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為古代轟趴進行的禮儀訓練……(1 / 1)

“手要這樣,五指,合上,對齊”

聞道正在房內教鹿鳴行禮,她們掩著門窗。聞道把聲音壓的很低,看鹿鳴的手擺的不對,俯身過去拆開糾正。“是右手在,外;左手在,內;你反了”

“好的好的,是這樣嗎?”

鹿鳴偷偷看她貼近的側臉。聞道的眼眶其實很深,眼睛是淺棕色的,瞳色很淺。平時低眉順眼的不顯,現在湊近了一看,還挺美的。有點……混血小美女的感覺,雖然沒長開。

這樣的一張臉,鹿鳴沒有任何印象。她這幾天軟磨硬泡,聞道就是不肯告訴她自己究竟是那個世界的誰,為什麼會認識自己。

“下拜”,聞道接著說,鹿鳴聞言俯身下去,袖子卻被輕輕拉了一下,“再往下”。

“哦”鹿鳴應道,艱難的嘗試著。

“繼續往下!”聞道的聲音很嚴厲。鹿鳴聽著,突然抓住了一點點熟悉的感覺。

這個語氣,這種神態……

鹿鳴搖搖晃晃的彎到了90度,就立刻直起身來盯著聞道。她總覺得剛剛聞道的語氣有點熟悉。是在哪裡見過呢?

聞道看著她,早已經氣不打一處來。

拜禮拜禮,不是作揖就行了,最後還要跪拜下去,手掌著地俯身,再起身,雙手合攏齊眉。簡單的一個拜禮,學了一個上午,今天一考還是錯的。不論是前世今生,趙鹿鳴都是他教過的最差的學生,沒有之一!

聞道氣的嘴唇撅了起來,蘋果一般的麵頰泛起淡淡的粉色,十分惹人憐愛。但是石悅突然覺得如果聞道有胡子的話,肯定會翹起來,就像 ……

“咚”的一聲,窗欞那裡突然發出了巨響。

屋內的兩人回過神來,打開窗,是平日裡梳頭的小丫頭。她正四仰八叉的摔倒在窗邊。

“支竹?”鹿鳴認出來,“你怎麼了,這是乾什麼?”

“女公子……”支竹揉著腦袋想起身,卻不能。隻好躺在地上抱怨道“女公子大白天關著窗子作甚?”

“你大白天撞我窗戶上作甚?模仿撲棱蛾子?”

“我……”支竹好容易站起來,卻又一陣發暈,半晌沒有言語。

聞道朝鹿鳴使了一個眼色,鹿鳴清清喉嚨“支竹,你沒事就下去吧,撞的不輕,下去好好歇會。”

“是,女公子”支竹揉著腦袋下去了。鹿鳴起身慢慢將四方的窗都打開。聞道開了門,望著支竹已經遠去的背影說“她,不對勁。”

“她最近晃悠的是勤了一點”鹿鳴站在聞道身後,從她肩膀上探出半個腦袋也盯著支竹。

“前天晚上,我回屋,休息。看到聞道和結英,在房間裡說話”聞道對鹿鳴小聲說。

“結英?”鹿鳴重複了一遍名字,完全沒有印象。

聞道翻了個白眼“夫人的侍女”

“哦哦”鹿鳴趕緊點頭,完全沒有在意聞道嫌棄的樣子。

“你的中文進步太快了”鹿鳴笑眯眯的想要去摸聞道的頭。今天聞道一直在和她說中文。“過不了多久,就可以我裝啞巴,你替我說話了。”

聞道躲開她的手:“想!美!”

“no no no,是,想的美!嘿!”

鹿鳴笑著撲過去,一把逮住了聞道肉乎乎的臉蛋,捏了捏。聞道沒有玩笑的心情,提醒鹿鳴道:“明日”。

元岐那日走後,便有小廝送上帖子,邀請她和二妹三日後一起去參加一個宴會。鹿鳴原本不甚在意,不過是某個達官貴人家的某個小姐想了某個由頭攢起來的局。大家吃喝玩樂一場。穿之前的鹿鳴就去過,這具身體還殘留著一點記憶。但是聞道的出現讓她突然意識到,也許,這個世界還有其他的穿越者?

秋日的暖陽從院內高大的梧桐木枝杈間穿過,落在屋頂的瓦片上,斜斜照進鹿鳴的屋子半寸。她伸出手去,用掌心接住了那道光。外麵的世界是那麼明亮開闊,而自己棲身的這間小屋陰暗逼仄。她得出去,先出這間屋子,再出這個院子。然後是府門,再然後…… 隻要她走的足夠遠,是不是就有辦法可以回到以前的那個世界?

要做到這一切,首先得成為一個正常人。換句話說,石悅得學會做一個古人。怎麼說話,怎麼行禮,待人接物,全都得符合當下的環境和身份。雖然雲陽侯府的大小姐趙鹿鳴,驕縱無禮名聲在外,但是石悅非常樂意幫她“改邪歸正”,顯得稍微的正常一點。

這兩天找聞道進行突擊訓練就是為了這個。

“放心吧”鹿鳴信誓旦旦的說:“絕對不會出什麼問題”。

聞道看著她,從心底懷疑鹿鳴的自信。實際上這個問題,他上輩子就沒搞明白過。說起來在他不算長的執教生涯裡,遇到的學生無非就是兩種:敷衍他的,和懶得敷衍他的。但是像石悅這樣的學生是特彆的。

聞道,或者說是史文,在穿來之前是石悅的大學教授。他博士主修人類學,對古老文明之間的文化交流非常感興趣,研究方向選擇的是古絲路。他一邊做著古絲路的文史研究,一邊在大學裡教授入門階段的選修課《古絲路史》。

因為是入門課,又是選修課,他的學生要麼是懵懂的大一新生,要麼是大四來湊學分的老油條。史文對待學術是虔誠的,他的學生們對他卻是敷衍的。大一新生們剛踏入大學校門,心不是飄在愛情上,就是被大學裡傳教的團體拉去教堂唱聖歌了,他得嚴格一點,讓他們樹立好的學術態度;大四老油條們多是彆的專業的,他不得不嚴厲一點,不然這些人根本不把他的課放在眼裡,連敷衍都懶得敷衍。寧願和他郵件套近乎扯皮也不願意多花時間修改論文。

石悅沒有浪費過他的時間和他套近乎,但是結課論文愣是追著他修改了三次。她態度認真,對自己給出去的東西非常自信,可惜很遺憾,多次修改,離他的合格標準還是很遠。

他曾在郵件裡隱晦的勸她,重修吧,換彆的老師折磨吧。石悅不知道是看不出來還是鍥而不舍。最後一次竟然追到了他的辦公室,浪費了珍貴的環境資源把那活該去見鬼的論文打印出來,遞到了他麵前。

想起前世,史文內心不免幾番起伏。那天石悅兩眼一翻倒在他麵前,他剛要說出口的“重修”一詞,像是書架上最頂層那個沒放穩又千金重的厚皮書,哐當一下砸在他頭頂,直把他在驚恐中砸去見上帝。再醒來,自己卻突然來到了古時候的中國。興奮和激動點燃了他,但是又被“現實”澆滅了。

到底為什麼自己變成了一個“侍女”?

還是石悅的“小侍女”?!

他知道中國曆史上的一位老前輩,和自己有十分相像的際遇。不過他倒不是穿越了,而是同樣失去了男人的某種自信……

但是那位前輩憑著堅定的意誌和信念,依然投身於熱愛的事業,著書立傳,流芳千古。

史文曾經熱淚盈眶的想就著老前輩的路再走一遍,但是就算不是中國人,史文也明白一個道理:下屬能見的世麵,和老板直接掛鉤。

他想多聽,多看,多記。那些史書工筆點水般帶過的波譎雲詭,語焉不詳,是耗儘多少曆史學家一生的課題,而他現在就站在這裡。

他還記得捧起那本棋譜卷軸的心動。他的指尖當時隔著衣料輕輕摩挲著竹簡上的紋路。《恒嶽竹墅》不僅是棋譜,更是西恒與大嶽第一次有文字記載的文化交流。

他很想知道,經曆了曆史長河的洗滌,自己在後世讀到的版本與原版到底有多少差距。而這本棋譜當時就捧在他的手上,他卻沒有資格打開看一眼。

他這些天算是想明白了,他離夢想的距離,全取決於石悅的身份地位。無論是基於愧疚還是理想,他必須幫石悅在這個社會立足。

史文一開始非常的自信,自己有相關的博士學位,幾年的教學生涯,帶過好幾百個學生。所有的功夫都花在石悅身上,難道調教不了?

他真的教不了一點。

“我感覺行禮已經學的差不多了”,石悅喃喃自語:“吃飯的禮儀應該古往今來都一樣,尊者先動筷。這個也不用學。就是不知道她們聊天一般都說什麼,不會還要作詩,作賦之類的吧”

鹿鳴看向聞道,發現她可愛的圓眼緊緊盯著自己,竟然隱隱散發出幽怨的綠光。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一退,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女公子!”一人驚呼了一聲,之後是陶杯落地的聲音。

鹿鳴轉過身來,竟又是支竹。她本端著一壺茶進來,結果被鹿鳴剛剛那一退,猝不及防碰撒了。

“支竹,你沒事吧?”鹿鳴和聞道上前查看支竹是否被茶水燙傷。她們倆一圍過來,支竹竟像是被嚇住了,不住地道歉:“女公子,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女公子。”

“你當然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小心”鹿鳴翻看她的手心,見果然被滾燙的茶水燙紅了。

“不是讓你下去休息麼,怎麼又過來了?”鹿鳴對著紅紅的燙傷輕輕吹了口氣,支竹一個激靈,立即把手抽回來了。

“不是,女公子,我怕您……渴了,就煮了茶過來”

“哦,我不渴”鹿鳴蹲下身子,查看掉在地上的陶杯:“聞道,好在這個杯子結實,沒有摔碎。你幫我收拾一下”

“是”聞道拿起掉落的杯子,轉身出去了。

鹿鳴就撐著自己的膝蓋想站起來,不知道是剛剛練習行禮太久了,還是蹲的太急,她一時沒能起來,搖搖晃晃就要摔。

支竹愣愣的,看著她就要摔在撒落一地的茶水裡,最後關頭突然拉住了鹿鳴,用力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好險好險……”鹿鳴拍拍胸口:“剛才多謝你!”她朝支竹一笑。

“女公子……您沒事就好”支竹垂著眼,“您沒有彆的吩咐,奴婢就先下去了”說完也不等鹿鳴回答,轉身疾步走了出去。

“哎”鹿鳴在她背後叫道“你的燙傷沒事吧?”

“怎麼出去的,這樣急?”聞道恰好進門來,差點被支竹撞到。

“我也不知道”鹿鳴聳聳肩:“一會你帶藥去看看她,藥匣子在我床頭”。說完她看著地上的一灘茶水,又看著聞道空著的手道:“你不擦一擦嗎?”

“啊?我……找不到,擦地的”聞道撓頭。

是了,鹿鳴還未曾在這個年代裡見到紙,想來是還沒有被改進好,連用紙書寫都還未大範圍的普及。布匹也是珍貴的東西,不能浪費擦地。

鹿鳴知道前世有很多穿越的小說,描寫如何宮鬥,如何權謀,如何從商置業,如何稱霸武林。到底有沒有過一本書交代過應該如何擦地的?

她歎了口氣“算了,乾了就好了吧,反正也是茶水”

聞道聳聳肩表示同意。走到她身邊:“再,練一遍行禮”語氣很堅持。

“不要了吧我真的已經會了”鹿鳴哀求著,聞道不為所動。

“再一次”

“我不要”

“再!這一次彆忘了跪”

“不!地是濕的,我跪不下去”

“你……你跪……可以跪”

“小結巴,跪個鬼,你跪我才跪,不然鬼都不跪”

“…… ”

鹿鳴趁著聞道蒙圈,趕緊逃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