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蝶離開褚禾耳際,纏繞在銀炙指尖。
若不是見識過銀蝶肅殺一麵,這唯美一幕褚禾樂得欣賞。
指尖顫動,銀蝶離去,與盤旋在上空的銀蝶彙聚,撲簌聲也更加密切。
銀炙觀察著縮成一團的褚禾,想看她怕到極致時會有何反應。
可褚禾隻是將臉埋進臂彎裡,並未露出醜態,銀炙難免失望。
“我的小寵物沒有吃飽,它們想再吃點。”
褚禾雖不敢動,但腦海中立時有了一計。為不顯功利,褚禾保持著柔弱可欺姿態。
用蓄滿淚的眼望著銀炙,小心翼翼出聲:“我沒多少肉,還很臭,它們不會喜歡的。我知道叛軍營寨所在,我可以帶你去,能讓它們吃飽。”
為讓銀炙信服,褚禾說罷就站了起來。
她的小心思早已被銀炙看穿,不戳破也隻是因為他的小寵物還需進食。
而銀蝶也確實不喜歡瘦弱發臭的褚禾。
“好啊,帶我去。”
褚禾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控製住忐忑的心走在前方,盤旋在空中的銀蝶成了給兩人照明的燈盞。
被戰馬摔下時,褚禾腿部曾被剮蹭,腳也扭傷。此刻走的每一步都痛,但一想到這一遭前去,先前被抓的人可趁此逃脫,這點痛倒也不算什麼了。
瞧見營寨火光後,銀炙越過了褚禾,步伐也加快了很多。
褚禾一直跟在銀炙身後,風吹過時,還能瞧見他的白色狐裘披風與黑色長發翻動。
兩人抵達營寨外圍時,守衛立時圍了過來。
不等守衛出手,銀蝶傾巢而出。原以為盤旋於空中的銀蝶已是全部,沒成想比起隱匿在銀炙披風下的,方才那些隻是一小部分。
見識過銀蝶的凶狠,褚禾害怕被困流民因此受傷。
快步上前,輕聲懇求:“能讓它們不傷流民嗎?都是些普通人,求你了,彆傷他們。”
褚禾急得差一點就要伸手扯銀炙的衣袖了,瞧見銀炙淡漠麵容時,硬生生止住了動作。
“我的蠱蝶不會饑不擇食,它們可不喜歡瘦弱發臭的東西。”
原是如此,當時蠱蝶群不攻擊她倒也說得通了,幸好她給自己抹了爛葉子汁。
銀炙眼裡閃過嫌棄,抬手碰了下鼻子,良好的教養讓他沒有捂住口鼻。此地氣味當真算不上好聞。
褚禾以為是她身上的味道熏到了銀炙,立時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營寨外圍的嘶吼聲驚動了營帳內更多叛軍,待人出來後,迎接他們的就是銀色蠱蝶群的攻擊。
而銀炙隻遠遠看著,眼中毫無波瀾。
叛軍頭領帶著眾多兵卒與銀蝶拚殺,仍處於下風。
瞧見銀炙後,叛軍頭領想也不想就衝了過來,開口不是求饒之語,仍大放闕詞:“無知小兒,你可知這是起義軍的營寨,可知我等是臨江王部下!”
臨江王打著清君側,誅佞臣的名號起義,卻在擁兵後肆意挑起戰火。稱帝不成,自立為王,同前朝景帝並無區彆。
銀炙懶得與人廢唇舌,操控著蠱蝶發出更猛的攻勢。
“你這個瘋子,今日我若死在這裡,你也討不了好,臨江王不會放過你!”
仿似聽到笑話般,銀炙說出誅心之言:“死人話還這麼多,真煩。”
銀炙未曾親自動手,蠱蝶就像收到命令般,將叛軍頭領一擊致命。
領頭的沒了,營寨也隻是一盤散沙。
第一隻蠱蝶飛回了銀炙身邊,蝶身鼓脹,脈絡清晰。盤旋在銀炙肩頭,不在發出攻擊。
“吃飽了。”
這話是對蠱蝶說的。
下一瞬褚禾便瞧見蠱蝶鑽入了銀炙的披風中。從外看去,這就是一件普通狐裘披風,沒成想卻是蠱蝶巢穴。
隨後更多蠱蝶歸來,而叛軍死傷慘重。
被關押的流民也趁此機會逃出,先前一直帶領流民的男子趁機斬下叛軍頭領首級,以此鼓舞流民士氣。眼下,四處逃竄的人變成了叛軍。
蠱蝶群都已吃飽,儘數隱入披風中。
身後場景如何紛亂,銀炙也不關心,抬步便要離開。
褚禾知曉這人放過了她,或者說從始至終就沒想過傷她性命。
心中天人交戰,褚禾最終放棄回歸流民群。會操控蠱蝶的異族男子,毫不費力就擊潰了一眾叛軍,他很強。
褚禾想跟著他,既沒有要她性命,或許能成為這亂世中讓她活得久一點的靠山。
小心翼翼跟在身後,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褚禾並沒有刻意躲藏,銀炙知曉有人在跟著他,因為不在意,也懶得去關注。
等人停下休息,褚禾也靠著枯木等待,一連幾日未好好休息過,困意難擋。
怕被丟下,所以隻敢閉眼假寐。
許是午後陽光溫暖,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銀炙起身離開時,並沒有叫醒褚禾的打算,走了兩步後,一直隱藏在披風中的蠱蝶卻飛了出來。
盤旋在他的肩頭環繞,似在與他低語。
“你想讓我帶上她?”
聞言蠱蝶翅膀振動。
“你也不聽話了。”
銀炙語氣多了一絲不耐,等著蠱蝶隱入披風,下一瞬蠱蝶卻飛到了褚禾身邊,用翅膀掃過褚禾臉頰。
感受到觸碰,褚禾眼睫微顫,瞬時醒了過來。
蠱蝶也在這時飛回了銀炙身邊。
“多事。”
蠱蝶仿似心虛般,很快隱入披風中。
兩人視線交彙,褚禾感受到了銀炙眼中的冷意,下意識縮住脖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待人走出一段距離後,才起身跟上。
之後一連三日兩人都保持著這樣的模式,而褚禾的生活與逃難時也並無不同,休息時用水源處的草莖充饑,時刻關注著銀炙的動向。
是夜,兩人到了一處荒鎮。
房子都是木材修建,不難看出昔日繁華。
銀炙在一處還算寬敞的破屋中生了火,想來今夜是要在此歇腳。
褚禾很想過去烤火,但卻不敢行動,趁人休息期間開始四處尋找可用之物。
在距離銀炙歇腳不遠處的屋中,褚禾找到了幾個發了芽的野薯。
望著火堆,褚禾鼓起勇氣上前:“請問,我可以借用這個火堆嗎?”
銀炙未回話,仍閉眼假寐。
見此,褚禾將發芽的野薯扔進了火堆中。
人還是沒有反應,剛想坐下來,銀炙卻在這時睜開了眼。
就那麼看著褚禾,似將她看穿。
因著這眼神,褚禾也開始打量自己,不確定地問:“我很奇怪嗎?”
回應她的,是從銀炙披風中飛出的蠱蝶。
蠱蝶再次環繞著褚禾飛動,嚇得她不敢動,隻有銀炙知道他的小寵物喜歡褚禾。
不是對食物的喜歡。
“能不能讓它回去,我怕。”
調整動作後,銀炙起了身,誘哄道:“它餓了,想吃東西。”
“你不是說它不喜歡瘦弱發臭的東西嗎?”
“太餓的話,對食物就沒了要求。”
聽到銀炙這麼說,褚禾是真怕了,呼吸都有些急促。
“求你了,把它收回去好嗎?”
話落,蠱蝶當真飛回了銀炙身邊。
以為是銀炙喚回了蠱蝶,褚禾顫聲言謝。
逗弄著指尖蠱蝶,銀炙隻哼笑了一聲,他竟不知這小東西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竟能感知情緒。
像鵪鶉一樣縮在角落,褚禾不在動作。
火堆中發出劈啪聲響,是野薯熟了,褚禾扒拉出來後象征性問了一句:“吃嗎?”
得不到回應也不生氣,正好她一個人都吃了,能將肚子填飽。
吃相算不上好看,加上褚禾小臉跟手都臟汙不堪,引得銀炙皺眉。
“你真的很臭。”
若不是現在處於弱勢,褚禾真的會反駁,但還指著他能接受她這個跟班,隻能低頭。
“吃完後我會收拾的。”
褚禾說到做到,撂下手中最後一塊野薯皮後,起身往河道處去。
好在這裡臨近水源,眼下月亮高掛也不會看不清路。
河水冰寒,褚禾一鼓作氣將之前塗在脖頸與臉上的汙泥洗淨,腕足自不必說。
洗完隻剩麻木。
慢走幾步後,又聽到了戰馬嘶鳴聲,辨彆出位置就瞧見了河道另一端有細微火光跳動。
不作他想,褚禾狂奔回去給銀炙報信。
因跑得太急,呼吸都有些跟不上。
“我聽到了馬鳴聲,還有火光,可能是叛軍來了,得趕緊走。”
銀炙挑眉,不以為意:“走什麼,它們該吃飯了。”
是啊,她差點忘了,這人豢養了蠱蝶。現在她該擔心的是自己的安危。
四下逡巡,褚禾決定躲在銀炙後方的角落,出了事有他擋著。
隨著火光跳動,數息過後,鐵蹄聲近。
火堆就近著門口,自是逃不過。
有人進了屋內,全身都被盔甲遮蓋,臉上還有麵具。
衣著打扮是叛軍無疑。
為首之人走近後抬手,身邊兵衛便遞上了畫軸。
看著銀炙,為首之人打開了畫冊,與之對比。
確定與畫像無疑後,方開口:“多日前在潼關鎮我軍被銀色蠱蝶襲擊,昨日從河西又收到了傳信,我軍在河西的營寨也被那銀蝶所毀,死傷慘重,閣下可要解釋。”
抬眸看向為首之人,銀炙如孩童般天真道:“它們餓,見到食物就吃了。你穿成這樣,是怕成為食物嗎?”
銀炙會豢養蠱蝶,自然還會控製其他小家夥。
骨笛聲響起,四周簌簌聲密集,讓人頭皮發麻。
下一瞬屋內便傳來了尖叫聲,紅蟻爬滿叛軍兵衛全身,縱使有衣物遮擋也阻止不了無孔不入的紅蟻。
聽到笛聲的紅蟻跟瘋了一樣勢不可擋,傾巢而出。
為首之人抽搐著身體,痛苦出聲:“你到底想做什麼?起義軍何曾得罪過你。”
銀炙:“濫殺無辜總歸不好,一路過來民間不滿臨江王和起義軍的人很多。他們稱臨江王部下是叛軍,而我的小寵物需要食物,叛軍正好做食物。”
銀炙第一次說這麼多話,看起來耐心十足。
“蠱蝶前幾日已經吃飽了,現在輪到其他小家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