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鴛夢何可棲 覆手於心(1 / 1)

漸漸由秋入冬,眾人行程更緩,有時天氣嚴寒,大雪紛紛而下,便在大城鎮中飲酒休息,多日不行。蕭、段二人的傷勢已幾近痊愈,蕭峰、虛竹、段譽三人便經常圍坐飲酒,你一碗,我一碗,意興甚豪。

這期間蕭峰問起段譽學會六脈神劍的經過,想要授他一項運氣法門,得能任意運使真氣。哪知道段譽對內功、外功一竅不通,豈能在旦夕之間學會?蕭峰隻得徐徐圖之,無奈地搖了搖頭,從最基本的內功心法開始教段譽。與此同時蕭峰還時常與虛竹切磋武功,甚是暢快,虛竹雖對敵經驗不行,但“天山六陽掌”與“折梅手”都極為精妙,蕭峰與之對招實是受益無窮。此番切磋之於虛竹則更是大有裨益,畢竟蕭峰所具最豐的實戰經驗於他而言更是難得。

對於蕭峰而言,這兩個多月過的實比過去的兩年加起來都快樂,有酒喝,有兄弟,更是有阿朱。自上次為他療傷後,兩人雖未有進境,但阿朱也不再躲他,有時蕭峰去拉她的小手,雖有羞呢卻並未躲開。而對於阿紫,在阿朱看出蕭峰實則渾然不覺阿紫的心意後,更是毫無芥蒂,於是更加用心地去照顧阿紫,這一來反到是讓阿紫沒法賴著蕭峰。

這日傍晚,蕭峰又在和虛竹切磋對招,兩人掌風過處,圈起滿地還未融化的大雪,散落在晚霞中,圍繞在兩人前,甚是瀟灑好看。段譽則坐在一旁,為兩位哥哥拍手叫好,經過蕭峰一個多月的指點,段譽已勉強能控製內息運行,時而運起六脈神劍左助一下蕭峰,右幫一下虛竹,也是快樂的很。

正自對招間,阿朱和鐘靈一個抱著酒壇,一個拎著食盒走進小院。一見她們來了,蕭峰忙收勢歇掌,奔到阿朱麵前拿過酒壇放在桌上。一旁的鐘靈倍感受到冷落,於是一手平舉,將食盒托在掌中,嘟嘴歪頭地看著段譽不動。段譽見此情狀忙笑著上前接過食盒,放在酒壇旁。

阿朱看蕭峰拿過酒壇,調笑道:“看來蕭大哥你第一愛喝酒,第二才愛打架,一見酒來立馬就停手啦。”蕭峰搖頭道:“阿朱你又說錯啦,你大哥我第一愛阿朱,第二才愛喝酒,第三才是打架!”阿朱俏臉一紅,低下頭去並未作答,心裡想著是怎麼是“又”,手卻悄悄地伸了出去,拉住了蕭峰寬大的手掌,喜得蕭峰連忙回握。二人之間正自溫情湧動之時,段譽忙拉了虛竹,向鐘靈打個眼色便要離開,卻被阿朱出言攔住道:“我和靈妹妹做了不少小吃,一起吃吧。”說著便去打開食盒,一一取出盒中吃食。

眾人一聽也便圍坐了回來,段譽看去見其中既有九層糕、栗糕、綠豆糕這等點心,更有醬肉、熏雞這等一看便知是給蕭峰下酒的肉食,不禁感歎,若王姑娘對自己能有阿朱對大哥半分的好,也就知足啦。

蕭峰眼見段譽搖頭歎息,問他所謂何事。段譽看看鐘靈,略帶愧疚地說道:“大哥,我可真羨慕你和阿朱妹妹。”

蕭峰疑道:“羨慕我們?你可是有心上人了?”說罷蕭峰也看看鐘靈,暗自疑惑,他倆不是經常在一起嗎,那又談何羨慕,難道他的心上人不是鐘靈嗎?

鐘靈知道段譽是憂心自己會有芥蒂,粲然一笑示意段譽繼續。段譽知鐘靈之意,且此事也暫無彆法可施,便直說道:“我心中之人,是王語嫣啊。”蕭峰聽得王語嫣之名,先是一愣,隨即道:“是不是頭出發幾天你說過的王姑娘?”

段譽答道:“是啦大哥,看來阿朱妹妹不在時,你真是對我們說什麼都不在乎。”段譽雖這般說著,心中卻想:“是啦,我好像就頭兩天還提過王姑娘,後來一直關注大哥和阿朱妹妹,竟許久未曾想起過她,難道我?”段譽一覺得自己仿似對神仙姐姐用心不誠,就甩甩頭驅除這念頭後繼續想道:“我一定就是心疼大哥和阿朱妹妹,所以用心都在他們身上而已!”

蕭峰尷尬一笑,敲了敲額角道:“對不起啊,那時我確實總是走神。”段譽微微一笑,繼續道“可是大哥,你怎麼像不認識她一般,你是見過王姑娘的啊?”

蕭峰奇道:“什麼時候?少室山上麼?”段譽歎息道:“可不止少室山,你在杏子林初遇阿朱妹妹時,她旁邊的白衣姑娘就是啊。”蕭峰沉吟片刻,恍然道:“哦,我知道啦,是不是那個武功見識極高的女子。”

此話一出,蕭峰見段譽和阿朱都瞪大了雙眼看著他,滿麵驚疑,忙問:“你倆這是怎麼啦?”段譽問道:“大哥,你覺得王姑娘和阿碧妹妹誰好看?”蕭峰皺眉道:“差不多吧,怎麼啦?”

阿朱倒抽了一口氣道:“我雖不知當時具體情況,但我認識王姑娘多年,深知她有多美,你居然隻覺得他跟阿碧差不多,還隻記得她武功見識好?”

鐘靈早就聽聞段譽愛慕那王姑娘,忙好奇問道:“有多美啊?”

“真的好似天上的仙女一般,”阿朱答道:“若說天下女子最高十分容貌,我和阿碧差不多自忖能有八分容貌,那王姑娘卻能有百分之貌。”

虛竹也道:“是啊大哥,我雖於少室山上對王姑娘僅僅一瞥,也不得不感歎確實美得仿似非塵世中人,你竟毫無知覺嗎?”

蕭峰淡然道:“我從小不喜歡跟女人在一起玩,年長之後,更沒功夫去看女人了,又不是單單的不看她。”說到此處,心下不免有些黯然,想起當年因沒看馬夫人從而遭致怨恨,反噬到阿朱身上,致使兩人分彆兩年之久,更是差點死彆,不免愧疚地看向阿朱道:“況且她又不是阿朱,我看她乾嘛。”此話說的極是自然,仿佛隻是在說些隨意閒聊之語,而非綿綿情話一般。可他說的越是無比自然,越是顯得他話中的深情無比地真摯。

看著雖未再言語,卻四目相對情意綿綿的二人,段譽心下感歎,自己一直所求王語嫣不得,與大哥相比可能就是輸在“真誠”二字。

眾人談談說說間,不覺已是更深露重,蕭峰提出要送阿朱回房早點安歇,阿朱也便由得他牽著自己的手送自己回房。到得房門,阿朱上前將蕭峰擋在門外,與他對麵而立,柔聲道:“蕭大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答應我不要生氣好不好。”

蕭峰道:“自然不會。”

阿朱定了定神,問道:“蕭大哥,你如此待我,我很是歡喜。可我也知道,是因為曾經你我之間經曆過不是生生死死之事,你才如此傾心於我。可是,若我們沒有這些過往,你還會如此待阿朱嗎?”說到這裡,阿朱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看向蕭峰。

蕭峰那裡想過這個問題,於他而言喜歡就是喜歡了,哪有什麼彆的疑問,但畢竟是阿朱問他,自然要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於是沉吟間一時未語。

阿朱見他不答,知他許是從未想過,可也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忙道:“不妨事的蕭大哥,你先想想,阿朱不急。”便轉身回房連忙關上了房門。

關上房門後阿朱靠在門後良久,感受著自己砰砰亂撞的心跳,微微有些黯然。自己究竟想聽到什麼呢?若是他不計從前地喜歡現在的自己,固然是開心,那以前的自己又算什麼呢?若是他是因為喜歡以前的自己而垂青現在的自己,那現在的自己不是以前自己的替身嗎?那自己若是回應他的感情,若是日後他不喜歡現在的自己呢?可又若是他們在一起了,外一日後回憶起過往,會不會難過於他不顧以前的自己,而喜歡現在的自己呢?

失去記憶後再見到舊人難免慌張多慮,尤其阿朱本又是個聰穎多思之人。不過還好她沒將自己上述的心思全部說與蕭峰知曉,否則蕭峰真要被她繞暈不成。

思慮半響,阿朱起身離開房門,點亮了油燈,回首卻見光芒映射下,蕭峰仍站在門前動也未動,心下有些愧疚:“我是不是太難為他啦。”起身行至門口想開門叫他回去休息,但卻始終沒有勇氣打開這道門去直麵蕭峰。

蕭峰知她起身走至門前,見她不動也不好伸手去開門,加之也確實想不通她的問題,於是一隻手掌撫在門上,道:“阿朱,我……”話音未落,隻聽阿朱在房內道:“沒事的蕭大哥,阿朱不著急聽答案的。”可能,也有些不敢去聽。

蕭峰聽她如此言說,隻得說道:“好罷,那你早點安歇,晚安。”

阿朱看著他的大掌撫在門上,投露出一個寬大的掌印,不由得玩心大起,偷偷將自己的小手完完整整地塞在他的掌心內,回道:“蕭大哥,晚安。”

蕭峰又何嘗感受不到阿朱在房內的小動作,正自開心,忽見得鐘靈蹦跳著走入院來,轉頭看去,卻見鐘靈看到自己還在後,猛地頓下腳步,隨即拎起自己的後領,踮起腳尖,仿若要將自己拎走一般,忙道:“沒事的,鐘姑娘你回房罷。”說著便撤下手掌,大踏步地離開了。

鐘靈也不敢即刻便動,揣著手看他真的離開後,才再行蹦蹦跳跳地回房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