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 “哪兒疼?”(1 / 1)

景懷瞥著那削鉛筆的手法,倒覺得倆人這點很是想象,都喜歡削出較長的鉛,畫起來覺得方便順手。

閆濯削得又快又精致,一刀刀下去好似精準測量過的,間隔看不出十分大的差彆,若說是機器削出來的倒也不為過。

景懷瞧著那精湛的手法入了神,閆濯的手在筆身上反複摩挲著,那棱角分明的手很快就引起了景懷的注意,隨著他雙手的運動,景懷發現了那雙極好看的手上不乏一些老繭。

難怪他操作如此熟練,畫技在線的同時,背後一定下了常人難承的功夫,景懷竟開始不由得憐惜這一身桀驁的少年了。

那一刻,景懷好像看穿他的玩世,共情著他的不易,亦是對彼時犧牲玩樂時間認真作畫的自己的心疼,他決心要讓閆濯快樂進步,不必給他太多束縛壓製,隻有潛移默化的推進,才能刻進骨髓。

“那我開始了。”閆濯將畫板豎在腿上,一手固定畫板,一手抄起才削尖的2B隔空在對麵景懷的臉上橫豎比對著。

景懷隻眼瞧著他,感覺怎麼坐著怎麼彆扭,不舒坦,這種被人一對一盯著的感覺還真難受,何況那張臉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閆濯見其不適,將手撂下,又正了正畫板,“你要是不舒服就換個姿勢,或者不看我,不然一幅畫下來累個半死。”

“嗯。”景懷靠在座椅上,向右看去,把左臉交給閆濯,擺了個經典的3/4側。

“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很多技巧和想法,從現在開始,把你的個性通通收起來,要知道我們麵對的是聯考,不是藝術創作。”

“彆說話。”顯然閆濯不愛聽這類的說教,怎麼做他自然是知道的,尤其不喜歡彆人指手畫腳,或許這也是他個性中的部分。

都說在某方麵造詣斐然的人,在其他方麵會有或多或少的缺陷,如身體缺陷、性格缺陷、悲慘童年等,閆濯便是這樣的人,他的缺陷正是他扭曲的性格。

景懷未再多言,左右他已經說了,閆濯聽不聽得進去便是個人的造化了,且他亦不是個喜歡反複申述的人,當不嘮叨的人遇到不喜歡嘮叨的,從某角度來說,他們也是契合的。

閆濯畫著畫著,便要提起桌兒上的啤酒喝上兩口。

冰啤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溫吞難以下咽,閆濯撂下畫板伸了個懶腰,“不好喝了。”

景懷跟著喝上一口,果然還是冰的口感更佳,許是先前就在這庭院久坐之緣故,他一直口渴得緊,即便啤酒已經不那麼冰,但這是他附近目光所及唯一的水源,他一飲而儘,接著砰一聲響又拉開了一罐兒。

閆濯瞧著他調侃道,“不行就彆喝了,你說我這兒畫畫呢,你臉上微醺紅暈我畫是不畫?”

景懷喝的有些頂,打了個嗝兒,“畫。”

“行。”閆濯笑著又端起畫板,繼續排著線。

景懷靠在椅上,隻覺有些輕飄飄,從上次與薑準喝酒,再到這次,他終於深刻了解了自己的酒量,他喘著粗氣,身體強發著力,感覺有些坐不住了,一直向下滑滑滑。

閆濯見狀加快了手速,在其徹底鑽到桌子地下前,完成了整幅畫麵,“喂,我畫完了。”

景懷在其呼喚中強撐起眼皮,他咧著嘴,“沒禮貌,叫誰喂呢?我看看,畫成什麼德行……”他站起身來,踉蹌的繞道閆濯身後,肌肉記憶趨勢著他看畫時向後本能的退上幾步,這一退不要緊,直接叫他一屁股倒車坐在了地上。

“真是……”閆濯長籲一口氣,把他從地上撈起,扶著景懷一起賞析著自己剛完成的頭像。

“嗯?這誰?”景懷眯縫著眼,腳下又是一陣失力,跌在了閆濯懷裡。

閆濯:“這不你嘛。”

“胡說!這才不是我!”景懷吼著,手上還左右比劃著,他猛地轉向閆濯,雙手各拍在他左右雙頰,發出啪的聲響,將閆濯臉捧了起來。

閆濯下意識嘖的一聲。

“這才是我。”景懷眼睛彎成月牙狀,直勾勾的盯著閆濯,倆人距離之近,足以交換呼吸,“這才、是我!”

“神經病。”閆濯小聲嘀咕著,見其這般看樣子是沒辦法繼續評畫了,他便扶景懷進到了屋內。

他將景懷扔到沙發上,舉動並不十分溫柔,隻聽景懷嗷的一聲叫了出來,“疼——”

“哪兒疼?”閆濯忙湊過來,蹲在沙發旁,見景懷捂著腰,便把他翻了個個兒,拿出其腰下墊著的自己的手機。

閆濯象征性揉了柔景懷的腰,坐到一旁打開手機,一入眼便是景懷給自己打的15個未接來電,他瞥著已然昏昏欲睡的景懷不自覺的笑著,“真是辛苦你了。”

黃昏,落日餘暉透過落地窗灑在客廳,本極簡冷淡的室內風格現下倒多了幾分暖調。

景懷坐起身,發現身上蓋著一張毛毯,是閆濯乾的,他的記憶先是追溯到自己孤身一人坐在院中等閆濯回家,又跳躍到自己拍著閆濯的臉。

想到此處,景懷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瘋掉了,行為被酒精麻痹的絲毫不受控,自己為什麼要打他臉,閆濯應該很生氣吧……

他向窗外望著,見著閆濯正坐在涼亭裡,支著畫板在畫畫。

景懷撂下毯子,緩步到窗前,金黃色的落日照在他身上,像是從光裡走出來的一般,全身都在散著溫暖美好的光芒,屆時,閆濯望了過來,倆人麵麵相覷,皆是一愣。

景懷招架不住那略顯侵略的目光,便先行彆開了頭,避開閆濯的視線,但他想瞧瞧一下午閆濯的成果如何了,便去到了院子中繞到閆濯身後,接著就是一驚,

閆濯畫麵上的景懷惟妙惟肖,說是把皮扒下來貼上去的也不為過,整體看去,不論是輪廓、透視、或細化,皆堪稱完美,形準又形像,完全挑不出一點兒毛病,雖好,但聯考肯定是過不了,不符合考試形式的畫作即便再完美,也合格不了一點兒。

景懷思量著,看來要讓閆濯的審美降級才行,給同級生一點子降維打擊,降,又不能降太多,把控這個尺度很重要。

“怎麼樣,來銳評一下。”閆濯頭也不回,繼續精修著細節。

“很好,也很像,感覺就是把我照片兒貼上去了似的。”景懷評價中肯,但閆濯卻不買賬。

閆濯:“不知是誰說的,這不是你。”

景懷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這話,“胡說,我可沒說過。”

閆濯無奈,“我又胡說了。”

“……”

閆濯敲著畫板,彈下畫上未清除的橡皮屑和浮鉛,又緊跟著吹了一下,景懷瞧著他這一些列動作,不禁一怔,簡直和自己如出一轍。

倆人將畫材搬到書房後,便也到了晚飯時間,平日這時回家有梟哥和媛姐照應他自然是餓不著,現下景懷身在他處,隻能去便利店覓食。

景懷:“你是不是也要吃飯了?我吃完就回。”

閆濯:“嗯,你要不在這兒吃吧?”

景懷霎時間又陷入恐怖的回憶漩渦,他感覺自己算是走不出來了,隻要共處一室,閆濯總要做一些叫人多想、莫名其妙的事情才罷休。

吃你一頓飯,還要被揩二兩油,真是入不敷出。

“不用了,我去便利店。”景懷直接拒絕。

閆濯:“牛排。”

景懷:“什麼?”

閆濯:“我煎牛排,你吃嗎。”

景懷聞聲腳下好像綁上了千金秤砣,完全挪不動步,自他穿過來,便與什麼高奢場所完全不沾邊了,閆濯的家便是他唯一接觸有錢人的地方,更彆說能吃上從前習以為常的西餐了。

這一刻,他被肉牽著鼻子走,景懷覺得自己好像淪為打工仔後,莫名的開始仇富了,“吃!”他咬著牙,放下了自尊,贏得了美味。

他站在閆濯身後,想要為他打下手,隨時等著差遣,卻被閆濯以“礙事”為由趕出了廚房,半晌後,閆濯端著托盤走了出來,像個高級餐廳的服務員,有顏有禮,“七分成嗎?”

“成啊。”景懷接過他的話,生怕掉地上,對他來說這已是恩賜,哪有他挑剔的份兒呢。

閆濯將兩份牛排從托盤中卸下,待倆人就坐後,便開始了狼吞虎咽模式,說的是景懷。

他不曾想,多年用鈔票養成的紳士優雅與風度,經過生活的重度摧殘後,今朝毀於一旦,景懷大口嚼著,實在人間美味,這小子年紀不大,手藝還真不錯,擱哪兒學的,真是除了人品樣樣都好,他過往經年,從未將盤中的牛排吃儘過,但今天,就差舔盤子了。

如此狼吞虎咽,景懷也覺自己有些丟人,可誰在乎呢,現在的他,能吃飽飯便已是上上簽了,還顧得上求什麼臉麵不臉麵。

“有那麼好吃嗎?”閆濯不明覺厲,見著對麵呲牙咧嘴的啃著盤子。

“好吃!”景懷香迷糊了,完全不過腦子,脫口而出,“你要是能天天給我做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