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心念電轉,問道:“阿朱姐姐,你不是已經嫁給蕭大哥了嗎?怎生似是不認識我蕭大哥了,而且還身在靈鷲宮而非燕子塢呢?”
朱丹臣因段譽受傷,被段正淳派遣隨侍身側,此刻吊在眾人之後,本就心境波折不堪,先是見到阿朱著實驚喜,再者看到蕭峰的樣子有些難過,再看到阿朱的反應有些不明所以,看到段譽上前解圍就有些懊悔,小鏡湖之事,竟從未知會段譽一下。此時卻聽到段譽如此詢問,不由得在心中拍手喝彩一聲:“世子果然聰穎!僅寥寥數語,就基本猜中了情況。而且直接以夫妻關係架住阿朱,她也必不會再次躲開,起碼會搞清眼前情況,避免誤會再次發生。”
可就在朱丹臣心中為自家世子喝彩之時,許久默默無言的蕭峰卻訥訥開口:“已有婚約,但尚未成親。”
朱丹臣聽聞此言不禁伸手捂住了雙眼,內心哀嚎:“哎,可惜了世子鋪的好路。”
段譽也是一愣,但看到蕭峰緊攥的雙拳及依舊沒完全恢複神智的雙眼,便知剛剛拆台是一種本能的行為。段譽心下暗歎:“哎,看來確實猜的八九不離十,隻可惜大哥對於阿朱姐姐方方麵麵的維護已深入骨髓,包括她的清譽。看來隻得另尋他法。”
段譽正欲開口,阿朱便答道:“段公子,兩年前我身負重傷,是姥姥救了我,並讓我為靈鷲宮效力三年還情。”阿朱頓了頓,看了蕭峰一眼後緩緩續道:“至於你說的蕭大哥,我重傷後失去了一段記憶,你我於聽香水榭分離後的記憶就都沒有啦。”
段譽正自深思阿朱失憶一事,隻聽得鸞天部首領冷哼一聲,伸出手指著蕭峰鼻子怒喝道:“哼,姥姥碰到為負心薄幸的狗男人所傷的可憐女子就一定會救,阿朱妹妹便是。”說罷揮手攥拳於身後,似是努力按住想打人的衝動後狠狠瞪了一眼蕭峰:“看來你便是欺負我阿朱妹妹的狗男人,我阿朱妹妹那麼好,你為何在她受了重傷時還要拋棄她!”語罷已是淚眼朦朧,狠狠鄙視蕭峰,仿若蕭峰不好好回答就又是要一個巴掌打上去一般。
“我,我不曾拋棄她。”似是被罵醒,蕭峰眼中緩緩恢複了神智,聽得阿朱說失去與自己有關的記憶後,眼中閃過無比悔恨且心痛的神情:“但我確實對不起她。”
段譽雙眼一閉,罷了,讓大哥自己問吧。
“阿朱,彆怕,大哥無論如何不會傷害與你。”蕭峰掙脫虛竹按住他的雙手,並示意他自己已恢複理智後緩緩向著阿朱走去。鸞天部首領上前欲攔,卻被蕭峰大手一揮跌到一旁。
“柳姐姐!”見到一直護著自己的鸞天部首領被揮到一旁,不禁憂心忡忡便於去扶,卻被蕭峰按住雙肩阻止前行之勢。阿朱不得不望向蕭峰,雖是仍有驚恐,但見到他滿含深情凝視自己的雙眼,及眼角猶自溢出的眼淚。心中沒來由的一軟,仿佛這般眼神依稀也曾見過,且令自己魂牽不已。
感受著蕭峰堅定按住自己雙肩的雙手,阿朱深吸一口氣,緩緩問到:“那請問這位爺台,姥姥救我之時我重傷瀕死,這是為何?且為何失憶,還望告知。”
“我,我……”小鏡湖一事是蕭峰畢生最為悔恨之事,本是不欲再提。但眼見心愛之人活生生站在自己身前,卻忘卻這段悲痛欲絕的記憶,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
“阿朱郡主,請相信蕭大俠吧!”朱丹臣心知在場諸人知道內情的,除了蕭峰隻有自己,連忙跑至近前解圍。
“阿朱?郡主?”阿朱看向朱丹臣,雖然並不認識這是何人,但見他喚出自己姓名並加上一個尊稱,甚是疑惑。
“是的阿朱姐姐。”段譽連忙幫忙說道:“你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父親是大理鎮南王段正淳。所以我應該叫你阿朱妹妹才是。”
阿朱眼中氤氳,似是“段正淳”三字甚是熟悉,甚是令人傷心一般,緩緩轉頭對段譽道:“段正淳?是我父親?”
蕭峰見阿朱眼泛淚花,心裡疼惜不已,但生怕再有行動刺激到阿朱,強壓下攬她入懷替她拭淚的衝動,仍舊輕柔且堅定地按住她的肩頭,隻是雙手已微微顫抖,似是宣泄著千萬無法言說的心緒。
段譽見阿朱有所反應,心下一喜,知道這是問清情況的好機會,忙道:“是的阿朱妹妹,你我可是親兄妹啊。還有,你的失憶是怎麼回事啊?”
阿朱輕咬朱唇,看了一眼蕭峰,雙肩輕扭緩緩退後,強壓著心中莫名的不舍,離開了蕭峰的雙掌。蕭峰著實不忍強迫阿朱,眼見她並無遠去之意便也未再強留。而剛被揮出的鸞天部首領也趕緊跑回牽住阿朱,仍將她堅定的護在身後。
阿朱看了看蕭峰,定了定心神,看向段譽道:“看來我要叫你哥哥啦。兩年前我被姥姥所救後,發現我就隻記得送你從我聽香水榭離開的情形。之後到我被救約有半年的記憶確實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我也問過姥姥救我的情形,姥姥也隻說一句,何必為男人傷心,就不再多言。所以,讓我受傷垂死的是你?”說道最後,阿朱緩緩回頭問向蕭峰。
段譽知道此時人多,非是細說時機,且他心知蕭峰為人。莫說是阿朱,這訂婚約之人,縱是絲毫不識之人,也必不會胡亂傷害一指。此事必有誤會!
“阿朱妹妹,我們也彆在此一直站著啦。我們要去西夏,你跟我們一起走吧,個中情節我們緩緩與你說之。哥哥我想你保證,蕭大哥絕對不會傷害於你。”說著還拍了拍胸脯,似是要以自己立誓,卻不小心牽動傷口臉色一白,麵現痛苦之色。
鐘靈眼見段譽痛苦,心下不忍,連忙一同勸道:“是啊這位阿朱姐姐,我雖僅認識蕭大哥兩三天,卻也知蕭大哥是光明磊落之人,此事必有誤會。跟我們同行吧,熱熱鬨鬨的多好,什麼天大的誤會也就解決啦!”
阿朱看看鐘靈,又看看段譽及諸人,最終看向蕭峰,道:“我答應姥姥三年……”
“沒關係的阿朱姐姐,啊不對妹妹,哎我也不知道怎麼叫了。”虛竹連忙撓頭道:“你與姥姥之約取消便是了,你也不必在靈鷲宮三年。你,你跟我們走罷,我也相信蕭大哥絕不是胡亂傷人之人。”
虛竹的話語阿朱本就該遵守,何況虛竹此時是許了她自由,但想了想仍是點頭道:“好吧,多謝尊主。”
“你也不必叫我尊主啦,你是我三弟的妹妹,大哥的妻子,叫我二弟就好啦。”虛竹慌忙擺手道。
聽到“大哥的妻子”阿朱臉上驀的飛霞滿麵,囁嚅道:“二,二哥你彆瞎說,還沒理清情況呢。”
蕭峰聽到阿朱願意留下,先是一喜。緊接著聽見阿朱叫虛竹“二哥”,情知她這是僅認下她是段譽親妹妹一事,心下又是一悲。悲喜交加見間聽得鸞天部首領勸道:“阿朱妹妹你可想好啦,姥姥不會胡說,你這一去我可護不了你啦。小心彆又被這男人傷了。”
“謝謝柳姐姐”阿朱搖頭道:“有哥哥和二哥在呢。而且……”阿朱抬頭又看了蕭峰一眼“我覺得,他不是壞人。”
“你可想好啦?”鸞天部首領看向阿朱又問了一句,真心關懷之意溢於言表。
阿朱抱了抱鸞天部首領,告彆道:“謝謝柳姐姐,我走啦,你多多保重。”鸞天部首領狠狠回抱了一下,旋即放開雙手:“去吧,保護好自己,不開心就回來,姐姐等你!”
聽到這裡,阿朱忍住眼中熱淚揮了揮手,翻身上馬:“柳姐姐再見啦!”回首看向段譽道“哥哥,我們走吧。”
蕭峰心下暗喜,不是壞人,便是沒有否定自己。趕緊上馬跟上,不想讓阿朱再離開自己視線分毫。
段譽微微一笑,回車招呼虛竹及眾人道:“走吧!”
眾人紛紛上馬重新啟程。卻未見隊伍深處呆坐馬上的阿紫,攥緊韁繩的手指已十指發白,甲痕深入掌中,鮮血滲出卻是動也未動。
一行人重新啟程,阿朱不認識旁人,段譽也有意照顧。阿朱便策馬跟在段譽車廂周圍,而段譽也被鐘靈攙著坐在車頭一起與阿朱絮絮聊天。阿朱與段譽本就有舊,此刻又是加上一層親緣關係更是親厚,且阿朱與鐘靈性格相近頗為投緣,三人嘰嘰咯咯竟是越聊越歡。
段譽一邊聊天,一邊仍舊掛懷一直沉默地跟在自己車後的蕭峰。心知知道個中內情的除了蕭峰,應該就是朱丹臣和阿紫,此刻也不便前去詢問,於是強壓下心頭疑惑,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