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毒人留下的痕跡，一路從城中走到城郊，所過之處皆荒涼。

殘破屋簷上時常有食腐鳥雀鳴叫，獨城郊一座荒院鳥雀繞行。離得近了能聞到一股異香。

許是靠近河道的關係，荒院潮濕，蟲蠅聚集。

褚禾一直跟在銀炙身後，不敢獨自停留，這處院落令她不適。可銀炙已經踏入院內，她隻得進去。

院中異香更甚，聞過後頭腦發漲。

“這院內香味好濃，你可有聞到？”

銀炙顯然知道這香怪異，隻他常年與毒蟲毒草打交道，這致幻之香對他無用。

“聞到了。”

這次銀炙臉上出現了笑容，他幾乎不笑，褚禾大感不好，忙捂住口鼻。

待進入院中閣樓，裡間躺著許多死去的人，屍身完整未腐。表情一致，似受到了驚嚇。

儘管褚禾已經捂住口鼻，那異香仍無孔不入，仿似就是從這些死去之人身上溢出的。

連日以來見過太多駭人之事，眼下倒也沒那麼怕了。

昏沉間褚禾撞到了一木台，掉落的手劄正砸在她的腳麵上，這一動靜也引起了銀炙的注意。

將手紮拾起後，猛然吸入的異香讓褚禾身體到了極限。

意識到可能會暈倒，便朝著銀炙那方撲去，感受到溫度後褚禾低語：“不要丟下我，帶我走。”

昏迷間還不忘抓著銀炙衣袍。

“纏上我，你會後悔。”

這話褚禾聽不見，自然也看不見銀炙眼中的暗流湧動。

將手劄收好，銀炙帶人回了破廟。

不知是不是做了噩夢，褚禾額間細汗不斷，抓住銀炙衣袖的那隻手隻越來越緊。

“這致幻香對你竟這般厲害嗎？”

銀炙取出從院落帶出來的幻草，眼神若有所思，把玩藥草時又看了褚禾一眼。

聽到腳步聲後才將幻草收起。

*

歸來之人是沈晉與蕭笑笑。

“銀炙兄，你們可有發現？”

瞧見沉睡的褚禾後又問：“褚姑娘可還好？沈某粗通醫術，可為其診斷。”

擋住沈晉想要伸出的手，銀炙將人往身邊帶了些，隨後才說：“她隻是累了，睡一覺便好。”

將沈晉拉過，蕭笑笑遞了眼色給他：“褚姐姐有銀公子照看，你還是去處理捉到的魚吧，我餓了。”

廟內再度陷入沉默，而褚禾也因夢境駭人下意識往銀炙懷中靠。

嘴裡還囈語著：“彆丟下我。”

停下摩梭手指的動作，銀炙看向懷中人，真當他是什麼大善人，竟這般。

起初囈語聲小，沈晉二人並未聽到。

當褚禾二次喚出銀炙名字後，蕭笑笑看兩人的眼神都變了。

這般被凝視，銀炙不喜，果斷將褚禾弄醒。

刺鼻氣味提神醒腦，褚禾醒的突然，還未分清夢境與現實。

以為仍身處夢中，驚嚇後便想往銀炙身後躲。

“你回來了，你沒有丟下我，那些毒人呢？”

看來這致幻香氣讓她做了噩夢。

“我們回來了，這裡沒有毒人。”

隻得出聲提醒。

這時，褚禾才環顧四周，與蕭笑笑目光對上後才反應過來。

鬆開後，內心打鼓，要是這裡沒人估計銀炙就要發作了。

不多時蕭笑笑將沈晉處理過的魚架在火堆上，這才又將目光轉至褚禾。

兩姑娘眼神交流間，沈晉也走了過來。

複又問起查探事宜。

銀炙未多言，便將手劄給了沈晉。

手紮內容記錄的是服下藥物之人前後期的反應，記錄中每一次都失敗了，到後期記錄之人也瘋魔了，寫下的話沒了重點。

從記錄內容來看，像是有人想改造普通人的身體，將其變成百毒不侵，肉身堅固的兵人。背後之人心思歹毒，乃至現在仍沒有放棄。

看完手劄內容，沈晉怒不可遏。

“這人實在可恨，若不解決必成大患。”

“今次我與笑笑去了城外以南的地方，在那裡發現了些城中居民，死狀淒慘，所中之毒與昨夜毒人一致。”

讓人想不通的便是昨夜的毒人到底從何而來，為何會有行走之能。而手紮內容與其定有聯係。

回來前銀炙觀察過外間毒人，脈絡裡有東西竄動，應當還會有所行動。

“沈兄莫急，今夜月出時會有驚喜。”

火堆劈啪作響，將魚烤得流油，火光照在幾人臉上，心思各異。

是夜，廟宇之頂的鳥雀又發出了叫聲，草叢中也有了響動，低吼聲傳來。

“晉哥哥你聽，這聲音好像昨夜那毒人的叫聲。”

“昨夜我已給他喂了藥，怎會？”

銀炙起身，率先走出了屋，褚禾見狀跟上。是與不是，一探便知。

果然，應當躺在草叢的毒人已消失不見，順著草上沾著的穢物幾人跟了上去。

在臨近城門口的地方發現了毒人，毒人一直跑著，前方似有東西吸引著他。

幾人跟著毒人進了城，隨後拐進了巷道，停在了一小院處。

似有意識般，毒人扯動了門口的鈴鐺，幾息過後有人開了門。

是活人，還是一年歲不大的小姑娘。

“爹爹，你回來啦。”

毒人自是聽不懂言語，隻歪頭盯著小女孩，那般可怖的麵容，小女孩卻沒有一絲害怕。

趕在小女孩關門前，沈晉飛身上前。

還未問話，小女孩就立即關上了門，無論沈晉如何央求都未得到回應。

“現下如何是好，當是我嚇到了那孩子。”

銀炙看向褚禾，目光熱切，雖未出聲褚禾也讀懂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讓我去。”

銀炙點頭。

上門後，褚禾輕扣門鎖，溫柔出聲：“小妹妹，我們前來是為查探渝州城因何變成這番景象，現已有了頭緒。追蹤毒人隻為弄清他身上的毒，以便找尋毒源，避免更多人受害。若你知道其中緣由，還望告知。”

小女孩一直在門後，褚禾的話她自是聽到了。

“我怎麼確定你們不是在騙我，若你們是壞人怎麼辦？”

褚禾：“那要如何你才肯相信我呢？”

門那頭的小女孩像是在思索，半響道：“我餓了。”

四人對望，蕭笑笑拿出了她一直沒舍得吃的牛軋糖。

“隻有這一塊了，給她吧。”

將牛軋糖從門縫塞入後，很快便傳來了咀嚼聲。本以為小女孩是逗他們，沒成想真開了門。

“進來吧，我知道你們不是壞人，壞人是不會講道理的。”

踏入院子後，小女孩重新將院門插上木栓。

毒人就在院子裡的枯樹下，安靜站在那處，望著幾人。

靠近銀炙後，褚禾問出了不解：“你不是說他是行屍走肉嗎，怎麼還知道回家？”

“笨，毒人即沒有意識的活死人，被製成毒人前有執念，當然會拚儘一切回到記憶停留的最後地方。”

看向小女孩，褚禾突然就明白了銀炙的話。

許是食物不足的原因，小女孩異常瘦弱，可眼睛卻很有靈氣。

“我可以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們，你們能不能不要傷害我爹。”

小女孩語帶祈求，一直盯著褚禾，那是一種信任。

蹲下身，褚禾安撫小女孩：“我和我的朋友們隻想抓住毀了渝州城的壞人，不會傷害你的家人。”

“嗯，我相信姐姐。”

將幾人引到桌邊坐下，小女孩才提起關於渝州城的那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