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雲流動,逐漸透出幾縷日光。
秦知遠雙眸閃著清澈的目光:“是我親眼所見!我們本來……”
滔滔不絕,他將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包括他們怎麼瞧不上程昭,怎麼刻意找茬,也包括沈元榮將茶水潑在程昭身上的醜惡嘴臉。
無差彆攻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秦知遠的想法很簡單,他雖瞧不上程昭,但更瞧不上沈元榮鑽空子、背後陰人潑水的手段。
大丈夫敢作敢當!
沈元榮氣得頭腦充血,唇色烏紫,他咬牙切齒,心中大罵:蠢貨!蠢貨!蠢貨!
程昭的心也漏跳了一瞬,她突然覺得萬分慶幸,幸虧自己踢秦知遠那一腳沒被發現,不然自己就同沈元榮一樣氣得頭腦轟鳴口不能言。
任你再多的盤算,在秦知遠麵前都不管用了,亂拳打死老師傅。
程昭見時機差不多了,她捏了捏自己荷包裡的兩枚銅板,沒有猶豫,哐嘰一聲,直接倒在眾人麵前。
她沒錢,得坑點。
人群驚呼一聲,眾人越過沈元榮呼啦啦地圍了上去,方書牧半蹲在程昭身前,他將手放在程昭的額頭,被驚得彈了回來,燙得人心驚!
他驚呼道:“好燙!”
沈元榮:“不可能!程昭定然是在做戲!”
陳廣孝擠到程昭身前,他道:“我略通些岐黃之術,讓我給程兄請一個脈。”
被眾人冷落的沈元榮眼睛一亮:對,給程昭把脈,狠狠拆穿她!讓眾人都瞧瞧她是怎麼作戲的!都看看程昭這小人多麼無恥!
沈元榮陰陽怪氣道:“陳廣孝,你可得給程兄好好看看。”
他決計不信程昭是真的暈倒了。
陳廣孝指尖搭在程昭手腕,片刻他皺眉道:“脈浮滑濡動熱,當是風寒急熱,稍後我開個方子,要快些抓著藥來吃。”
沈元榮目瞪口呆,攔住陳廣孝:“你放屁!怎麼這麼快便生了風寒?你是不是跟她串通好的?”
陳廣孝眉毛擰在一起,沈元榮一介讀書人竟出此穢語,還汙蔑自己,與他往日那副謙謙君子的模樣截然不同。
難道這才是他的本來麵目?陳廣孝聲音不由得冷了幾分:“在下從不妄言。”
如陳廣孝所說,他這人確實從不妄言,方書牧心中對沈元榮的厭惡平添了大半。
沈元榮瞧見方書牧臉上厭惡的表情,他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立刻斂了表情:“是我對程兄的身體憂思過度,略有些言辭不當了。”
她的病竟是真的?屋內地謝管吟托著臉頰瞧向癱倒在地上的程昭。
程昭托著這樣一副病體還強撐到事情都辦妥帖之後才暈倒,連自己的身體都算計了進去,這人還有點意思。
拿身體性命去博,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
謝管吟好奇,沈元榮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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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榮的學童碧洗呈上來兩大海碗滾燙的湯藥,屋子裡登時彌漫出嗆人的苦味。
沈元榮掩著鼻子,但程昭好似沒有嗅覺一般。
程昭往日風寒受傷大多自己熬著,聞此湯藥的味道,她隻覺得馨香撲鼻,整個身體都暖烘烘的。
她伸手接過湯藥,一滴不落地喝了個乾淨,然後向怔忪的沈元榮攤開手掌道:“愣著乾嘛呀?給錢。”
沈元榮暗暗咬牙,本性畢露!真該讓書院那群人看看程昭這副模樣。
“看什麼呀,難道我吃了這一劑藥就能痊愈麼?”程昭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公子應當是一個有擔當的人吧。”
沈元榮索性拽下自己腰間的荷包直接扔到程昭懷裡。
程昭掂了掂荷包,沈元榮真是出手闊綽,她美滋滋地躺回床上。
沈元榮素日裡也總被稱為笑麵狐狸,但程昭總是能輕易挑起他的怒火,讓他恨的壓根癢癢。
他索性不再掩飾本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說吧,你特地喊我進來做什麼?”
程昭默默地給自己掖被子,她言簡意賅:“要錢。”
“就為了這幾兩銀子?”沈元榮又開始磨後槽牙,“你當我是傻子嗎?”
程昭說的全是實話,但他不信。
藥勁上來了,程昭開始發困,她敷衍他:“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不然呢,你說我所求為何?”
沈元榮譏諷程昭:“為了銀錢是嗎?若我出足夠多的銀錢,難倒你會把齋長之位讓出來?”
程昭忽地從被褥裡探出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沈元榮,她問:“沈兄出多少?”
這麼天大的好事她怎麼早沒想到,還是沈元榮一語點破。
沈元榮被程昭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他拂袖起身:“你在羞辱我?”
“我沒有。”程昭去抓沈元榮的袖子:“沈兄,沈兄,彆走呀,你看我誠懇的目光。”
她沒抓到沈元榮的衣袖重重摔回床上。
方書牧幾人進來就看到這副場景,沈元榮冷若冰霜,程昭苦苦哀求。
秦知遠厲聲喝斥:“沈元榮,你竟還不肯放過程昭?”
沈元榮還未開口,程昭反而著急出聲:“秦兄你誤會沈兄了,沈兄是個禮數周全的,他起身想迎一迎諸位。”
沈元榮可能是她的搖錢樹,窮的叮當響的程昭自然對其上心。
沈元榮陰陰地盯著程昭,這才是你的目的吧,栽贓陷害,將我困於不仁不義之地。
程昭滿臉堆笑,偷偷朝他擠眉弄眼:冤枉,實在是冤枉。
方書牧輕咳一聲:“好了,都說一說是怎麼回事吧。”
沈元榮整理好表情,舉止恭敬儒雅:“學生原先隻是憂心彆的兄台對程兄的齋長之位不服,沒想到因緣巧合竟發展至此,是我的錯,我沒能控製住局麵。”
避重就輕地承認一部分錯誤,無形中又踩了程昭一腳,透露出大家對程昭的鄙夷,好算計。
方書牧不解:“為何不服?”
秦知遠搶答:“程昭品行出身,無一項可服眾。”
“還有才學。”沈元榮做出一副猶豫不敢言的模樣,吞吞吐吐道:“程昭隻得了丙等,諸位兄台的怨氣自然就壓不住了。”
明明是沈元榮自己的怨氣壓不住了,程昭繃緊嘴巴憋著笑,原來看人做戲這般有趣。
崔見晦聽見程昭隻得了“丙等”,他耳尖一動,放下心來替程昭說話:“書院任命齋長從未看過這些。”
不然也不會讓謝小侯爺當了好幾年齋長。
方書牧擰眉看著沈元榮,彆的他不知道,可他竟說程昭才華不行,方書牧看著沈元榮欲言又止:“可程昭的文章壓你三分綽綽有餘。”
隻這一句,在場幾人瞬間臉色大變。
沈元榮的文章在盛京向來小有名氣,在他之上便是在所有人之上,程昭怎麼可能?
方書牧還覺得自己已經委婉措辭了,隻講了三分,留了七分。
沈元榮結巴道:“可是,可是程昭隻得了丙等……”
“程昭的丙等另有原因,非她文章不好。”方書牧嗬斥他們:“你們當真是胡鬨極了。”
眾人都不說話了。
隻有秦知遠眼神依舊清澈:“那這麼說她還挺厲害的呀,是我誤會她了,我知錯了。”
方書牧又道:“再者說,正如崔見晦所說,齋長並不看重那些個東西,隻要能夠協同大家戮力同心便可。”
崔見晦勉強地應和。
“可是丙字堂......”沈元榮不死心。
秦知遠自己也是丙字堂的,見沈元榮話裡話外的輕視,他心中惱火:“丙字堂怎麼了?三月賽馬球,若是我們贏了,你當如何?”
“贏?”沈元榮反問道:“若是你們輸了呢?”
簡單的激將法,但秦知遠輕易便上鉤了:“那我們丙字堂所有人任你處置!”
程昭:……他可真是好心呐。
還有這種送上門的好事?沈元榮愣了一下道:“好,還請方夫子給我們做個見證。”
方書牧:“你們自行決策即可。”
此刻程昭罕見的與沈元榮達成了共識:不要輕易招惹秦知遠。
秦知遠攬住程昭的肩膀笑道:“我們定然會贏。”
沈元榮臉上掛著神秘莫測的微笑,他不等程昭拒絕:“我就不打擾程兄養病了。”
程昭嗓子乾啞得厲害,她拽住秦知遠的手,費儘力氣才擠出一個字:“水。”
秦知遠這才吩咐下人給程昭倒水。
程昭捧住茶杯大口喝水,這水仿佛甘霖一般,經過喉嚨,流經四肢,程昭緩了過來:“可我們贏了能得到什麼呢?”
她循循善誘試圖委婉地告訴秦知遠這是一個圈套。
秦知遠這才恍然大悟似的,他越過門檻對沈元榮背影喊道:“沈元榮,若是我們贏了你跪下向程昭道歉如何?”
沈元榮深深看了秦知遠一眼:“好。”
程昭: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秦知遠轉過頭對程昭道:“怎麼樣,出氣了吧。”
是要被氣死了,程昭無奈地眯眼假笑:“我們如何能贏?”
“你竟憂心這個?”秦知遠哈哈大笑:“丙字堂有我和小侯爺在,不會輸。”
程昭目光移向他裹著竹片地左腿:“傷筋動骨一百天,你瘸著一條腿能贏麼?”
秦知遠搖了搖頭,“小侯爺......”
程昭:“小侯爺是你我能驅使的嗎?”
秦知遠愣了。
“那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