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責一事又這樣如鬨劇一般,匆匆落幕,但是時卿心中還是不大爽快,因為他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即便是有徒弟為他說話,但是他還是覺得不得勁兒,挖心的凶手沒被人找出來,這會兒還受了一肚子氣,所幸他隱藏的好,沒叫他們發現。
檀玠一眾也不前往山下用飯,隻是辛苦了熊未驚每日都要上山幾趟,久而久之懶得麻煩他,時卿就同意他們下山去集市上吃了。
隻是子衿還是不被允許離開銀杏峰,每日隻能眼巴巴的等著他們帶吃的回來,不過還在不用等太久,每日也就一個半時辰。
他們照例下山之後,子衿當著時卿的麵變幻出自己的珍藏——一具模樣年輕俊秀的傀。
時卿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見他手上纏繞著紅線操縱那傀,還是沒有多熟練,小抿口茶水,又垂下眸子。
“卿卿,末驚這身體為什麼這樣難以操縱,我都照著你給我的傀儡術學了許久,他怎麼還是不聽話,笨手笨腳的。”沒有了平日見時卿的畏縮樣,這會兒因為技藝不精,與時卿說話還帶上了幾分撒嬌似的抱怨。
“還有你大徒弟整日盯著我,我隻有等著他們下山的時候,才能將他拿出來練練手。旁門左道學得都比我好,我資質不差,怎麼它就不聽我的?”
時卿:“哦,許是你看著實在不麵善,不過也不妨事,時日快到了,沒多久你就能得心應手了。”
子衿無聊的勾勾手指,看著那隻傀手腳僵硬的動作,半倚在石桌邊,隻一隻手托著臉看對麵正襟危坐的時卿,無趣的歎氣又歎氣。
“在這山上枯坐著太無聊了,習慣了這幾千年自在的我,隻坐個半月都忍不住,你不過是個凡人,怎麼能清心寡欲的待上數百年的?不會憋壞嗎?”
時卿淺笑:“有什麼好憋壞的,無非就是無聊的時候尋些樂子,隻要不死,那就憋不壞。”
“卿卿,卿卿啊!”
“怎麼了?”時卿看他無聊煩悶的模樣,失笑道:“午時都還未至,你就要喊魂了?不若等我去了那天,再喊也不遲。”
子衿看他這樣無所謂的樣子,越想越煩悶,“卿卿,我什麼時候才能動手啊?再憋下去,我怕自己就忍不住了。”
“嗯,確實是個問題。”
時卿認真替他想了想,“算算日子,還有十日就是宗門弟子大比了,再等個十日,再動手如何?!”
“十日?!”
時卿:“不過十日,你這幾千年都過來了,也不會在乎這點時間吧?宗門大比,各宗門優秀的弟子頗多,說不定你還會有些意外收獲,暫且就請耐著性子,稍安勿躁這十日,十日之後,你想如何,我都依你。”
得了時卿的保證,子衿倏地眸子一亮,手指都忍不住使了幾分勁兒,他身旁的傀被他操縱成了一個近乎扭曲的弧度,看著十分駭人。
“這可是你說的!”
時卿看他這樣失笑的揮了揮手,那傀立即被隱匿起來。
“師尊!”
下一瞬,一聲高興的呼喊聲就隨著推開的院門,一齊撞進院裡。
虞柏和琥珀提著大包小包的糕點零嘴,踏進院子,臉上的喜意自然不言而喻。
子衿立即恢複成往日的模樣,齜牙咧嘴的箭步衝向二人,虞柏這回長了心眼,在他快要跑到身前的時候,拉著琥珀往一側躲去,與子衿完美錯了個身。
子衿震驚的看著他,然後一個不留神撞在了院門上,發出砰地一聲悶實響。
霎時,院門也是不堪重負的嘎吱嘎吱兩聲響,連著門上的子衿一塊兒齊齊的摔在地上,又是一聲悶實的響。
“這月第三次了,”虞柏已經無力吐槽,看著那哎呀哎喲從門板下爬出來,嘴裡還不停歇的子衿,宛如看著自己失足兒子毀壞了公家財產的無話可說,“我說大爺,祖宗!您老就不能歇著點嗎?又不是不給您買吃的,這樣一副動如瘋兔的模樣,您這腿腳和身板是真的好!”
琥珀隻是跟在後邊掩嘴輕笑。
子衿灰頭土臉的爬起來,完全不管自己如今是有多狼狽,反正就是衝虞柏一頓齜牙咧嘴的表達自己的憤怒。
虞柏:“……”
“子衿,這個是給你的。”溫軟的聲音從二人中間穿過,琥珀跨步走到子衿跟前,將手裡的一大包肉乾塞他懷裡,然後上手替他掃了掃頭上,衣服上的灰塵,不至於太難看。
有了吃的,才算是稍稍收斂一些,但看著虞柏還是呲一下牙,暗戳戳的和琥珀小聲說:“我看他那樣都不像是個好人,你可得把眼睛擦亮了,榆木腦袋不值得。”
琥珀沒回應他什麼,隻是笑而不語。
“你彆光笑啊!他看著就不像是聰明的,你可彆栽了跟頭啊!”子衿還是苦口婆心的勸說。
“是是是,你說得對!”琥珀隻得是極致的敷衍他兩句,像是哄孩子一樣。
子衿:“……”好吧,好吧,也是我多嘴說這些了,拯救這情人眼裡出西施的呆子們做什麼,自討沒趣得很!
“檀玠呢?!”
時卿隻是回頭看了一眼,沒見著檀玠人影,才發問。
子衿也是才留意,脫口而出:“那寡夫呢?怎麼他被人抓去了?還是被土地主霸占要他當上門女婿?亦或是叫土匪挾持了,要我們準備贖金去救他?”
時卿:“……”
琥珀:“……”
虞柏好心情煙消雲散,蹙眉道:“你這說的都是什麼跟什麼?我師兄在宗門稟報發現的事情,所以還沒上來,我和琥珀是先走一步的。”
“發現什麼了?魔修?邪修?還是不知名的散修?”子衿對答如流,但是沒有一句在調上。
虞柏:“……”
“不是,前些日子不是在追尋掏心一事的罪魁禍首嗎?檀師兄發現了一些線索,但是他不想仙尊勞累去管這些事情,就做主上報宗門,至於宗門要如何應對,與我們無關,也給仙尊省些麻煩事。”琥珀娓娓道來,解釋的比虞柏清楚多了。
“原來如此,我就說他一臉死了媳婦兒的模樣,怎麼會撇下你們,不回來了?”子衿拆開手裡的油紙,叼了一塊肉乾,口齒不清的繼續說了兩句,“如此甚好,免得我又要變幻獸形,可累死我了。”
琥珀:“……”
虞柏:“……”
“嘿,給他找些好事情乾乾,寡夫臉實在難看。”
檀玠:什麼好事情讓我做?
子衿渾身一激靈,畏畏縮縮的回頭看去,檀玠站在那院門外,正滿臉意味不明的看著他,眼底閃過一抹詭異的金色。
子衿:寡夫臉,狐狸精!嗚……
檀玠:過獎!
“師兄,事情都處理完了?”虞柏倒是殷切。
檀玠微微頷首,邁步進了院門,然後側頭看了一眼躺在腳邊的門板,再看看整個身子退到琥珀身後的子衿,微蹙眉頭,隻是一揮手,在手中捏了一個法訣,那門就完好無損的安回去了。
隻是這一小會兒工夫,子衿已經偷溜回時卿身邊,時卿正好回身看來,與他看過去的視線撞上了一瞬,就如意料之中一樣的錯開了。
檀玠嘴唇翕動,但是不知道他說了什麼。
子衿:哦豁,我看到了,仙尊才不會管你有沒有事。
時卿卻在他得意的目光中,衝著檀玠微微頷首,輕聲:“無事便好,時候不早,暫且休息一下,有事午時過後再告訴我。”
檀玠不言語,也是微微頷首。
子衿:“……”
二人之間的默契也就是這樣,看著無聲無息,實則震耳發聵。
時候剛過午時初,幾人就讓時卿趕去休息了,獨留他一人坐立在院中。
本是想彈彈琴給他們助個眠,沒成想琴都沒有拿出來,檀玠就從他自己的屋舍中溜出來,手裡還提著一大包油紙裹著的零嘴。
看著他修長手指推過來的那包東西,時卿不動聲色的多看了兩眼他透白的指尖,然後才將眼神穩穩落在那包東西上。
耳邊驟然響起他溫潤的聲音,如他往日撩撥琴弦一般,撩動他的心弦。
“上次熊師傅托我帶上的零嘴,想來師尊定是吃完了,今日下山偶然看見,就買了這麼多,師尊喜歡就多吃一些,下次碰上,我就再買一些。”
時卿抬眸看他,見他臉上還掛著淺笑,重歎一口氣,摒棄雜念,“不必,這次就罷了,下次不用,我並非是貪戀口腹之欲的人,平日克製頗多,已經成了習慣,下次不要浪費碎銀買這些了。”
檀玠隻是笑而不語的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時辰還早,你們早起也累,趁著這會兒去休息片刻。”
檀玠嘴角勾了勾,“師尊,這是在關心弟子嗎?”
時卿不否認,隻是眉頭輕挑一下,“你說是就是吧。再來十日宗門弟子大比,你多指點虞柏一些,我不擅長教導弟子,隻是在旁看著,至多言語說兩句。”
“師尊放心,弟子定當竭力而為。”
時卿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
子衿:你又去勾引仙尊!呸!
子衿的聲音憤憤的響起,檀玠抬眸四下找尋,發現那狐狸正站在時卿後邊不遠處的屋舍簷下,正滿臉憤恨的扒拉著門板,齜牙咧嘴的看著檀玠與時卿說笑。
檀玠:如何?師尊樂意的,他沒將我趕走。
子衿:嗚嗚……嗚……不要臉,我要告狀,仙尊怎麼能看上你,我不服!
檀玠:許是,師尊覺得我身姿健碩,所以格外喜歡和我月下談心,怎地你嫉妒的要將門板撓穿嗎?!
子衿:……
子衿沒控製住手上的力道,隻是一個勁兒的撓著門板,那聲音在這四下無人說話的時候,尤為刺耳。
引得時卿也難以忽視的回頭看去,就看見子衿的半個頭頂,低著頭不知道在那兒做什麼。
“子衿,你在做什麼?!”
撓門板的聲音戛然而止,子衿聞言回頭去看,豎瞳倏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