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懷再次登堂入室,一進到這房子,便立馬想到此前閆濯突然抱住自己的事情,立馬全身雞皮疙瘩全體起立,他有意稍稍退後,與之相隔半步之遠,唯恐閆濯會來個突然襲擊什麼的。
“在哪兒畫?”景懷四下看著,課堂足夠寬敞,都能在這開個畫室小班的程度了,但他記得閆濯的繪畫工具在臥室。
閆濯大量著他,從上到下,從頭到腳,一手空空,一手拎瓶雜牌礦泉水,“空手來的?”
“啊?”這一問給景懷問懵了,怎麼到你家還要備禮是怎麼著?“不然呢?”
“還不然呢,你拿什麼畫?擱血在畫地上?”閆濯看著他,很是無奈,景懷看著那眼神,像是早年班級老師斥責不帶文具的學生一般,一臉:上戰場不帶槍?
“我以為是畫室給準備。”景懷隻覺這是理所當然,他也未曾想會在閆濯這裡考,且他又沒早通知,不過閆濯明明有畫具,怎麼這麼摳搜,囉囉嗦嗦。“把你的借我用用。”
“你拿我這當畫室了?”閆濯歪頭斜睨這他。
景懷長籲一口氣,隻覺這人真是彆扭至極,明明在做好事,卻又處處刁難,好似必須要讓自己伏低一樣,他抬眼盯著閆濯,說出了他想聽的話,“麻煩你了,把你的花架畫紙、炭筆橡皮借我用用。”
隻見閆濯露出滿意的笑,轉身想臥室走去,“跟我來吧。”他將自己的畫從畫架上卸下,又找來一畫板擱了上去,景懷注意到了那畫,上頭罩著黑布,感覺很神秘。
“想看?”閆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緊跟著自己那副畫,“還沒畫完。”
“沒有。”景懷根本不感興趣,他走到畫架跟前坐下,抄起已經削好的筆,“畫什麼?”
閆濯則拉過一高腳凳到景懷對麵,緩緩坐了上去,以一種最舒服的坐姿對著景懷與之麵對而坐,“畫我。”
景懷眉毛擰成麻花了,“畫你?誰規定的?”
“我。”閆濯大言不慚,“我規定的,老師把你的事情交給了我,自然是我說了算。”
“坐好。”景懷撇了撇嘴,長籲一口氣,沒有與其做過多辯解,他肆意的概括著大型,筆尖在紙上掃著發出沙沙聲響,雖已多年沒有畫過素描了,但有從前的底子在,即便有些手生,但一番操作下來仍是行雲流水。
景懷開始進入刻畫階段,避免不了要與其對視,他細細觀察著閆濯的五官,由於注意力都在畫上,一筆筆下去心無旁騖,倒是麵前的閆濯,被一直盯著倒顯得有些不適。
“先歇一會兒吧,我渴了。”閆濯說著,便站起身來走出了臥室。
景懷也跟著起身,向後退上幾步,察看著畫麵的整體效果,屆時閆濯走了過來,將一杯溫水遞給自己,景懷接過水杯,視線仍停留在畫板上。
“畫的不錯。”閆濯站在他身後,盯著紙上的自己,“景懷,你來給我當老師吧?”
景懷聽著他這話,五官當即堆在了一起,這家夥到底要乾嘛!煩也煩死了!陰魂不散!他一直覺得閆濯居心叵測,對自己彆有用心,但不想竟屢次無故戲耍自己。
“閆濯。”景懷臉黑了下去,語氣也不再溫和,“今天到底是不是老師叫我來的。”
閆濯一頓,應著,“當然是。”
“那你說什麼要我給你當老師教你,且不說你半路截胡,我哪有那個時間陪你這個大藝術家玩兒?”景懷隻覺他在調侃自己,他有那麼大的藝術造詣,怎麼叫景懷這個本身美院都沒上的素人業餘畫手來當老師,這不是閒的是什麼,居心實在不要太明顯。
“說什麼截胡,我是看上了你的技術,雖然你看我滿牆的作品。”閆濯頭瞥向對麵的牆,“但畢竟藝考是種應試,我雖有創作力,但硬性的風格我掌握的確實沒有你好。”他仔細分析者,言語中肯。
“而且也不是讓你白乾,畫室給你八千,我一個月給你九千怎麼樣?”閆濯挑眉看向他,已是一副拿捏神情,他堅信景懷一定會為了生活妥協,“畫室要不要你,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兒,即便你有這畫技進到畫室裡,但名不正言不順,那畫室很看口碑和出身的,你沒有學曆的加持下仍然是難以服眾。”
“倒不如不去浪費那時間碰釘子,直接給我當家教,1V1,我也不會少了你。”
景懷聽下來,感覺自己入了他的圈套,如他所言,自己能不能到畫室裡兼職是他一句話的事兒,何必費力做什麼測試,一看便是閆濯一早就想讓自己給他單獨做輔導,真是煞費苦心。
他思量著,心動於閆濯開出的比畫室多上一千塊的工資,但又覺得若真如此,日後每每與狼共舞,處處提防,實在是累得很,“可以是可以,但我有條件。”
“你還有條件了?”閆濯意外的看著他。
“先給錢。”景懷斬釘截鐵。
“我當是什麼呢。”說著,閆濯掏出手機,明顯鬆了一口氣,“現在是七月,聯考在十二月,一共五個月。”
景懷跟著也掏出手機,等著閆濯撥款,他暗自竊喜這廝居然掏錢這麼痛快,一聲提示音後,他盯著那五萬塊的轉賬愣了愣神,“你多給了五千。”
這人到底是腦子不好使,還是算數不行?
“賞你的。”閆濯輕描淡寫的。
“我不要,我就要我勞動所得的部分。”說著,景懷便要給他轉回去,卻被閆濯一手擋在屏幕上,“誒誒、權當是訂金了,到時你再退我,哦對,這錢你可以去買些畫紙、筆什麼的,用於補習期間的畫具費用支出,總之多退少補,你就彆推脫了。”
話說到這景懷也不好再說什麼,這家夥考慮的還挺周全,還知道給錢讓自己買畫具,但他覺得這錢花的屬實多餘,閆濯家裡堆滿了畫材擺著不用,非要另外花錢再買。
“還有,你把買好的畫架和我的一並放到外麵書房,以後我們在那畫。”閆濯向外指著,他本也不在臥室長期畫畫,隻是這邊采光較好,偶爾挪來曬曬陽。
景懷聽他這麼理所當然的使喚,突然覺得那多出的五千果然不是白拿的,或還有打下手的成分。倆人將閆濯所用的東西皆搬到了對麵書房,書房麵積比閆濯臥室稍稍大一些,書櫃嵌在牆體裡,靠窗處還有一雙人床,像是很久沒居住過的模樣,但看得出被經常打掃的樣子。
“接下來,你就去購進些東西吧。”閆濯在書房裡踱著步,“對了,你色彩怎麼樣?”
還未等景懷應答,手機便響了起來,“喂?”
閆濯瞥了他一眼,十分有顏色的去到了客廳,悠哉的躺在沙發上看著電影。
幾分鐘後,從書房直奔玄關,“我先走了,有個報社的麵試。”
“麵試?”閆濯聞聲望過去,口氣很是不屑,“朝三暮四的家夥,收了我的錢,還去彆家。”他整個人氣鼓鼓,為自己鳴不平。
“你的錢我還沒收呢。”景懷一邊換著鞋一邊道,“再說這是之前約的,總要去一下,不過,如果他們條件還行,我也不來你這兒。”
閆濯肉眼可見的慌了,“他們什麼條件,每月給你多少?”
“四千。”
“四千?”閆濯嗤之以鼻,“你不會分不清四千和九千的區彆吧?”
“分得清。”景懷扭過頭,手已經扶在了門把手上,“也分得清單純打工和伺候少爺的區彆。”他一字一句說著,字字將閆濯引以為傲高薪打了下去。
景懷出了彆墅,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他加快腳步走去到方才停自行車的路口,果然那車不出所料的被人掃走了。
或是多日的奔波,加之天氣炎熱,現下他心中煩悶不已,在心裡罵了閆濯八百個來回帶拐彎兒,景懷看著時間,距離麵試還有一小時,走過去倒也夠了,但人生地不熟的,找起來還是時間不得寬裕。
他猛然想起閆濯家距自己打工的便利店近,現在應該是白班的那對夫妻在,他厚著臉皮小跑去了店裡,“張姐,陳哥。”景懷進門便打招呼。
夫妻倆很詫異景懷的到來,紛紛看向就近的時間,異口同聲道:“怎麼現在早就來了?”
景懷:“我想借你們的電動車用一下,我馬上有個麵試,放暑假了,想把白天的時間也利用起來。”
倆人也是將心比心,很理解景懷的處境,毫不猶豫的應下來了,景懷騎上小電動七拐八拐來到一百年小區,他將電動車停到車棚裡,仰望著對麵陰沉的大樓。
白色的牆體經年的衝刷暴曬已然變成了暗黃,他在小區裡按棟尋著,在快到頭兒的一棟樓找到了那個報社。
報社身在一樓,醒目的牌子掛在牆外,一眼便瞧見了,景懷做了倆深呼吸,咬牙走了進去,從前的風調雨順以至他從未給人打過工,即便是工作後他也是管理層,此遭是他人生首次麵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