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學姐”(1 / 1)

第二天早上虞笙下樓時,孟雪時早已坐在餐桌邊吃早飯了,人前的他此時又恢複到那副生人勿進的樣子,可虞笙卻已經不會再因此而感到失落了。

張京柏為虞笙拿了一杯牛奶,一邊數落自家弟弟:“也不知道叫人。”

孟雪時抬了抬眼皮,不鹹不淡喊了句:“學姐。”

嗯?

虞笙有些驚訝,但很快便反應過來,孟雪時這是想通了。

比起虞笙的不動聲色,張京柏卻有些後知後覺:“對啊,雪時開學也是杭大的學生了,你們是校友啊。這樣也不錯,笙笙,你在學校裡幫我多照顧雪時啊,他這個冷冰冰的性格,恐怕是交不到什麼朋友了。”

虞笙笑了笑,不置可否,而孟雪時壓根連理都沒理他哥一下。

三個人靜靜吃飯,昨天夜裡發生的事,仿佛成了虞笙和孟雪時心照不宣的秘密,無人提及,就連張京柏也不明白,自己弟弟怎麼突然一夜之間就想通了。

吃完飯,孟雪時就獨自回房了,虞笙陪著張京柏聊天喝茶,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張京柏說,她聽。九點一過,他那些朋友們逐個下樓,氣氛又變得熱鬨起來。

度假最後一天,眾人顯然不想就這樣平淡過去。不知誰找出了幾副撲克牌,便攢起了牌局。原本張京柏同他的朋友一共四人剛好湊齊一桌,但在大家的起哄下,虞笙不知怎麼的就坐到了張京柏對麵,與他打起了對家。

“這樣才對嘛!”其中一個友人搭著張京柏的肩,搖頭晃腦地對虞笙道:“都說牌品見人品,笙笙,你可要看好了啊!”

幾局下來,張京柏的牌品怎樣虞笙沒看出來,她自己卻是把把墊底,輸得底掉光。

“嘖嘖嘖,京柏,這可不行啊,你不能隻管自己出牌啊,你女朋友還沒逃出去呢,你自己得第一有什麼用啊!”

張京柏也有些急,他看著手裡為數不多的牌:“笙笙,對子能不能接?”

“哎哎哎。”虞笙的上家陰陽怪氣,“這都開始明晃晃開始打情侶牌啦?”

見大家責備張京柏,虞笙連忙道:“是我不會玩,京柏你先跑,不用管我。”

“真感人,京柏,快教教你女朋友,輸了的人可是要請所有人喝C家下午茶的哦,這麼遠,加上配送費真的不便宜哎。”

虞笙雖然經濟情況不怎麼好,但她並不是小氣的人,那個C牌的下午茶咬咬牙她還是請得起的,隻是把把都輸,多少也燃起了一些勝負欲。

此時桌上又出完一輪牌了,虞笙看著手裡亂七八糟的碎牌,又看了看桌上的一對Q,猶豫著要不要出掉手裡幾乎算是最大的對K。

“一對K。”

還沒等她打定主意,就從她身後伸出來一隻手,直接抽走了她手中的對K,甩在了桌上。

她回頭一看,孟雪時不知什麼時候搬了把椅子坐到她身後,看著她手裡的牌。

“你現在要是不出,就錯過出牌機會了。”

他與她靠得極近,說話間熱氣噴在虞笙的脖頸處,濕濕熱熱。她還聞到他發間洗發水的味道,是讓人沉醉的百合香氣。

之後牌麵上又打了什麼牌,虞笙都沒注意,她隻是捏著自己手裡的牌,極力掩飾著自己心中瘋狂的悸動,一邊聽孟雪時的吩咐,他叫她打什麼,她就打什麼,像個出牌機器似的,很快,她手裡就一張牌都不剩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拿了第一,但這樣大牌多少有些“作弊”嫌疑。於是她作勢要起身,好將位置讓給孟雪時。

“要不你來吧。”

還未等她站起來,又被孟雪時一把按在椅子上。

“我看著你打。放心,這頓下午茶你請不了。”

在孟雪時的幫襯下,一直打到中午開飯,虞笙都沒有再輸過一局。收牌後,孟雪時雖然什麼都沒說,但虞笙知道,他是在還昨夜的人情。

幾人意猶未儘地挪到餐桌,嘴裡還複盤著剛剛的牌局,張京柏的發小特地拍了拍他的肩:“不錯嘛,家庭和睦啊,一家三口打我們倆哈。”

張京柏對孟雪時幫自己撐場麵的行為很是受用,便招呼他過來一起吃飯,卻不想孟雪時抱起頭盔背上背包徑直往外走。

“雪時,吃飯了你去哪?”

張京柏追出門去,就見孟雪時已經跨上了他那輛停在院子裡價值不菲的摩托車。這輛車還是孟雪時外公在時給他買的,他一直十分珍惜。

“你又要去哪?”

孟雪時戴上頭盔:“我回家收拾東西,不是馬上要開學?”

聽他這麼說,張京柏略懸著的心鬆了下來:“那也不急這一會吧,吃完飯再走啊。”

“人太多,吵,我吃不下。”

“可是我看你和笙笙相處還挺融洽的啊。”

聽到他提起虞笙,孟雪時扭頭看了他一眼。

“因為她正常。”

想了想,他又道:“你最好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好好談一場正常的戀愛。”

孟雪時的話顯然意有所指,張京柏的臉色一時間有些不太好看,訕訕道:“你看出來了啊?”

“我又不瞎。”孟雪時翻了個白眼。

張京柏聞言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像被戳破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孟雪時也沒再管他,油門一緊就離開了彆墅。

一樓客廳內,虞笙站在落地窗後,聽著摩托車的轟鳴,靜靜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眼神些許落寞,心裡卻仿佛鬆了口氣。

孟雪時是她奉為繆斯的存在,她自然想多和他相處,但她也知道,能夠這樣說上幾句話,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她不該再肖想更多。

然而此時的虞笙不知道的是,當一直遙望著的星子變得觸手可及,原本無暇的愛意,就會染上貪婪的色彩。

——

從彆墅度假回來之後很快便開學了,虞笙早早回到宿舍,剛收拾好東西,肖芃芃就從外麵衝了進來,一把勾住虞笙的脖子。

“哈嘍笙笙寶貝!度假怎麼樣啊?開心嗎?張京柏家的彆墅是不是很豪華?你們有沒有什麼進展啊?”

虞笙無奈看了她一眼:“你是好奇寶寶嗎?”

肖芃芃放開她,回到自己的床位一邊收拾自己的行李,一邊繼續追問,“哎呀我其實就是好奇你度假發生了什麼事嘛。”

發生了什麼事?

假期回憶像倒帶一樣在腦海裡迅速掠過,虞笙想從中搜尋一些關於她和張京柏的片段,但意外的是,孟雪時的身影幾乎出現在每個角落,那些有他存在的片段,像是黑白默片一般無聲上演,卻在虞笙的心裡引起軒然大波。

若隻是如此,那麼這部“電影”看上去就像是一出俗套的錯位版萍水相逢,可偏偏最後的Ending落在她從張京柏手裡接過名片的那個畫麵,像是手段高明的導演,將她最初的不純動機用最玄妙的方式剖開,公布於天下。

她甚至都無法判斷,上天讓她遇到孟雪時,到底是對她的獎賞,還是對她彆有居心的懲罰。

“無事發生。”虞笙淡定扯謊,猛地關上衣櫃。

“啊,那也太可惜了,看來兩天一夜還是太短了些。”肖芃芃無知無覺,還在為虞笙這段毫無進展的感情惋惜,而虞笙隻想從這個話題裡逃離。

“我去圖書館了。”

“啊?明天才正式開學,你這就開始用功啦?”

“我這下學期要考專八。”

“那不是下學期的事嗎?”

望著被關上的門,肖芃芃搖了搖頭:“學霸不可怕,就怕學霸比你還努力。”

一連幾天,虞笙都沉浸在為自己安排的各種學習任務中,加上正式開學,大部分時間都被課業占據,根本連點喘息的空間都沒有,同時她還減少了與張京柏的聯絡,生怕他一提起孟雪時,她便又要好奇關心。

縱然虞笙將自己防守得仿佛銅牆鐵壁,但她似乎忘了,開學後,孟雪時和她就是校友了。

“真的是孟雪時啊?!”

寢室裡,室友正刷著校園論壇,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什麼什麼?”肖芃芃湊上去看,就見畫麵裡,一個高挑男生穿著一身迷彩,站在隊列的頭排,微卷的長發散在肩頭莫名增添幾分邪氣,陽光斜斜打在他臉上,更顯得他輪廓出眾。“這男生好帥啊,個子好高,他是誰啊?”

室友難以置信地掃了一眼肖芃芃:“什麼?難道我們孟老師已經成為時代的眼淚了嗎?!”

第一次在生活裡聽到孟雪時的名字,虞笙多少是有些恍惚的,好像那顆被自己藏在罐子裡的水晶球突然被拿到陽光下,讓所有人都看到它折射出來的絢麗光芒並為之讚頌。高興它可以被彆人喜歡,卻惋惜它再也無法獨屬於自己。

“你不知道他也正常,因為他隻當了非常短時間的模特兒。沒想到他竟然也來了杭大,還成為了我的學弟!我的天!以後豈不是可以天天正大光明地舔顏?!”

“他還做過模特?那他紅嗎?如果我搞他的代拍,會不會有市場啊?”

“少來了你,鑽錢眼裡了啊?”

“我想買驢家的新包嘛,打了兩個月的暑期工還是遠遠不夠……”

兩人說話間,沒注意到寢室的門開了又關,虞笙捧著書默默離開了寢室。

她不明白,怎麼短短幾天之間,“孟雪時”這三個字,就從僅存在於她內心的崇拜,變成鋪天蓋地的一張密網,讓她無處可躲。

圖書館滿員,虞笙抱著書正想著是不是要回寢室或是去教室,就接到張京柏的電話。

電話那頭,張京柏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又紳士:“笙笙,下課了嗎?”

“嗯,下課了。”虞笙在圖書館外隨便找了一處台階坐下來。

“怎麼了,你聲音聽著不太好,上課太累了?”

“有點,最近在備考專八,有點難,而且剛剛去圖書館發現一個位置都沒有了。”

“真難得,竟然聽到你抱怨。”張京柏的聲音染上了幾分笑意,似乎有些開心能夠感受到虞笙的小情緒,隻是這種開心卻無法傳達給虞笙。

“周五有空嗎?”張京柏又問。

虞笙細想了一下,剛要回答,就聽邊上有女生大喊“孟雪時!”。幾乎是下意識,虞笙循聲望去,視線自動捕捉到一個高挑身影,哪怕穿著一身迷彩,看起來依然俊逸出塵。

他被幾個女生圍在中間,神情依舊冷漠,但並沒有不耐煩。而那幾個女生,長得都好看極了,至少虞笙若站在她們身邊,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不是一國的。

這“眾星捧月”似的場景,不僅讓路人側目,也讓虞笙感到刺痛。

許是剛才那個女生叫得太大聲了,就連電話那頭的張京柏都聽到了。他輕笑著:“剛剛是不是聽到有人叫我弟弟了,他怎麼了?”

虞笙看著孟雪時的背影消失在階梯下方,而對方甚至都沒注意到離他隻有十來米遠的自己。

“他沒怎麼,被一群女生圍著,剛剛從我眼前經過。”

“嗬嗬。”張京柏無奈地笑出了聲來,“他從小就是這樣,不缺女孩子喜歡。”

虞笙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便問道:“前麵你問我什麼?”

“哦。”張京柏這才想起來,“周五晚上有沒有空,我那天要見個客戶,剛好在你們學校附近,可以一起出來吃晚飯。”

虞笙毫不猶豫:“可以啊,周五下午我隻有兩節課。”

“那我訂好餐廳和時間再通知你。”

掛了電話,虞笙茫然地抬頭望天。

她錯了,她想。

孟雪時絕不是她可以觸及得到的,至少,她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