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心疼痛,嚎叫出聲:“求你,給我個痛快。”
為首之人蜷縮著身體在地上滾動,哪還有先前盛氣淩人的樣子。
“怎麼,你不喜歡嗎?在潼關鎮時,我瞧見你們的人逗玩無法還擊的流民,也是這般看著他們嚎叫,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呢。”
為首之人已聽不進任何話語,抽搐一陣後便沒了動靜。
與叛軍相比,銀炙喂養的這些奇蟲更令人畏懼。
之所以會來戰火蔓延之地,除卻給小寵物找尋食物外,還有一則便是吃過死物的蠱蟲會更強,而吃了活物毒性也會愈烈。
戰火蔓延之地最不缺的就是死物,而叛軍就是喂養它們最好的活物。
那些加諸於他身的痛苦,他要百倍千倍還回去,這是他活著的唯一意義。
紅蟻啃噬聲此起彼伏,盔甲下飽滿皮肉漸漸消失,屋中血氣衝天。蟻散後,叛軍隻剩枯骨。
那些紅蟻似有意識,散去時也未碰到褚禾一片衣角。
方才場景給了褚禾不小衝擊,比起紅蟻,蠱蝶的攻擊已是溫柔了很多。
“現在知道怕了,若還跟著我,難保那天你就成了它們的食物。”
真正要你死的人,是不會跟你廢話的。
跟著一個有行事準則的人,還是獨自流浪,是個人都知道怎麼選,前者至少有活下去的機會。
想嚇走她,不可能。
“我就要跟著你,即便那天淪為了食物我也認了。”
銀炙眼裡閃過不解,他倒是沒看出來,這弱的與菟絲子一般的女子竟有這等勇氣。
“把這些殘骸丟出去,我要休息。”
使喚人理直氣壯,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褚禾也不跟他計較,起身將屋內叛軍屍骨扔出。
叛軍一行人來時,馬匹上還帶著箱籠,這些箱籠裡放的有乾糧,還有些衣物。這對褚禾來說都是現下最緊缺的。
有乾淨的衣物與鬥篷,身上的臟衣終於可以換掉了。
翌日
銀炙見到褚禾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你終於不臭了,我的蠱蝶應當會喜歡。”
出口之言也就是嚇唬褚禾,他嫌麻煩,所以想將麻煩甩開。
昨日夜裡褚禾就已將自己收拾好。
她沒有忘記銀炙說她很臭時嫌棄的表情,想不被甩開,就得收拾乾淨。
“我願意做蠱蝶的儲備糧,帶上我吧。”
銀炙不解:“為何一定要跟著我?”
“我想活下去,我保護不了自己。”
銀炙要是因此心軟那就不是銀炙了。
他要去的地方是渝州城,早前聽說已經淪為死城,活著從那裡出來的人都瘋了。若執意跟上他,出了事便是自找的。
“若你嫌命太長,就跟著,到時可莫要後悔。”
沒被驅趕,褚禾瞬時安心。這是她為自己選的活命靠山,就算他是惡狼,她也會跟上。
隻是一路上銀炙走得飛快,在他身後的褚禾隻能小跑追逐,生怕跟不上。
風餐露宿,褚禾早已習慣。
停下休整時,褚禾在溪邊接了些清水,回來後將水壺遞給銀炙遭到了拒絕。
褚禾安慰自己,肯定因為這是叛軍用過的東西,絕不是嫌棄她。
不死心,褚禾又說:“乾糧,吃嗎?”
此等吃食,銀炙嫌棄:“拿開。”
行,她自己吃。
莫名地,銀炙就想到了兔子。兔子吃東西時,腮幫子也愛鼓動。
見他瞧看自己,褚禾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不吃嗎?”
銀炙未理會她。這兩日她都瞧見銀炙吃著一種褐色丹丸,也不知是何味道,吃下去肯定飽腹,不然他怎麼不進食。
褚禾想與之拉近關係,糾結片刻才說:“我還不知你叫什麼呢?我叫褚禾,傾褚的褚,禾苗的禾。”
眼神期待,得到的回答卻是:“聒噪。”
見人起身要走,褚禾連忙跟上。對詢問名字仍然執著,就好似交換了名字,一切都會不同。
“哎呀,你就告訴我嘛,你叫什麼啊?”
隨行途中褚禾一逮到機會就會發問,銀炙不堪其擾,連帶著都有些頭痛。
“銀炙。”
本該見好就收,可褚禾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繼續追問:“哦,是那兩個字來著?”
銀炙不答話,選擇加快腳步。
在銀炙說出名字那一刻,就有兩個字在褚禾腦中形成。銀色蠱蝶飛舞,攻擊炙烈如火,倒是對上了他的名字。
*
一路前行,周圍環境一變再變,死氣也越來越重。
撲簌聲傳來,隱藏在地下的紅蟻先一步行動。
城門破敗,守城衛不知所蹤,匾額雖已腐朽,上方的字跡仍清晰可辨。
此處,便是渝州城。
褚禾在流民群中時,聽人提起過渝州城。未起戰火前,這裡是各路商人必經之處,比起北方冬日嚴寒,渝州城卻是四季如春。
可此時的渝州城陰雲密布,遮天蔽日,風起時空中還會飄散出腐肉味,怎麼都和四季如春扯不上關係。
“這裡是死城,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一直未說話的銀炙突然出聲,提醒過後抬步向城門走去。
看向四周,褚禾沒有絲毫猶豫,跟了上去。
此舉讓銀炙發笑,似在笑她不知死活。
“我沒地方可去,彆趕我走。”
柔弱的東西銀炙向來不喜歡,可偏生現下就被柔弱之人纏上。
“隨你。”
銀炙看褚禾的眼神一如從前,毫無波瀾。
踏進城門後,眼前是另一番天地,街道落葉堆積,各處門戶如廢宅。
四下逡巡,行走時並未注意腳下,意識到踩了什麼,褚禾向下看去被驚得腿軟。
殘肢,還未完全腐爛的殘肢。
“這,這是......”
銀炙見此,不以為意:“你也太容易被嚇到了,死城裡有死人很奇怪嗎?”
話落,風吹起。
除卻難聞氣味,還有聽不太清的吼聲,似野獸。
褚禾有些害怕,立即湊近銀炙:“你聽到了嗎?”
“嗯,你在害怕?”
銀炙說這話時,興味十足。
褚禾強壯鎮定:“沒有,我不怕。”
如果不縮著脖子的話,銀炙就信了。
“真不知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看了褚禾一眼,銀炙繼續前行。
若不是怕惹惱了他,褚禾都想貼著他走。
深入城內,方才的吼叫聲也越來越近。褚禾雖怕,但也鼓著勁跟上,會沒事的。
此時還未入夜,天色雖暗沉,卻也能看見靠近這方的依稀是人影。隻走路身姿頗為怪異,吼叫聲刺耳。
褚禾一直躲在銀炙身後,相信他能解決。
待人影靠近後,腐臭味更為濃烈,就像是從那人身上傳來的。
探頭瞧了一眼,褚禾差點嘔出來。
男子露出的皮膚已經潰爛,五官都已辨彆不出,也不知是死是活。
幾息過去,男子也未發出攻擊。
“他還活著嗎?”
“毒人,行屍走肉。”
話落,銀鈴聲響起,毒人變得狂躁,往前奔去。
渝州城還有其他人。
銀炙跟上了毒人,褚禾緊隨其後。
*
毒人在一處廟宇停下,隨後有一男一女從廟內出來,女子手上還拿著搖鈴。
瞥見銀炙與褚禾後也不驚訝,反而與身旁男子撒嬌:“晉哥哥,現在你信了吧,我就說這方法有用。”
男子看了一眼女子,轉而上前喂了一粒藥丸給毒人,毒人就此倒下。
銀炙隻看著,未發一言。
男子上前:“在下沈晉,這是我未婚妻蕭笑笑。我們來此是為查探一些事,兩位也在追趕毒人,可是為追尋毒源而來?”
凝眉思索後,銀炙已有了判斷。
藏起淡漠神情,裝出知禮模樣,淺笑出聲:“正是。”
隻有褚禾知道,他在說謊。
沈晉是個健談的,將兩人引入了廟內,把查探到的情況儘數告知。
本意是結盟,人多力量大。
原來渝州城在一年前就已經淪為死城,具體原因不知,城內居民一夜之間消失不見。而進入渝州城活著出來的人都得了瘋症,發瘋時都在喊著吃人鬼城,有鬼。而這些人聽到搖鈴聲都會變得狂躁,有的甚至會咬人。
沈晉到來後,便發覺城中不對勁,檢查過殘骸無疑都有中毒跡象。
而這毒從何而來,仍未有頭緒。
用搖鈴聲吸引中毒者,也是蕭笑笑臨時起意,沒成想還真招來了毒人。方才喂給毒人的藥丸,便是用來治療從渝州城逃出之人的藥。
沈晉也是抱著試試的心態,由此可見這毒同源。
“沈兄的意思,是背後有人操控。”
銀炙篤定,但他並不在乎是誰在操控,他隻對這毒感興趣。
“對,定是有人故意而為,這背後恐藏著陰謀。不知二位可願同我與笑笑一道探查,也能快些找出背後之人。”
褚禾一直沒說話,銀炙轉而看向她,似在警告她不要多言。
“當然,我也很想知道這製毒之人。”
若是捉住,定能讓他的寵兒們毒性更上一層。
褚禾將談話聽去,忍不住好奇銀炙到底想作何,不免靠的近了些。
蕭笑笑見此道:“褚姑娘怎麼都不說話,還挨那麼緊,莫不是怕我們將人拐了。”
沈晉:“笑笑,莫要無禮。”
褚禾知曉這是與她玩笑,自不會生氣:“不是的,今次第一次見毒人有些害怕,所以......”
話還未說完,蕭笑笑又道:“我知道了,你也是偷跑出來的吧,現下正在與他鬨彆扭。”
蕭笑笑默認褚禾與銀炙是一對,以為褚禾同她一樣背著家裡人出來追喜歡的人。她甚至有點心疼褚禾,覺得褚禾追夫路漫漫。
沈晉見阻止不了自家未婚妻,隻能無奈抱歉。
“銀炙兄勿怪,笑笑沒有惡意。”
褚禾不知銀炙如何想,隻聽他說:“無妨。”
姑娘家友誼建立起來很快,加之蕭笑笑又是個話多的,哄得褚禾笑容多了幾許。隻一晚兩人就改變了先前的稱呼,變得親密起來。
翌日天將明,四人結伴再次進入城中,並無收獲。
銀炙猜測這些毒人畏光,所以隻會在夜間出沒。
沈晉認可這點,決定分開查探,晚上在彙合。
分開後,銀炙與褚禾去到了昨日毒人出現的地方,準備順著毒人出現時的方向查探。
“昨晚笑笑問起你我的關係,誤以為我同她一樣是追著喜歡之人來到此處的,我不知怎麼解釋,所以就認下了。”
“你可不可以不生氣。”
停下腳步,銀炙轉身:“我若生氣,你會離開嗎?”
“我沒地方去了,要,要跟著你。”
臉皮再厚,此時也有些不好意思,褚禾說完就低頭,不去看銀炙的眼睛。
“看來我是被纏上了。”
這種被纏上的感覺,當真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