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九 簡而言之,你像個老媽子(1 / 1)

驚鵲 乾歸 4180 字 10個月前

因著有琥珀在旁一齊擔責,虞柏也不覺得自己夜裡吵了時卿的清修。

這會兒還在刻苦的背誦那本術法口訣,打算下次在時卿麵前一展拳腳,討兩句好聽的話來聽聽。

院裡的聲音不止,時卿麵上也不見有什麼煩躁之意,原是檀玠夜裡找來他屋裡,說是要與他聊些虞柏修習術法的事情。

時卿不疑有他,就讓人進了屋子閒聊。

耳邊還有二弟子背書的聲音,時卿看著這個坐在自己對麵的大弟子,心情實在說不上好到哪裡去。

“師尊,夜裡叨擾您休息,弟子實屬無心,師尊勿怪。”

每次檀玠找他,總是要先說兩句彆怪罪的話,時卿就是想要發怒,一時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他平日也是這副刁鑽的模樣?!”時卿憋悶著,隻能喝兩口茶來壓壓心裡的火氣。

“你也這樣慣著他、縱容他?!”

檀玠:“……”

時卿瞥他一眼,聲音清冷生硬,“我知道你們師兄弟二人兄弟情深,但對我來說,隻不過百年一事罷了。我本就無心管教,掌門時常當著我的麵誇讚你二人,我雖有感觸,但卻覺得你二人努力實為不夠,倘若隻做本分之事都要討我一頓誇讚,還是省了這份心思。”

“師尊……”

時卿抬眼看他,麵色不虞,“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辯解,也不多說兩句。答應你們回峰上小住,不過隻是為了掩人耳目,如若覺得不服氣,大可下山住,我不做阻攔。琥珀,我是一定要留在身邊帶著的,隨你們如何猜忌,我一概不管。但是日後如今日這般的鬨劇,我也不是不願意動手訓誡。”

檀玠隻聽他說,就是想問兩句,也是讓時卿打斷,仔細的聽他說完了,才琢磨的要問問琥珀的來曆。

“那師尊可還願意為弟子解惑?”

“但說無妨。”

檀玠平靜詢問:“弟子愚鈍,實在不明白師尊為何要將琥珀姑娘帶回師門,還放在身邊看護,是有何緣故?!”

時卿聞言,眉頭緊擰,看著檀玠如此鎮定自若之後,沒一會兒自己又笑了。

從沒見過他笑,這一笑反而讓檀玠一時看得愣神了一會兒,直至他出聲訓誡,才回過神來認真聽。

“瞧著每個人都想問我,可是誰也不敢開這個口,怕觸了我的黴頭。”時卿笑意來的快,退的也快,這會兒臉上已經爬上了淩厲的怒意,“沒成想是你先開了這個口,破了這個先例。”

檀玠頷首,直言:“那師尊可願解開徒弟的困惑?”

時卿單手輕叩案台,眼神落在檀玠的脖頸處,隻是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幽幽道:“說與不說,解與不解,不是由我說了算。倘若你想知道,你不如去問琥珀,從我口中聽見,不過都是代為轉述,不值一提。”

“琥珀隻說,她觸了您的黴頭,但您仍是不計前嫌,將她帶了回來。”檀玠隻將數個時辰前,琥珀說過的話報一半,瞞一半,企圖從時卿口中聽到些不重合的地方。

“隻說了這些?”

檀玠搖搖頭,“她還說了真凶,隻是沒看清那人模樣如何,自己傷勢過重卻也是命不該絕,僥幸尚存一命。”

聽了這個故事,時卿竟然心情頗好,雖然臉上沒有笑容,但是檀玠能感覺到他嘴角壓製的喜意難以忽視,一時也明白了琥珀說的話,許是以假亂真的荒誕故事。

沒等他懊惱,時卿便開口為他解惑,隻是意有所指,還需要檀玠仔細領悟一番。

“早些年,我喜四處遊曆,途徑一處堪比世外桃源的村子,就頓住了幾月的腳步,在村中小住了些日子。村長與人和善,偏生難記事,我就好心替他瞧了瞧,原是三魂丟了一魂所至。老人家看著甚是可憐無辜,可是轉天就忘了我是誰,索性我也就對此事袖手旁觀罷了。”

檀玠不解,麵露疑惑之色,“……”

時卿繼續:“後來閒談間才知曉,村長青年喪妻,與兩個孩子相依為命。早年有位路過村子的神仙見他思慮過度,孩子麵黃肌瘦的實在可憐,就替他取了一魂,忘卻了自己亡故的愛妻之後,就成了不記事的壞毛病。”

“師尊的意思是,琥珀姑娘的一魂,也叫師尊抽走了?”檀玠大膽發問,沒有絲毫顧忌二人是師徒的關係。

“沒有,隻是順手招了魂,”時卿指尖還是輕點著案台,一下一下的節奏感還挺強的,檀玠就洗耳恭聽等著下文,“魂歸身體之後,成了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樣,瞧著多有怪異,就是受了傷,也同不正常一般,還能自己動手處理。”

“那師尊為何還讓琥珀姑娘盯著虞柏,即是魂魄顛倒混淆,為何不讓她多休息恢複?!”

“她自己不願意,就由著她。”時卿說著緩緩起身站好,也不多說一句,隻是自顧自的覺得耳畔背書聲沒有了,自己可以差不多可以出去瞧瞧虞柏現在的水平是多高。

檀玠見他起身,也就沒再問,跟隨著趕緊起身,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隻能等到他站住腳步,自己也才好繼續問一問。

虞柏背書倒是起勁,隻是上手做了,回回也還是那副不思進取,毫無進步的德行,琥珀木著一張臉,在旁也已經沒有眼色繼續看下去了。

遠遠看見時卿和檀玠一前一後的走過來,琥珀麵上也未曾動容,隻是服從的繼續看著虞柏。

虞柏此刻沒察覺有人靠近,還在喋喋不休的吐槽,“我多努力,我多刻苦,我大半夜的在背書!我多沉穩,我多本分,也就我大半夜的還在修習術法。學個保命逃跑的手段,日後碰上邪修魔族,趕趟就跑沒影了。”

琥珀:“……”

時卿:“……”

檀玠:“……”

“如若要是覺得哪天活夠了,就使個遁地術,自己給自己鑽坑埋了,省的搞一場不像話的白事,燒的元寶蠟燭也是統統不翼而飛。即是生前身後都如此寸步難行,不如就成個籍籍無名的無名塚,免去了後人的拜見,自得自在逍遙。”

“想的真是自在周到,需不需要我去瞧瞧?!”

聲音是冷的,但此刻的虞柏沉迷於看書無法自拔,自然沒細想這聲音源於何處,這一問一答的也頗具喜感。

“白衣枯骨有什麼好看的,我生前容貌這樣俊朗,死後這容貌就沒有了。不說被蛆蟲腐食,蛇蟲鼠蟻啃咬的,就是風乾的話,也是醜的慘絕人寰,實在沒眼看,還是彆去瞧看了,傷了眼就不好了。”

“嗬!”時卿冷哼一聲,實在沒個好臉色給這位腦中天馬行空的徒弟看,“虧你想的如此周到,不修習術法,卻已經考慮到了身後事。真是讓你屈居在歸青天界這小小宗門之內了,不若……”

細品這話不大對勁,虞柏這才抬頭去看清來人,登時心頭大震,顧不得其他,直接大膽搶過話頭,盯著跟前一前一後站著的兩人,訕笑道:“不若,師尊就當我說的是玩笑話,彆放在心上,我不過是說著好玩的。”

時卿眼神淩厲的丟給他一個眼刀,讓他成功噤了聲。

“天色見晚,仙尊怎麼還未休息?是我與虞師兄吵了仙尊清修嗎?!”琥珀活絡氣氛,考量著出聲緩和兩句。

對上琥珀,時卿態度卻是緩和幾分,難得和顏悅色,落在虞柏眼裡就變了一副光景,如惡鬼上身、老妖怪奪舍一般驚悚可怖,駭人聽聞。

“並未,隻是想著來看看,有何變化。”

琥珀搖搖頭,“並無任何變化,虞師兄隻是粗略記住了些術法的皮毛,要更進一步,還得受仙尊點撥一二,方才能幡然醒悟。”

時卿點頭示意,隨即看向虞柏,聲音又是冷如冰窖,實在難聽,“我隻同你演示一遍,其他的還需要你自己領悟,修行的機緣你有,融會貫通就稍稍遜色幾分。”

縱使時卿嘴上百般嫌棄他修習不精湛,但是也罕見的耐心十足的同他細說了一遍要領,然後單手捏出一個法訣,略微催動靈力施展術法,下一刻,幾人就現身在了距離銀杏峰千裡之外的一處山頭。

虞柏震驚:“……”牛掰!

琥珀若是能做出表情,當是和虞柏同樣的震驚臉。

也就站在時卿身後的檀玠眸色晦暗,看著時卿的背影又是發了愣。

“可是有所領悟了?!”

難得受到時卿的親自指導,虞柏恍然間竟覺得這冷冷清清的聲音宛如天籟,當即忙不迭的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看他興奮傻樂模樣,時卿還是將信將疑的留了一個心眼,“既然明白,你就試一次,用我教你的,不開動傳送法陣,將我們一並帶回銀杏峰。”

虞柏立馬樂顛顛的說好。

然後照著時卿說的,有樣學樣雙手捏出一個法訣,調動自身靈力,白光乍現,下一刻幾人順利的回到了銀杏峰。

虞柏頭一次千裡穿行術施展成功了,還來不及竄上竄下的高興歡呼,隻是回頭一看,時卿和檀玠,還有琥珀三人也在下麵了。

等等!

怎麼是下麵?!

這會兒虞柏才驚覺,自己是回到了銀杏峰沒錯,但是他為什麼站在院裡那顆掉光葉子的銀杏樹上?!!為什麼隻有他一個人在樹上?!

不是說術法開啟的同時,任何其他後展開的術法都鮮少能成功施展嗎?!法陣就更不一般了,法陣啟動後,陣中人無法施展術法,所以自己這是歪打正著,就碰上了這少之又少的個例?!

那廝果然是麵目可憎的,虧得之前還覺得他眉清目秀了!

“虞師兄,仙尊說了,讓你趁熱打鐵將禦劍術也掌握一下,下次逃跑也能快一些!”琥珀站在樹下朝樹上的虞柏大聲喊。

“啊?!”

“虞師兄,加油啊!”琥珀還在給他加油打氣。

檀玠倒是毫不避諱,“師尊,這都深夜了,讓虞柏在樹上不會受涼嗎?!”

“要是你少些溺愛縱容,他都這個年紀了,也不會像個牙牙學語的孩子一樣,如此興奮!”時卿趁機訓誡他,拿出自己嚴師出高徒的那一套說辭,“領悟不錯,就是鮮少嘗試,我給他這個機會,你也就不必時常如八十歲的老母親一樣,事事都想著他,儘心儘力。”

檀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