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咖啡店，孟雪時直接回了寢室，舍友們大多還在外麵，隻有住他對麵床位的哥們在戴著耳機打遊戲，少有的清淨。

孟雪時癱坐在椅子上，摘了一直綁著的發辮，看著手裡這根來自於虞笙的黑色發繩，他懊惱地抓了把頭發。

雖然剛才看似霸氣地和張京柏放了狠話，但孟雪時自己知道，他虛得很。

縱然他也很想將虞笙搶過來，可最重點難道不是虞笙的心意嗎？

想來也好笑，張京柏自以為是地跑來試探自己，卻不知道在虞笙那裡下功夫。

這樣想著，孟雪時拉開了自己的櫃子，想要拿衣服去洗澡，而打開櫃子的那一霎，一個皮質的紙筒從櫃子裡掉了出來，一副卷成筒狀的畫摔了出來。

孟雪時幾乎可以說是小心翼翼地將畫展開，是一張速寫，上麵畫著的是他在灌籃的畫麵。這正是虞笙之前替他畫的，那天她將這張畫藏在了他的背包底下，然後自己偷偷跑走了。

畫中，少年跳躍的身姿是那麼張揚而奪目，緊致的肌理線條充滿了張力，眼神銳利又驕狂，在他身上，幾乎可以找到所有關於青春關於美好的詞彙。

所以，虞笙眼裡的自己是這樣的嗎？

“這又是暗戀你的女生送你的嗎？”

原本正在打遊戲的室友冷不丁出現在孟雪時身邊，湊過來看他手裡的畫。

“不是。”孟雪時回答著，一邊就想將畫重新收起，卻被室友一把按住。

“還說不是，你看地上的人影，人家都畫成了一個愛心了！哇塞，藏得這麼深，暗戀你的人啊？”

室友的話猛然地點醒了孟雪時，他再次仔細地看向手裡的畫，確實，畫中他身下的影子，確實是一個愛心。

這是巧合嗎？還是虞笙刻意為之？

所以虞笙真正喜歡的人，是自己嗎？

孟雪時隻覺得那團橫亙在胸口的鬱氣突然散開，一股無法言說的欣喜從心底裡冒了出來，他甚至想立即衝到虞笙身邊，問她是不是喜歡自己，可這個念頭隻出現了一瞬，便被他掐滅了。

如果她真的喜歡自己，那為什麼又要和張京柏在一起呢？為什麼明知張京柏喜歡的人是許銀心，還要跟他在一起呢？

孟雪時堅信虞笙不是一個會被鮮花美酒哄一哄就回頭的人，但她確實回頭了，哪怕在這樣被傷害過之後。他不理解，為什麼虞笙明知張京柏把她當替身，她還要和他複合。

現如今，他才對“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有了全然的理解，他也終於認識到，一向被他認為是肮臟的愛情，甚至還有如此折磨人的一麵。

——

連著熬了好幾個大夜，虞笙設計的服裝終於有了雛形，她看著掛在架子上的衣服，好歹算是鬆了一口氣。

一起使用活動室的同學看著她的衣服，也由心稱讚。

“笙笙，你這設計真的很厲害啊，三個名額肯定有你一個了，而且你的模特是孟雪時吧，已經贏在起跑線上啦。”

提到孟雪時，虞笙情緒又瞬間低落了下來。

他現在還願不願意做自己的模特，很難說。

正想著，肖芃芃拎著兩杯奶茶進來，一邊還一臉嫌棄地吐槽著：“隔壁是哪個社團的活動室啊？怎麼一股火鍋底料的味道？”

另一位也正在忙活自己設計的同學無奈地譏諷：“隔壁電玩社團，但最近好像一直在搞吃播，用酒精燈煮火鍋。”

“酒精燈？！”肖芃芃驚叫道，一邊將奶茶遞給了虞笙，“這不是違規的嗎？他們膽子也太大了吧！而且酒精燈的火也不夠大吧？”

那位同學撇了撇嘴：“他們把四五個酒精燈堆在一起點燃，上周五晚上我看到他們甚至在裡麵烤澳龍，還是蒜香黃油味的。”

“這也太誇張了……”

兩人八卦了一陣之後，那位同學就有事離開了活動室，肖芃芃一邊喝著奶茶一邊看著虞笙製作她的服裝，看她往衣服上縫製一些配件，那些配件一看質感就不便宜。

“哇，笙笙，你這次可是大出血啊，這個鑽是S家的吧？還有這個貼邊……”說著，肖芃芃小心翼翼地拎起服裝的一角，“這料子也太舒服了吧，我說實話，我胸罩上的蕾絲都沒有這個柔軟。”

“少來了。”虞笙笑著看了她一眼，“畢竟名額才三個，不拚一下怎麼行啊。”說著，她起身環顧了一下這間不算太寬敞的活動教室，隻有幾個衣撐上掛著衣服，但從完成度來說也都非常不錯，“還有好些人藏著掖著呢，誰知道31號那天會不會衝出幾匹黑馬來。”

“要真有黑馬也得是你啊。”肖芃芃不自主地吹起了彩虹屁，“不過，距離截止日期也沒多久了，你是不是得讓孟雪時過來試試衣服啊？”言語間，那種想要一飽眼福的小算盤已經打得啪啪作響。

虞笙斜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是你想看吧？”

“哎喲，向往美色也不是什麼罪過嘛，你看你衣服都製作得差不多了，要不現在就把他叫來試試？”

麵對肖芃芃的請求，虞笙卻猶豫了。

孟雪時最近並沒有聯係她，給他發微信也不回，似乎自從那天他獨自離開之後，他們倆就莫名陷入了一種冷戰的氛圍，怪尷尬的。

畢竟在設計工坊自己曾答應過他不會和張京柏複合，然而最後她卻食言了。

不知真相的肖芃芃此時還在慫恿：“快啊，論壇裡剛剛有人發了他在操場上的照片，他現在應該是有空的。”

“你還真是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啊……”虞笙試圖用調侃來掩蓋自己的不自然，然而捏著手機的手卻誠實地猶豫了。

肖芃芃搖頭晃腦：“畢竟杭大十年難出一個神顏校草啊，從孟老師入校開始，他就一直是校論壇的流量密碼，你看不隻是我，關注他的人多著呢，甚至他每天在學校食堂吃什麼菜，都有一棟專門的樓來記錄……”

邊上肖芃芃在說什麼，虞笙已經聽不進去了。她點開和孟雪時的對話框，上一次發微信，還是咖啡店遇見張京柏那天，自己跟他道歉，問他去哪了。

雖然覺得自己這樣很不道德，但虞笙確實非常討厭這樣的“冷戰狀態”，想著無論如何也得打破這道冰牆，向孟雪時道歉，她按下了手機按鍵。

ys：有空嗎？來下活動教室，試一下衣服。

一杯奶茶見底，她等的回複也沒有來，倒是邢櫟氣喘籲籲地出現在活動教室門口。

“你怎麼來了？”虞笙迎上去問。

邢櫟扶著門框，好容易才喘勻了氣：“我家Ace在忙著練球，讓我來替他試衣服……”

虞笙這才注意到，邢櫟身上也穿著一套籃球服，顯然是剛從球場上下來。之前聽孟雪時說他們正在準備預選賽，最近隻要有空都在練球。

但孟雪時不來，是真的因為不想來吧。虞笙對此心知肚明。

“可是你比雪時矮一些，又壯一些，你替不了他的。”

聽她這麼說，邢櫟也有些為難了：“可是雪時不是很想來的樣子，說實話，他最近臉好臭，我們在球場上幾乎被他暴錘！”

聽他這麼說，邊上的肖芃芃八卦地問道：“孟老師為什麼心情不好啊？快說來聽聽！”

因為他暗戀自己嫂子而不得！

雖然同樣有著一顆八卦的心，但邢櫟深知隨意說彆人的隱私尤其感情問題是不道德的，於是他也沒正麵回答，隻對虞笙說道：“你之前不是跟雪時關係挺好的，要不你自己去問他吧？我是不敢傳話了……”

自己去問他？

也好。

還從未在孟雪時這裡受阻過的虞笙突然心裡就冒出了一股怒意，被張京柏威脅的憋悶，被孟雪時誤解又冷戰的煩躁和被他放鴿子的鬱悶通通彙集到了一起，讓她也忍不住想要當麵問問他，他到底在想什麼。

在邢櫟擔憂的眼神中，虞笙少見的怒氣衝衝地來到了體育館。彼時孟雪時正在跟人1V1，見虞笙過來他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還是邢櫟上前，把他換了下來。

離場後，孟雪時拿起水壺喝水，虞笙便上前問道：“為什麼不回我微信？”

“不敢。”孟雪時答得乾脆，“怕我哥又誤會。”

虞笙胸口一沉，莫名的，剛剛還燒得很旺的怒火瞬間小了下去，轉而被心虛替代。

“你也不打算做我的模特了？”

聞言，孟雪時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又喝了一口水，像是在思考什麼，過了一會，他才轉身麵向虞笙：“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你，那天你很肯定地回答我，說你不會和我哥複合，為什麼你們現在又在一起了？”

“我——”虞笙語塞，她答不上來，她無法坦率地告訴孟雪時，是他哥哥以她的把柄威脅她複合。她無法告訴他自己真實的情感，怕他覺得惡心，也怕他對自己厭惡。

有時虞笙站在上帝視角，也會討厭這樣優柔寡斷的自己，心裡也曾千百次地想過，要不就勇敢一次，不顧一切地跟他告白。可現實卻是，她不敢，或許因為她太喜歡他，所以格外珍惜他們之間逐漸縮短的距離，也格外害怕向他展現真實的醜陋的自己。

見她答不上來，孟雪時又換了一個問題：“那我再問一個吧，為什麼非要我做你的模特呢？為什麼為了我這場時隔三年的秀這麼努力，掏空家底也要用最好的材料做這一件衣服呢？”

“這很重要嗎？”虞笙低著頭反問。

“嗯，很重要。”

看似兩個問題，實則是同一個答案。

孟雪時看著她沉默的樣子，像是無論如何要將那個貝殼撬開一般，狠心逼了她一把：“我想知道你的答案，等你打算告訴我了，再來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