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煦無語地抽了抽嘴角,把頭彆到了一邊。
不然他還能怎樣呢,和雲棲說他也暈車靠上去嗎。這種幼稚的小把戲他才不會做,他們壓壞了身量纖細的青年可怎麼辦。
裴明煦這樣想著,勸慰自己不要在意,可他的眼睛沒去看,耳朵卻不斷捕捉身體側方的細碎聲響。
他聽到了兩人交織纏綿的呼吸聲,曖昧又繾綣,心裡很不是滋味。
小叔才離開多久,這兩人就像一對愛侶般如膠似漆纏在一起。
裴明煦憤憤地為裴因打抱不平,這份情緒中又有多少出於個人私心,他刻意繞過,不敢細想。
裴因生死不明的當下,白綿可以毫無顧慮地去和雲棲拉近關係,可是裴明煦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這樣做。
下了車,他們三人先去巷口吃了早餐,再帶著相冊往沈氏店鋪趕。
店鋪的門鎖著,店員們還沒有來。
貼在一旁的營業時間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還要再等半小時。
雲棲有些失望,眼睫垂著,看起了青石磚上的紋路。
“雲棲,你怎麼在這兒?”
聽出來人的聲音,雲棲驚喜地抬起頭,“沈哥!”
他真是急傻了,明明有沈蘊青的聯係方式,卻沒想到給他這個店老板發消息問問。
看到青年熱切而又親近的態度,沈蘊青麵具下的眼睛彎了彎,冰冷的眼瞳染上一抹溫度。
沈哥?
白綿和裴明煦打量起來人,這又是誰。
沈蘊青無視了兩人帶著一絲敵意的眼神,不緊不慢地拿出鑰匙打開了門,邀請三人進來。
他從櫃子裡摸了一瓶草莓汁,遞給了雲棲。
“現在沒有茶,喝果汁可以嗎?”
雲棲:“當然可以。”
比起茶,他還是更喜歡喝甜甜的果汁。
隨後,他拿出兩個杯子,倒了白水,敷衍地放在茶幾上。
“抱歉兩位,沒有果汁了,你們不介意喝水吧。”
白綿&裴明煦:嗬嗬。
“不介意。”
白綿笑盈盈地看著雲棲,把茶杯送到雲棲嘴邊。
“哥哥幫我嘗嘗,這水甜不甜?”
雲棲有些遲疑,水有什麼好嘗的,再甜能有多甜。
然而白綿將杯沿抵在軟嫩的唇肉上,動作間有不容忽視的強迫,大有一股不達到目的就不鬆手的意味。雲棲無奈,隻得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
“還行吧。”他砸了咂嘴,給出了評價,打開了草莓汁喝了一口。
嗯,果然是草莓汁更甜。
白綿收回手,將茶杯送到自己的唇邊,旋轉半圈,正好印在了剛剛雲棲雙唇貼到的位置。
他輕呷一口,“我倒是覺得很甜呢。”
說完,他挑釁地看了一眼戴著半邊麵具的男人。
“許是搖光城山清水秀,人傑地靈,店鋪裡的白水都彆有一番滋味。”
沈蘊青毫不客氣地回懟,“這是店員買的瓶裝水,哪裡都有。”
“是嗎。”白綿輕笑一聲,絲毫不覺尷尬。
兩人的交鋒裴明煦看在眼裡,他看了一眼雲棲,對方什麼都沒察覺還在捧著瓶子小口喝。
見狀,裴明煦的心情更加複雜了。
他們昨天下午來到這裡,雲棲和這家店老板才認識多久,對方就像狗一樣嗅著味兒蹭了上來,認主認得這麼快,真不要臉。
裴明煦出聲提醒,“雲哥,照片的事……”
雲棲:!
被沈蘊青招待一通,差點把正事忘了。
他連忙把來意和對方說清楚,希望對方幫忙留意一下有關裴因的線索。
沈蘊青衣角上淺綠色的紋路閃了閃,複歸於平靜。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找過來的。
理智上沈蘊青知道雲棲過來一定是事出有因,可是感情上,他卻奢望著從對方這裡得到更多的關注與情感傾注。
“……原來如此,難怪那位先生今天沒和你一起。”他若有所思,“跟我來。”
他打開了電腦,找到了記錄客人底片的文件夾,把裴因和雲棲的照片找了出來。
“全都在這裡了。”
裴明煦和白綿接過他的位置,一一比對著。
雲棲被搶了活兒,坐在一旁抱膝發呆。
外麵突然一陣嘈雜聲,沈蘊青說要出去看看情況,在雲棲的印象裡,他回來的很快,語氣有些低沉。
“我想,你應該去看一眼。”
雲棲內心驟然升起不妙的預感,這時白綿和裴明煦興奮的聲音響起。
“找到了!是這張照片不見了!”
他們把照片導到手機裡,展示給雲棲看。
畫麵中,穿著大紅喜服眉眼如畫的青年揚著開心的笑容,側過身,對著鏡頭伸出一隻手,邀請鏡頭外的人拉住他的手。
是一張雲棲的單人照。
為什麼獨獨是這張照片不見了?雲棲想不通。
照片的事情告一段落,沈蘊青輕輕拍了拍雲棲的肩膀,“走吧,和我去看一下。”
說完,他目光瞥向另外兩人,“你們最好也一起。”
裴明煦:?
走在路上,他不滿地和白綿小聲嘀咕著,“這人也太能裝了吧。”
白綿歎了口氣,“哥哥好像挺崇拜他的,沒想到這一套也對哥哥起作用啊。”
沈蘊青在帶著他們向巷口走,快走到神像時,幾人遠遠就看到圍成幾圈的人群,烏泱泱一片。
湊近後,他們還能聽到不知道從哪裡傳出的聲音。
“看上去沒有什麼外傷啊。”
“警察還沒來,沒有人認得他嗎?”
“看樣子不像是這附近的人,不然咱們應該會有印象。”
“造孽哦,這麼俊的年輕人。”
“……”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雲棲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人群前的。
他的視線逡巡過男人深邃的眉骨,筆挺的鼻梁和淡色的薄唇,他還穿著昨天那套衣服,麵容平靜,似乎隻是睡著了。
雲棲跌跌撞撞來到裴因的身邊,腿一軟,跪坐到了他身邊,手指哆嗦著探了探他的鼻息——
沒有。
大顆大顆的眼淚滴落下來,他的指尖擦到了男人臉頰的肌膚,冰涼一片,他帶著哭腔囁嚅道。
“老公……”
裴明煦臉色鐵青,給警局打了電話,隨後他檢查著裴因的身體,試圖分析裴因遇難時的情況。
白綿錯愕萬分,在警局時的靈感一閃而過,難不成裴因也是因為那種怪異的情況死去的嗎?
就裸露在外的肌膚來看,裴因屍/體上一點異樣都沒有,甚至他的衣服連一絲褶皺都沒有,整潔得沒有反抗掙紮的痕跡。
草草看了一眼,白綿立刻攬住哭得泣不成聲的雲棲輕聲細語地安慰,輕拍安撫。
沈蘊青站在一旁沒有動,冷眼看著裴因的屍/體,隻有目光掃到雲棲的背影時眸子裡才會染上溫度。
【你已經死了,今天過後,你的愛人、親人、朋友都會知道這條消息,彆掙紮了。】
他一直壓製著身體中另一道意識體,從他見到雲棲時,這道意識便從他的身體中蘇醒過來作亂,如今他更加活躍了。
即便如此,沈蘊青壓製住他也不用費多大心力,裴因太弱了,他隻有本體力量的一小部分,對他構不成威脅。
但是他一直掙紮著刷存在感,沈蘊青有些心煩。
裴因嗤笑了一聲,【沈蘊青,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不就是讓他這個人死亡,自己趁機上位嗎。甚至連幾天都忍不了,不願意看到雲棲一直惦記著自己的情況,直接偽造了他的屍體放了出來。
他現在哪兒有什麼身體,昨天沈蘊青可是連他的身體和意識一起吞噬了。
沈蘊青語氣冰冷,【裴因,你很得意?看雲棲為了你而難過,這麼在乎你的樣子,你很開心?你也不過如此,真正愛一個人是不舍得對方傷心的。】
【當務之急,是讓雲棲從這段感情中走出來,不要再為此傷神。】
裴因冷靜地揭穿了他的想法。
【沈蘊青,你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現在的局麵不就是你造成的。要不是你殺了我,今天寶寶還是會開開心心的,他以後也會幸福快樂地生活一輩子。】
【你就是嫉妒我能得到雲棲的愛。】
【你自稱為神明,世上可沒有你這樣重私欲的神。偽神這個稱呼更適合你,虛偽至極。】
沈蘊青不欲與裴因多爭辯,現在站在這裡的是自己,敗者沒有話語權,他強製讓裴因的意識沉睡過去。
名為裴因的這部分意識和他本就是一體的,不過是僥幸得到了自由。
昨天白天,因為雲棲,也因為分體那邊的情況緊急,沈蘊青便忽視了裴因身上的異樣。等到了晚上,既然確認了結果,就沒有放過的道理,追求力量的完整又有什麼錯。
更何況……雲棲的愛完全是裴因偷來的,對方合該愛的是自己。
沈蘊青走上前,定定地看著雲棲。他的臉上尚有淚痕,小聲抽噎著,看上去很可憐。
沈蘊青的眼瞳變成了危險的豎瞳,隱隱泛著綠色,似是某種冷血動物,腦海裡逐漸浮出一些不可言說的念頭。
他想順著眼淚蜿蜒的痕跡一寸寸吻過他的肌膚,留下一片片旖旎的粉痕,想輕吻他的眼睛安撫,又想將粉嫩的唇凶狠蹂。躪成嫣紅,舌頭侵入他的口腔汲/取,想將他緊緊嵌入自己的身體,失神到無聲流淚直至眼淚流乾,想讓他被欺負到隻會嗚嗚咽咽,卻下意識地往自己這個始作俑者懷裡鑽……
裴因,就請你老老實實當一名逝者。
他會一點點將雲棲心中關於其他人的一切儘數抹平,從今往後,雲棲眼中心中隻有他沈蘊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