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步行走上銀杏峰。
時卿走在最前麵,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摸一摸揉一揉懷裡的小狐狸,思緒飄飛間,突的在無人察覺處唇角微勾。
檀玠以往都是要寸步不離的跟著,但是今日他微仰著頭看著那一抹步子輕快的白色身影,罕見的將步子放慢了許多,等著步子看似有些笨重的熊未驚追上來,與他比肩。
他或許是想問些必要的事情。
“怎麼停下等我了?”熊未驚趕上剛站穩步子,口鼻間微微喘息,扭頭看著站在台階上的檀玠,疑惑:“你怎麼不去追上仙尊的腳步?”
檀玠:“我有些事情需得問一問你,你……”
等著他的下文,熊未驚緩過勁來站直身子,與他平視,隻見他謹慎的扭頭看了一眼,那已經漸行漸遠縮成了小小的身影,才放心的回頭,又繼續看向等他詢問的熊未驚。
“是問仙尊的事情?你……問……”
熊未驚話都還沒有問完,看著檀玠的眼睛,猛的恍惚間,他竟覺得那雙眼眸閃著詭異的金光,恍惚之下就失去了意識。
“當年道侶自薦一事,除了下藥的人,還有誰?你見過閭蓯嗎?”
眸中的金光一閃而過之後,熊未驚已經是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樣站著,檀玠立即將疑問拋下。
迎著檀玠的眼睛,熊未驚緩緩地搖了搖頭。
“單憑他一人,怎麼可能隻因為一副藥就傷得了時卿?確實沒見到閭蓯在這前後拜訪過時卿嗎?或是假借送禮之名,上過銀杏峰?”
再次疑問的仔細一些,熊未驚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檀玠看他這反常的模樣,微微蹙眉,繼續拋出一個問題試探他,“你見過閭蓯嗎?”
人還是一如既往地搖頭不語。
“你是時卿的侍從弟子嗎?”
熊未驚的動作凝滯片刻之後,耷拉著眼皮緩緩點了點頭。
“見過九長老嗎?”
試探性的問題還在繼續,熊未驚動作凝滯,一時沒有給出他一個準確的答案。
檀玠沒急著問下一個問題,稍微等了些時候,才看到熊未驚緩緩地搖了搖頭。
“你,被人洗去了記憶。”
熊未驚緩緩地點了點頭。
檀玠:“……”
檀玠:“你最後見到的人是誰?”
“時,卿。”他不緊不慢的緩緩吐出兩個字。
檀玠沒再問,隻是稍稍眼中的金光又是一閃而過之後,詢問完畢。熊未驚險些腳下一歪,往台階下倒去,還是檀玠看似好心的拉了他一把,讓他站穩。
腦子渾渾噩噩的不清醒,站穩之後才甩了甩頭,試圖讓腦子稍微清醒一些。
這過程中,檀玠倒是看著噓寒問暖的詢問一句,“熊師傅,你怎麼了?怎麼說話說得好好的,突然就意識不清醒的要往後仰過去?”
“許是最近沒休息好。”熊未驚也沒有多想自己突然就意識不清,兩眼一模糊的失去了意識,還在為自己辯解了一嘴,“子衿近日也鬨得厲害,還小的時候,總是跑我床上撒尿,現如今還這樣。”
檀玠:“…………”
“那小狐狸也是仙尊下山撿回來的,隻是後來出了些意外,仙尊讓我將他放歸山野,修行如何自有天數,我見著可憐,就將他藏在自己的茅屋裡了。”熊未驚還是憨笑著解釋了一嘴。
檀玠也算是他看著長到這樣高,自然是對他有兩分尊重,微微一頷首,頗具耐心的說。
“熊師傅不用擔心,師尊不會害他的,隻是如今,恐怕要將他留在銀杏峰上替琥珀姑娘治病,一時半會兒不一定能回得去。”
熊未驚:“能幫上仙尊的忙,自然是最好的,他平日倒還是挺聽話的,就是有些時候,不是那麼講道理,需得你幫忙看著點了。”
“嗯,熊師傅放心,我會時刻看著的。”
再次扭頭看去,長長的台階上,已經不見時卿的蹤影了,檀玠不由得繼續說了一句,“時候也不算早了,我們得趕緊些,師尊不喜等太久。”
“對對對。”像是才想起正事,熊未驚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這個時辰著實不早了,再不走快些趕上仙尊,怕是深更半夜我都沒來得及下山歸去。”
這下二人才動腳繼續往山上趕。
時卿卻已經抱著小狐狸推開了虛掩著的院門,入目便是虞柏在練劍,琥珀不知是從何處搬來了一個矮凳,就坐在簷下看他耍劍。
聽見院門被推開的聲音,立即循聲看來,瞥見了剛入門的時卿,立馬就起身快步奔到時卿跟前,語氣還是硬邦邦的,但是也還能聽得出來她有幾分欣喜了。
“仙尊,您回來了。”
時卿隻一頷首,不做聲。
“您從哪兒撿來的小狐狸,怎麼長得這樣好看,額前還有一撮紅毛,真好看!”說著,她倒是不客氣的動手,直接拂上了狐狸的毛,“真軟,真舒服。”
本是蜷縮在時卿懷裡的小狐狸,隻在琥珀觸碰他的那一刻,又是默默地縮了縮自己的,抵觸的快速擺動腦袋,要去咬琥珀那隻撫摸自己毛發的手。
他不想琥珀摸他的毛。
她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琥珀卻以為狐狸在跟她玩鬨,還欣喜的說:“仙尊,仙尊,這隻小狐狸好像很喜歡我,還和我玩鬨呢!”
時卿就垂眸看著因為被自己抱在懷裡禁錮了些行動,而不能咬中琥珀的手,一時惱怒而發出寓意攻擊的呼嚕聲的小狐狸,心情尚好的微微挑了挑眉。
“怎麼一直要咬一咬我的手?”琥珀看他一直不知疲倦的扭頭要咬自己,霎時疑惑了一番。
“他不喜歡。”
琥珀萬萬沒料到,居然是因為這個,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茫然的一聲,“啊?!”
時卿:“不喜歡你觸碰,所以打算咬你一口以示警告。”
琥珀:“…………”
“不過是怕生,沒多久就好了,暫且不用如此心急。”
時卿對上琥珀向來是寬厚的,一兩句寬慰的話,也是屢見不鮮。
虞柏獨自在旁練劍,這下唯一的觀眾也被時卿懷裡的小狐狸吸引了過去。他一時也沒了耍劍的心思,快速在手裡挽了一個劍花之後,大步走到二人麵前,去看看那隻讓琥珀喜歡不已的狐狸到底長得是什麼模樣?
走近一看,通體雪白,額前還有一撮醒目的紅毛,此刻正乖乖的趴在時卿的懷裡,小小一隻,看著還蠻可愛。
“好小一隻。”
虞柏不怎麼喜歡小的東西,畢竟他總是覺得這類玩意兒比較脆弱,什麼時候沒了命也不知道是有人刻意為之,還是天命使然,福禍相依的結果。
他好奇的伸手要摸一把,琥珀卻立即出聲製止他,“虞師兄,你小心一些,它怕生會咬人!不……”
話都沒說完,琥珀都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虞柏的手就放在那小狐狸的頭上,還輕輕地揉了揉。那狐狸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還乖順的蹭了蹭虞柏的手心。
琥珀:“…………”
“琥珀,你剛剛還想說什麼?”虞柏以為自己是沒有聽清楚琥珀說了什麼,邊擼狐狸邊扭頭偷偷的看了一眼時卿,是否因為自己擼了他的狐狸,生氣了?
很好,神色如常,沒有見生氣的模樣。
琥珀:“沒什麼,我就是讓你小心一些,這狐狸牙齒有些尖銳,容易劃傷手。”
說罷,她不信邪的抬手靠近狐狸一些,狐狸立即齜牙咧嘴的衝著她,猛的一個大動作,直接將虞柏的手也嚇退了。
二人茫然的對視一眼,然後又看向那狐狸,兩臉茫然,偏偏時卿還不以為意,不鹹不淡的說一句。
“無事,過幾日就好了。”
琥珀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虞柏卻大膽直言,反駁道:“不對啊,師尊,這狐狸不怕我,倒是很不喜歡琥珀,我碰都沒什麼事情,反倒是琥珀一動手,他就是齜牙咧嘴的。”
“……”時卿抬頭看他,正經的一板一眼胡謅道:“或許他要不就喜歡傻的,要不就喜歡脾氣好又不將情緒溢於言表的人多摸摸他的毛發,像琥珀這樣聰慧活潑的姑娘,他不敢讓其動手撫摸吧。”
虞柏:“…………”這話怎麼陰陽怪氣的,師尊他是不是在罵我了?!
琥珀:“這狐狸是公的嗎?”
時卿頷首。
“難不成是成精了?有了靈智,覺得姑娘觸碰自己就不乾淨了,所以才對琥珀有這麼大的反應?!”虞柏兀自胡亂猜測一番,琥珀順著他的意思,想著歪打正著的戲碼,他就能消停一些了,沒想到他竟然不知收斂,繼續喋喋不休的說起來。
“我就說嘛,像琥珀這樣的好姑娘,怎麼可能沒有人和山野精怪們喜歡…………”
時卿難得沒有嗬斥他話多,隻是默默地聽著他的長篇大論,看他兀自侃侃而談的模樣,有幾分難以言說的恣意妄為,愈演愈烈。
直到院門再次被人推響,虞柏才像是回神了一般,三人目光直直的往門口看去。
檀玠和熊未驚二人一前一後的跨進了門,隻是一人是氣喘籲籲,一人是氣定神閒的站在門口看了片刻,才呼了一口濁氣。
“怎麼都上來了?”虞柏疑惑的來了一句。
時卿:“這是峰頂,又不是天庭,隻是幾步路的工夫,又不是病弱的實在厲害爬不上來。怎麼今日隻是多了一個人而已,就這般沒見過世麵的大驚小怪,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琥珀:“……”
虞柏:“……”還是那個配方,還是那個師尊沒有變,我在妄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