了碗粥,抽張紙擦嘴後道:“估計你忙起來就沒時間吃飯了,早上多吃點吧。”
鬱寧嗯了聲,然後低頭安靜的吃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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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點半,寧安市體育館。
因為是在市區的西北方,這些年又有在翻新維修,鬱寧一直都沒怎麼來過。
某種意義上,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市體育館。
這次線下活動辦得很盛大,路上安排了不少帶著身份牌且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
鬱寧戴著帽子和口罩,一路未語,在季青青的溝通交流下,成功進到了場館裡的等候區。
等候區,已經坐下了不少的人,並且已經幾乎兩兩一組聊起了天。
但鬱寧和圈子裡的人交往少,涼雨也暫時還沒來,一時間,她就和季青青主動找了個人不算太多的位置,等著涼雨到來。
等待的間歇,鬱寧手機傳來一聲震動。
點開來,是涼雨發來了消息。
【我到了,你在哪?】
鬱寧方向感不算很好,剛才走進來全靠季青青和工作人員的指引,因此隻是錄了個視頻,然後發送過去。
【在這。】
片刻後,在鬱寧極為模糊的消息傳遞下。
一名長相甜美可人,穿著溫柔裙子的女生向兩人的方向走過來。
她對著鬱寧二人打招呼,道:“我本來打算給青青發消息問你的位置。”
“但我猜你估計又把自己圍成了個粽子,就找那個戴帽子戴口罩的,第一眼就看到你了。”
鬱寧看著從表情上看不出來任何情緒端倪的涼雨,沒說什麼,隻是站起身,笑笑回:“你知道我的,向來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場景。”
時間已經臨近九點。
九點整,鬱寧看到有個年紀不大的工作人員來到了涼雨麵前,和她說著些什麼。
工作上的內容,鬱寧自然沒有選擇多聽,隻是自顧自地玩著手機。
片刻後,她就看到工作人員看向自己,試探著問:“請問您是句號老師嗎?”
鬱寧輕嗯了聲。
工作人員眼裡閃過一抹驚訝,緊接著開口:“好,那請兩位老師先和我走一趟,有些活動的具體環節,我們需要當麵協商。”
鬱寧三人跟著工作人員離開,到後台,她和涼雨逐漸分開。
坐在位置上,工作人員和她商量著這次線下活動的具體事宜。
說起來,這次線下活動,於鬱寧和主辦方而言都是一場很大的考驗。
主辦方為了能和鬱寧進行長期的合作,提出了許多便利條件。
包括但不限於支持鬱寧以虛擬形象出現,支持鬱寧以處理後的聲音進行現場活動。
鬱寧對待工作,又向來嚴謹負責,答應參加線下活動的最初,鬱寧就想了主辦方提出的方案,並準備和主辦方商榷。
但如今,主辦方自己主動提起,顯然是一種巨大的誠意,鬱寧心知自己需要做出一些有價值的回報。
鬱寧暗暗思量著,關於自己節目的計劃心裡有了些變化。
幾人沉默下來,按理來說協商的流程已經結束,工作人員們都很忙,但她卻遲遲沒走,顯然是還有話要和鬱寧說。
鬱寧直接道:“還有什麼事情嗎?”
工作人員:“是這樣的,您也知道,我們活動結束的時候有一個同幸運觀眾麵對麵接觸的環節。”
“而這一環節,為了後續的宣傳需要,我們需要所有嘉賓都儘量出現在舞台上。”
工作人員邊說著,邊試探著觀察鬱寧,想看她是什麼反應。
但鬱寧把自己圍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眼睛,她看不出鬱寧的情緒,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態度,隻能是試探著問:“所以,句號老師,您看看您可不可以在最後的環節出現在舞台上?”
當然,她並沒沒有把話說得很絕,又笑著補充道:“不過不礙事,主要還是要看您的意思。”
話都說到這了,也不算是什麼過分的要求,鬱寧自然無法拒絕,隻是回:“可以,我沒意見。”
“後續有什麼事情聯係我的助理,能力範圍內,我會配合大家工作。”半晌後,鬱寧道。
聽到鬱寧鬆口,工作人員笑著重複道:“當然,那天會給您提供遮擋麵容的工具,保證您的信息不會被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