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琥珀此刻是頓悟了,不如說是因為中了迷幻香,陰差陽錯才如此的。
子衿看她闔眼盤坐,神色有些凝重。
但是強行喚醒已經不行,恐怕會傷了她的魂魄,他憂心至此,自然不願意讓琥珀冒險了。
就連時卿要出手,都讓他給攔下了,“彆。”
時卿疑惑看他,“怎麼……”
“恐怕會傷了她的魂魄,不能強行喚醒,無性命之憂便無礙。你們要下山的話,留我一人守著她也行。”
“……”時卿放了手,“罷了,今日事出有因,晚飯之前的時辰,就隨你在院中修習劍術或是精進術法都行。琥珀現如今身邊不能離了看護的人,她魂魄不穩,若是被打擾恐怕會傷了。”
檀玠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虞柏卻是喜歡做那隻出頭的笨鳥,明裡暗裡就想和琥珀貼一塊兒,“師尊,那我一並坐在琥珀身邊修煉心法,行嗎?”
時卿蹙眉撇他一眼,意味不明。
“行什麼行!男女授受不親,你這臭小子怎麼天天想著占姑娘家的便宜?!”子衿當即就罵罵咧咧道:“你不要臉,琥珀還要臉呐!收起你的花花心思,再說一句,我就把你頭擰下來。”
“……師尊——”
眼見子衿那兒突破不了了,虞柏轉頭就看向時卿,不管不顧的撒起了嬌,就差伸手拽他衣袖了。還是時卿眼疾手快,在他出手的瞬間,雙手負於身後,不讓虞柏得逞。
虞柏:“……”這展開不對,我什麼沒抓到!
檀玠:“……”我倆的手換換?!
子衿挑眉,嘴角有些隱隱壓製不住,“喲嗬,都多大年紀了,還找長輩撒嬌?我活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在彆人麵前撒過嬌,真丟人!”
“你……”子衿踩到他的死穴上,他一時語塞。
子衿還特地學他,聳了聳肩,然後搖頭晃腦又陰陽怪氣道:“師尊————”
虞柏:“……”他這樣的,放在建國以後是要被打得!
檀玠:“……”
時卿:“……咳……”
“師尊。”
隻是聽見他輕咳一聲,檀玠的注意力立馬又回到他身上,伸著手想要去扶一扶他。
子衿平等的陰陽怪氣在場每一個人,有模有樣的又來了一句,“師尊——”
檀玠:“……”把他從峰上丟下去,沒有摔死的話,應該不算虐殺生靈吧?!
時卿:“……”他有病吧?!
“你學我做什麼?!”虞柏當即回嘴一句,子衿毫不客氣,“那誰讓你將仙尊搬出來,眼看著要為你主持公道,我還不能說兩句?!”
“你那是兩句嗎?”
“不算兩句嗎?”子衿癟了癟嘴,“確實不太像,也就幾個字,要不你再繼續說兩句,讓我再學著說說?!”
虞柏:“……”
虞柏:“你沒事兒吧?哪有人以學人說話來當做樂趣的?更何況,你都是活了多少年的一隻老狐狸了?怎麼還學小孩一樣?!”
子衿:“孩子才會撒嬌,你一個快至及冠的大好青年,不是也學著孩子一樣嗎?怎地,你能我不能了?!我第一次做妖憑什麼要讓著你?!”
“你……”
“我怎麼了?你繼續說說看……”
一人一狐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吵了起來,時卿一個腦袋兩個大,不動聲色的默默退開了二人的戰圈,隔得數步遠,才又看了一眼。
結果入目的不是子衿,也不是虞柏,而是一堵宛如院牆一般厚實的肉牆擋在他麵前,將還在拌嘴的二人擋了個嚴嚴實實。
時卿:“……”
目光往上移,檀玠的臉赫然放大一些,他微微俯身看他,氣勢驟然將他壓倒震懾。
時卿蹙眉:“你跟著我過來做什麼?怎麼不去勸勸架?”
“師尊近日氣色不大好,見多了容易生氣,氣血兩虧的對身子不好,我替你擋著一些,也不用眼見心煩。”檀玠勾了勾唇,心情似乎很是愉悅,“我也不太會說話,若是去勸兩句說錯了話,說不定他倆一人一句帶著唾沫星子,都要將我淹死了。”
時卿:“……”
沒想到他居然是伶牙俐齒,能說會道的。
見他真誠不假,或許也是默許了他不管的做法,微微頷首。
“師尊,我,有一事想要……請教您。您會願意告訴我答案嗎?”
“不願意。”時卿想也不想,殘忍拒絕。
檀玠:“……呃……”
“師尊,我……我聽說,您有位多年前熟識的故人,也叫檀玠……也聽說我與他長得有幾分相似……師尊,您……您可是將我看做了他,所以才動了惻隱之心將我撿回來的?”
他支支吾吾的可算是說出了口,時卿的反應卻極為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緊蹙眉頭。
“你聽誰說的?誰告訴你這些事情的?你聽了來問我,是要什麼樣的答案?”
被提及塵封的往事,他甚是不悅,就連放在平日裡是小問題的話,如今也顯得有幾分咄咄逼人。
“我……師尊,我並非有意窺探,您既然不喜,我就不說了……”
他說這話,還顯得有些委屈可憐,一下就能引起時卿的愧疚加倍,但是這招用了這麼多年,也該讓他看得透徹了。
不過與其一語道破,時卿好像更願意沉溺其中。
“你要知道這個做什麼?和一個死人比我的寬容讓給誰更多一些嗎?”
檀玠:“……嗯…”
“嗬!”時卿冷笑一聲,覺得他行事竟然如此荒謬,但是又覺得意料之中的合理。這二人當真是如出一轍,一樣的像瘋子。
隻不過那個小瘋子沒了,眼前這個看著長大的小瘋子,好像藏得太深,目前看不出他是不是瘋癲成性。
“這有什麼可比的?你二人所在的位置不一樣,比不出來。”
檀玠那是不見黃河心不死,繼續追問,“那師尊將他放在哪兒,又將我放在哪兒了?”
時卿險些被問住,隻能是開口頓了頓,才又繼續輕描淡寫,道:“……你,他是故人,你是弟子,不可逾矩。”
“那師尊為何不假設一番,說些假話來哄哄我也成,怎麼就如此耿直的……就這樣沒了回旋的餘地。”檀玠低頭看他,眼裡滿是委屈,神色間也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活脫脫像是被人打擊蔫了的小黃花。
眉宇間的倔強神色,臉上帶著的委屈,動作上的惴惴不安又小心翼翼,真是與印象中那位阿玠如出一轍,沒有絲毫偏差。
就是臉也生得一模一樣,身量相仿,唯一不同的就是阿玠喜歡穿玄色的衣裳,檀玠卻時常穿著一身月白衣裳。檀玠是當了歸青天界的弟子,跟了自己之後,他一直穿得都是弟子服,若是穿一回玄衣,倒也不錯,肯定極為養眼。
想到此處,時卿也是身隨心動,沒理會檀玠委屈成什麼樣子,隻是當著他的麵施了個術法,將他身上的白衣,變成了玄衣。
檀玠感覺到那股靈力順著頭一直往下走,在低頭一看的時候,衣服就變了一個顏色。
再抬頭去看時卿的時候,偶然瞥見他眼中沒及時藏好的繾綣和懷念,霎時心中有些酸澀。
但是隻有一瞬間,他又恢複正常,仿佛剛剛從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酸澀是假的。
“師尊……”
時卿晃神一瞬,眸子立馬清冷一些,回道:“怎麼?”
“我與您的故人相較而言,他在您心中的分量,還是要比我重上許多嗎?”
檀玠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神色落寞,“師尊為我換上這身衣服,是在透過我看著故人嗎?時隔多年,他依舊是您心中摯愛嗎?就是我如何努力都不能讓您淡忘的摯愛?”
時卿啞然。
“師尊還是將我與他分得清清楚楚,就算我倆擁有一樣的容貌,一樣的身量,一樣的聲音,一樣的習慣。我相較於他而言,總歸不是師尊心目中那個令您心神顫動的少年郎嗎?”
此話苦澀頗多,時卿不騙人,頷首回應。
“沒人告訴我,是我品行不端,偷聽了您與友人的談話。他也叫檀玠,但是您叫他阿玠,叫我檀玠,是為了區分我們嗎?您還將他的屍骨埋於那棵銀杏樹下,也是為了睹物思人嗎?將我和虞柏趕下山,不全是因為我二人吵鬨,更多的是為了他死後的清靜嗎?”
時卿默然不語。
“師尊,您順手撿回我,是不是也是因為我模樣像故人,您才動手撿的?為了能時常看見他,而救下我,借著我的臉一直想念他,讓自己不要忘記他的模樣。”
“……”時卿頭一次被徒弟逼問,還有些底氣不足,隻是他想得快,當即就回應他,“不說謊,當初確實有這原因,隻是後來就沒有將你當做故人了。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
“那師尊,他在您心中……還是比我重要一些嗎?”
“你年紀尚小,何必與一個死人相比較?”時卿說的話也算是一把無形的刀,殺人不見血,專挑人心窩子戳,“況且,活人怎麼可能比得過死人?”
檀玠默然。
半晌,才聽聞其聲幽幽道:“可是,我心悅你,我也想成為偏愛。”
子衿:“……嗯?”等等,我和這小子吵架,錯過了什麼?
虞柏:“……嗯!”等等,我聽見了什麼啊?!
時卿:“?”
時卿:“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時卿,我心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