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二十七 振聾發聵(1 / 1)

驚鵲 乾歸 3806 字 10個月前

在院裡沒坐多久,檀玠就出了屋子。

見時卿在院中喝茶,還頗為高興的喚了一聲,“師尊。”

時卿小口抿茶,聞言隻是微微側臉,然後點了點頭。

琥珀還坐在樹下頓悟,遠看像是倚著樹休息,近看則是打坐修煉。

子衿單手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回頭去看琥珀,蹙眉不解道:“她這算是頓悟嗎?我瞧著怎麼不太像啊?仙尊,你頓悟的時候,也是這樣沉睡的模樣嗎?”

他說這話,就顯得自己有些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了。

時卿沒吭聲理他。

檀玠走近,在時卿身邊坐下,側臉看了琥珀一眼,然後斂下心神不定,想著之前的異動,回了他的話,“我瞧著像是,我先前頓悟也是這幅模樣的。那樹下的靈氣格外濃鬱,修煉也是事半功倍,那樹長到這樣大,瞧著也有幾百年了,是師尊親手種下的嗎?”

他問得無害,時卿眸底卻閃過一絲不悅,隻是轉瞬即逝,沒人看得見,輕抿一口茶水,“不,是故人所手植,不過與我相伴多年,多少有些彆樣的感覺。”

“沒聽師尊提過往事,熊師傅倒是喜歡說。”

“他有啥說的?”子衿不解道:“他天天不是吃飯就是睡覺,虞柏真是將他的壞德行學了個十成十。除了喜歡說他在山上的時候碰見一位仙尊的故人,那故人還教授他術法,他很是感激之外,就沒彆的說了。”

“嗯,熊師傅同你說過?”

這下子衿可有話說了,那鼻子恨不得翹到天上去,雙手抱臂,還有些小傲嬌道:“那是當然了,本大爺那是活了幾千年了,不說道行深,那起碼是上天下地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就他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小事,我跺跺腳就知道了。”

時卿:“……”他這些年待在熊未驚身邊都聽了些什麼?!

檀玠:“……”可謂是天選奇才,萬中無一。

看他倆滿臉不相信,子衿還極力證明自己說得是真的,“我說真的,你倆那什麼眼神?不相信嗎?!”

“你自然有你的法子知道,我信。”時卿還是照例像哄小孩一樣,安撫兩句。

“嘿,這還差不多。”子衿側臉看沒說話的檀玠,語重心長道:“你小子,學學你師尊,我可是活了好幾千年的精怪,說不定將來還是能當神仙的。你說些好聽的,我聽得高興了,到時候就點你上天做神仙。”

“哦。”

“哦?!”

時卿:“……”

“昂。”

“昂?!”

時卿:“……”

“嗯。”

“嗯?!”

時卿:“……”

就衝這幾個字,子衿還是覺得他甚是敷衍,正欲摩拳擦掌好好嘮叨他幾句,結果虞柏哈欠連天的從屋裡出來,打斷了他。

“諸位午好。”

匆匆一句問候,就坐在最後一個石凳上,半闔著眼,像是沒睡夠。

被檀玠攪了心情,本來就不開心,但是他打不過人家,正是胸悶氣短的時候。但是這個節骨眼上,虞柏正好又撞了上來,他打不過檀玠,難道還打不過虞柏嗎?

當即就將矛頭轉向虞柏,碎碎念道:“你這除了吃就是睡的,怎麼了?!五感混沌了?!還是修為不精進,停滯不前,所以隻能整日睡覺打發時間了?!日日都睡,怎麼就沒有見你有睡飽的時候?!”

“覺哪有睡飽的時候,反正最後都得死,不如多睡會兒。”說著,他還抻了個懶腰,打起些精神,“我迅哥說過了,與其自己內疚,不如責怪他人。”

“什麼?”

虞柏:“你們為什麼不休息?這樣好的天兒,不睡覺就在院裡喝茶?難怪沒什麼好覺,但人不睡覺會死的,多睡沒什麼壞處。雖然好處也不太多,但是我迅哥還說了,吃吃睡睡日子就這樣過去,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子衿:“……他迅哥是誰?!”

檀玠:“是,一個……姓魯的讀書人。”

時卿:“……”

時卿捏著茶杯,輕聲道:“說說看,今日下山發現了什麼?”

“師兄瞧見幾個鬼鬼祟祟的望月宗弟子,朝著山門外百餘裡的地方去了,隻是師兄去得晚,他們可能已經回了。”虞柏還是積極回答的那一個。

檀玠隨後補充道:“嗯,之前下山曆練的時候,見過那幾個弟子一麵,因為德行有虧,所以記得久了一些。按理說宗門大比還有十日,他們出現在歸青天界所庇護的地方,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地方。隻是他們不像是前來參加宗門大比,反而是來這兒找什麼東西,目的明確且一路往山腳下一處人跡罕至的方向而去。我怕他們會是凶手,但是更怕如此猜忌誤傷了同僚之心,隻是偷偷跟了一路,隻是一個回頭的工夫,人就都不見了。”

“如此猜忌,可有證據?”時卿蹙眉。

虞柏忙不迭地點頭,難得臉色凝重,“我們三人在集市上與他們錯過身,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幾人的目光一直落在琥珀的身上。在這期間還一直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生怕旁人知曉他們什麼陰謀詭計。師兄沒留心注意這些,我可是觀察的仔仔細細。我還瞪回去幾眼來著,隻是讓琥珀攔下來,就是不知道他們竊竊私語地說了什麼東西,我才不放心,一直不離她寸步。”

“你不離琥珀半步?”子衿狐疑,湊近他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但是,你身上怎麼會有一股迷幻香的味道?還挺濃的。”

“迷幻香?!”虞柏也驚愕了,作勢就要低頭聞一聞衣服上的味道,子衿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口鼻,就此製止他的動作。

子衿:“臭小子,你想死啊!”

說罷,雙瞳泛著妖冶的紫色,然後抬起另一隻手,在掌中凝聚靈力,隻一擊擊潰他身上的迷幻香化為無形,迅速消散於天地。

“咳咳——”隻在他施展術法之後,蹙眉的輕咳兩聲,檀玠立即關切的抬手撫上他的後背,一下一下輕撫著為他順順氣,掌中卻有源源不斷的靈力,默默地滲透進時卿的身體裡。

“師尊,你怎麼了?可是受了迷幻香的影響?”

時卿抬手打斷他,輕描淡寫道:“沒事,老毛病了,不礙事。”

檀玠擰著眉,看他幾近青白的臉色,終於還是沒有吭聲。

這點變故,除了檀玠,也沒人放在心上,子衿鬆了捂著他嘴的手,神色古怪道:“臭小子,你再仔細想想,究竟有沒有碰上那幾個熟人?要是沒碰上,你身上怎麼可能沾滿迷幻香?亦或是你與琥珀一路,有人撞了琥珀?!”

經他這麼一說話,虞柏還是認真地想了起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恍然大悟般,正經道:“你這樣一說的話,我好像記起來了。是他們先撞了琥珀之後,才讓我和師兄注意到他們幾人的。他們不僅撞人,還露出挑釁的神色看著我們,真是狗仗人勢,狗眼看人低!”

子衿:“……”這是他自己說的,不是我教的。

時卿:“……嗯。”罷了。

檀玠:“師尊,因為這些瑣事不想勞煩師尊,所以我便自作主張。回山門之後,就去議事堂找了掌門,與他說明此事,乾係甚大,希望他在舉行宗門大比一事上,可以慎重一些。”

時卿點頭,“做得不錯。這樣至少避免了一些麻煩事,你們到底是歸青天界的弟子,自然是受掌門重視的。大比在即,避免些衝突也好,省得叫人抓了把柄,當做什麼威脅的手段,萬不可莽撞行事。”

虞柏點頭,“師尊,今日你真該下山去看看的,他們望月宗弟子的嘴臉可太囂張了!看著他們身上所穿的弟子服,他們應該是望月宗的親傳弟子無疑,隻是無故出現在這裡,著實有些可疑。”

“現在還能想起他們看琥珀的眼神,實在下流,非常人所能忍受。虧得琥珀攔著我,不然我非得和他們來個一決勝負,打得他們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嗯,大比在即,若是心中實在憤懣難平,就在大比中將他們比下去,光明正大的將人揍了。”時卿非但沒訓誡他,反倒直言鼓勵,與往日的嚴師形象大相徑庭。

虞柏愕然,“師尊…………”沒罵我,居然還有點不太習慣,這樣的師尊真是存在嗎?確定不是被什麼老妖怪奪舍了嗎?今日,怎麼會這樣好說話?!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可掉以輕心,要提防,要提防!

檀玠亦然,“……”今日當真是格外的好說話,頭一回沒有訓誡,還有些不適應。

但是古話說得好,高興不能太早,太早容易被打臉,啪啪作響的那種。

看他二人神色驚愕,時卿就知道一定是碰上邪祟,恍惚間傷了頭,所以才會這樣。

他毫不猶豫,當即出聲嗬斥:“你們一個二個那是什麼表情?在想些什麼有的沒的鬼名堂?莫不是覺得我給了你們幾分好臉色,就真覺得我事出反常必有妖了?如此看來,你們這樣還真有些不知好歹了!”

虞柏:“……”事先聲明,我沒有觸他的黴頭,我覺得……應該……沒有吧?他就還是這樣訓誡人瞧著正常些,溫聲細語的囑咐真的像換了個人,被奪舍了似的。

檀玠臉色稍微有些緩和,隻是餘光中一直都有時卿的身影倒映在眸中,這暗戳戳的心思,旁人感知不到,而他卻覺得振聾發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