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阿朱同行已久,但如此親密,幾可算是同床共枕的情形卻從未曾有過。月華的清輝透過窗外枝蔓,斑駁散落在阿朱白皙地麵龐上,映得她本就俏麗可喜地麵容上平添了幾分晶瑩溫潤之色,更襯得那嬌嫩的紅唇愈發地誘人。
蕭峰極力遏製著想去俯身親吻阿朱的衝動,暗罵自己真是禽獸,雖然旁人均已入睡,但自己怎能於此時起這樣的心思,更勿論阿朱還沒重新認可與自己的婚約呢。蕭峰雖然心中對自己嫌棄無比,眼睛卻仍是一霎不霎地盯著阿朱,此番重逢後,他還從未有機會如此認真地端詳阿朱,此時能得機會,又哪裡舍得移開眼去,不禁伸出手去,隔空描摹著阿朱的眉眼,似要將她雕磨入骨一般。凝視間,卻見阿朱緊閉的眼皮下眼珠一轉,輕輕一笑,原來這小妮子還沒睡著啊!
阿朱知蕭峰值首夜是為了先讓自己睡著,避免尷尬,而一想到待會兒他會睡在自己身邊,雖早就閉上雙眼想要快速入睡,但又怎地睡得著。聽得他進內與虛竹替換後就坐在自己身邊,又感到他灼灼地目光盯視著自己,心中羞怯不已卻也不敢亂動。
驀地聽得蕭峰一聲輕笑,阿朱知他已看破自己並未熟睡,俏臉一紅扭動著背向他翻過身去。
蕭峰見她如此嬌憨地模樣,那還能忍得住,伸出雙臂從後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住,知她必會扭動,便用一指按住她的櫻唇,同時在她耳後輕輕“噓”了一聲。阿朱被他抱緊,心知周圍眾人俱在,哪裡敢動,隻得由他抱了去。
蕭峰見她不再扭動,十分不舍地放下按在她唇上的手指,手臂回落,輕柔卻堅定地抱緊阿朱,情知她是默許了自己的摟抱,開心地用下巴輕輕蹭了蹭阿朱的頭頂心。感受著懷中阿朱的身體微微一震,心知不能再逗她,便側頭將臉靠在阿朱的頭頂後便不再動,手臂仍是環住阿朱,半點鬆手的意思也沒有。
阿朱感受著蕭峰溫柔的懷抱,隻覺又是害羞,又是緊張。但阿朱感受著透過他堅實地臂膀傳來的令人安定地力量,聽著他沉穩有力地心跳,不自覺地緩緩放鬆了身體。剛剛許久都未睡著的阿朱,此刻靠在蕭峰的懷中竟自快速沉沉睡去。
其實蕭峰的緊張完全不亞於阿朱,他甚至微微運起了內力,才讓自己的雙臂並未因興奮而顫抖。蕭峰本是不欲在眾人麵前與阿朱有所親密,可此刻佳人在懷,哪裡還舍得放手。感受著阿朱逐漸放沉的身體,聽得她熟睡後均勻地呼吸,蕭峰仿若置身仙境一般,隻覺飄飄然魂不知所以,阿朱緩緩睡去,他又怎生睡得著,抱著阿朱腦中胡思亂想,越想越是清醒。
恍惚間隻覺得阿朱嬌小地身軀往後一翻,蕭峰忙微微鬆開她往後一退,怕自己影響到她翻身再弄醒她。蕭峰見阿朱平躺在自己臂彎,仍睡得十分香甜,輕呼出一口氣後放下心來。而就在蕭峰心下微鬆之際,隻見阿朱往後又是一翻,這一來直接撲入了蕭峰懷中。蕭峰本是喜上心頭,可阿朱翻的著實不老實,不僅一條腿橫跨住了蕭峰的雙腿,一隻手還撫上了蕭峰的胸口。那撫著蕭峰胸口的小手,似是覺得手感甚好,還揉了揉蕭峰壯實地胸肌,嚇得蕭峰忙抬起一隻手按住她那作亂的小手,另一條環著阿朱腰間的臂膀則是緊了緊,生怕這鬼丫頭在還有旁人時繼續作亂。
此時間恰逢虛竹入內,擬換段譽繼續守夜。見此情狀,立即舉起手掌擋在自己眼側,示意自己什麼都沒看見。拍醒段譽時,段譽見他這樣也猜到了幾分,偷眼看去後也是擋住了自己的眼側,隻是在臨出門前,在蕭峰看得到的地方,背身給蕭峰比了一個大拇指。
蕭峰見被撞破,心下一橫,想著自己坦坦蕩蕩隻是抱著阿朱而已,又沒有其他,便更是理直氣壯地抱緊阿朱,感受著她沁香溫軟地氣息也自緩緩睡去。
次日清晨,眾人見到相依相偎的兩人,心照不宣地未驚動他們,隻是互相叫醒,先行外出洗漱。蕭峰怕阿朱尷尬,並未叫醒她,欲待眾人皆出廟後再叫她。隻是阿紫也看不見,不知是何情況,在鐘靈叫她之時嘟囔著要找阿朱姐姐,卻是弄醒了阿朱。
阿朱清晨從一個溫暖有力地懷抱中醒來,隻覺昏昏沉沉間對其甚是依戀,並不願離開。蕭峰見她欲醒未醒,抬手為她遮住了眼前的陽光,沉聲道:“你若困時,再睡一會罷。”
阿朱迷蒙地抱了抱眼前堅實地身軀便欲再睡,驀地直驚得猛地睜開雙眼,恍惚間,軀體、破廟、蕭峰、通鋪這幾個詞躍入腦海。阿朱慌忙撐起身體,發現自己竟似與蕭峰擁抱纏繞了一夜,慌張地瞪向身旁的男人,忙問道:“怎麼,怎麼回事?昨晚不是……”說著看了一眼昨晚兩人僅是從背後相擁的位置,眼圈微紅,雙手攥緊了自己的衣襟。
蕭峰一見她泫然欲泣的眼神,愧疚之意大作,忙伸手去拉她,但見她宛如受驚地小鹿般往後一縮,不敢在強行去拉,隻溫聲道:“昨晚睡熟後,翻身翻成這樣了,我也不忍叫醒你”蕭峰並未直言告訴阿朱,是她自行翻身撲入自己懷中,怕她更加害羞。
阿朱強忍眼中熱淚,看了一下現在廟中除了他們已無旁人,眾人必是都已看到他們睡在一處了!阿朱憤懣地捉起旁邊一個稻草枕頭,向蕭峰身上砸去,同時站起身來跑了出去。
這一枕頭砸的甚是綿軟無力,蕭峰要想躲開可以有無數種方法,但他卻是呆呆地接住了枕頭,任由阿朱跑了出去,腦子裡隻傻傻地想道:“怎麼辦,她好像生氣了,是我不好光顧著抱著她開心,卻忘了這一節。”
這邊廂阿朱跑出後,猛地一頭紮入水盆中開始洗漱,眾人見她狀態不對,並未打擾。蕭峰也知阿朱其實羞澀遠大於害怕,便未著急,遲遲而出,讓她先行收拾。這日再行之時,阿紫雖是看不見,卻也覺出些不對,姐姐和姐夫,怎麼又不說話了?
此情形直至午飯後重新啟程時仍未改善,段譽忍不住伸手,拉住阿朱的馬韁,一起緩緩落於眾人之後。對於此,蕭峰隻是看了他們一眼後並未阻攔,由得他們去了。
“哥哥”待到遠離眾人後,阿朱忍不住先下馬,緩緩開了口。
看著阿朱遊移地眼神,段譽輕歎一聲跟著下馬後道:“阿朱妹妹,你跟大哥到底怎麼回事,好好地怎生又不說話啦。”
“我,我……”阿朱低頭搓著衣角,段譽也不再言,隻靜靜地等著她開口。
隨著阿朱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言道:“哥哥我害怕。”
看著眼前因脆弱而更顯嬌小地妹妹,段譽拍了拍阿朱的肩膀,溫言道:“阿朱妹妹,還記得當日咱們在琴韻小築,和阿碧妹妹一起捉弄那大和尚嗎?”提及往日舊事,阿朱抬起頭來和段譽相視一笑,段譽續道:“那時你麵對如此凶厲的大和尚,卻能做到玩弄他與股掌之間,哥哥我甚是佩服”說到此處,段譽還拱了拱手示意。
阿朱笑著打掉了段譽的手,道:“哥哥,我當日的不怕,和現如今的怕,是不同的。”段譽心裡微微一笑,阿朱妹妹可比自己那憨大哥聰明多了。
段譽聽得阿朱繼續道:“當日不怕,實不知天高地闊,仗著慕容家的聲勢狐假虎威罷了。現如今離開燕子塢幾近三年,於靈鷲宮處僅僅兩年,卻是見多了勾心鬥角,生離死彆,早已沒有往日那般天真莽撞。”念及慕容家,阿朱微微頷首思量,段譽心道這兩年可著實苦了自己這個妹妹了,便也未打擾於她,由得她沉吟半響後複又言道:“現如今,阿朱既怕失而複得之驚,亦怕得而複失之苦。此番得以與眾家哥哥相見,雖已無靈鷲宮三年之役,可隨時回燕子塢。可若回去,阿朱也怕回去後如何麵對公子與阿碧,縱然明晰他們不會怪罪於阿朱,亦不知曉該從何開口。”
說到此處,阿朱側首掩去眼中閃動的微光,繼續言道:“至於蕭大哥,阿朱也怕,若記憶一直未得回複,蕭大哥是否還會一直對阿朱如此之好。而且,縱使阿朱仍是阿朱,我也怕蕭大哥透過我看的是他人。哥哥,我該怎麼辦?”說到這已是眼中淚光盈動,委屈地看著段譽。
段譽忍不住攬過自己這妹妹,心下微微一哂,怎麼自己哄完大哥,又來哄自家妹妹啦,而且自己那傻大哥乾嘛不告訴阿朱妹妹記憶其實隨時可以恢複啊。
於是段譽給妹妹擦了擦眼淚,道:“我且問你,你早就喜歡上蕭大哥了是也不是。”阿朱攥著自己哥哥的衣袖,輕輕“嗯”了一聲。
段譽見她如此,扶著她的雙肩,直視她的雙眼道:“我的好妹妹,遇見喜歡的人,卻情更怯了嗯?你是否有想過,以蕭大哥的心性,無論你怎麼做,這一輩子對你感情都是不會變的。”
阿朱點點頭道:“嗯,我相信他,他是一個十分值得相信的人。隻是我,”話音未落便被段譽打斷:“沒有隻是,阿朱妹妹,你要自信一點,喜歡就是喜歡,兩情相悅無需拖延。更勿論不管是以前的你和現在的你,都是很好的你,都十分值得被愛。隻是若你遲遲不回饋於大哥,他隻會如現在這般待你,不會待你更好,你明白嗎?”
段譽見阿朱目光閃動,知她已明其意,便扶她上馬道:“好啦,我的妹妹這般聰穎,又怎會想不透。趕緊走吧,我們掉隊很遠啦。”隨即牽著阿朱,快馬加鞭追上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