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棠坐在鏡子前,看著映襯著自己雪白肌膚的藍色絲絨禮服,還有脖子上精致的項鏈、手腕上的白色腕飾,有些恍惚。
從來到陸家到現在,不過四個多月的時間,自己卻從一個平平無奇的高中生變成了陸家的小女兒,即將出席賓客都是上層人士的回歸宴。
許小棠撫摸著腕飾,心想,不管怎麼說,陸知白的審美還是挺不錯的。
回歸宴之前,許小棠一直待在醫院裡,從宴會安排到許小棠的服裝,都是陸知白在準備。
“怎麼樣?”
許小棠回頭,看見陸知白穿著一身白西裝,正從門外走過來。
“我覺得很好看。”
陸知白看了看許小棠的手腕,道:“腳腕裙子能遮住,但是手腕隻能用飾品遮一下。我問過醫生了,繼續用藥,傷口不會留疤的,放心吧。”
許小棠點點頭,看著陸知白:“謝謝你。”
陸知白笑著摸了摸許小棠的頭:“準備一下,要出場了。”
“好。”
許小棠和陸知白並排站在門口,聽著樓下陸見沉慷慨激昂的陳詞,賓客用力的掌聲,覺得這一切都像是浮華的泡影。
“十八年前,我們事業上的競爭對手使出齷齪手段,帶走了我們的小女兒。自那以後,我們以淚洗麵,但是沒有一天放棄過尋找我們的小女兒。終於,蒼天不負,,十八年後,我們終於找回了我們的小女兒!”
許小棠在眾人的注視下和掌聲中順著旋轉樓梯往下走,腳踩在軟綿綿的紅地毯上,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雖然許小棠是視覺中心,但是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待估價的商品,台下那些商人隻是在衡量她的價值,權衡著拍下她的收益。
許小棠看向人群邊緣的陸知白。陸知白手裡端著一杯白葡萄酒,朝許小棠點頭微笑著。
隻有他,沒有把自己當做商品。
許小棠給自己鼓了鼓氣,走到正中央,站在陸見沉和許如沁中央,露出練習好的笑容,說著吳特助準備的台詞。
發完言,許小棠又跟著陸見沉和許如沁敬了一圈酒。
許小棠本來也不會喝酒,喝過一杯之後,許小棠已經覺得腦袋暈乎乎的了。還好許如沁幫許小棠把酒都擋了回去,不然許小棠還真不一定能走完這一圈。
得空之後,許小棠趕緊逃到了露台。
許小棠倚靠在欄杆之上,看著平靜的海麵,覺得異常疲憊。
也不知道以後會遇到多少次這樣的場麵,許小棠覺得自己能堅持完這一場已經很難了。
“許……小棠?”
許小棠聞聲回頭,看到了正朝自己走過來的三個女生。
走在中間的女生一頭棕色的卷發,穿著一件綠色的短款禮裙,踩著黑色高跟小皮鞋,走到許小棠麵前,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鄭悅,正元基金鄭學賓的女兒。”
許小棠在腦海裡搜索了一遍,沒有檢索出正元基金和鄭學賓的信息。
沒辦法,剛才一圈認下來,需要許小棠記住名字的起碼有三十個,許小棠記住第二個又忘了第一個,實在記不住那麼多人名,更彆說和他們的企業對上號了。
許小棠微笑道:“你好。”
鄭悅湊近,仔細端詳許小棠的臉:“的確和許夫人很像,也有陸總的氣質。”
許小棠身體微微往後仰,躲避著鄭悅近在咫尺的呼吸:“……”
有陸見沉的氣質,那得多可怕啊。
鄭悅後退一步,問道:“聽說你已經回陸家四個月了,為什麼還沒改回陸姓?”
“……”
不如你去問問陸見沉呢?
許小棠發誓,她真的很不想理這個女人。
許小棠還是擠出得體的微笑,道:“隨母親的姓很好啊,姓氏並不能說明什麼。”
鄭悅聽到許小棠的回答,似乎很不高興,臉色“唰”一下就變了。
說錯什麼話了嗎?
鄭悅還想說點什麼,又走過來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身黑色亮片西裝,看起來不比許小棠大太多,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許小棠?”
那人也湊到許小棠麵前,痞裡痞氣地朝許小棠伸出右手,“你好,我叫何毅。”
何毅……許小棠倒是記得剛才遇見過一個何姓的大人物,是北城公安廳的廳長,不知道這個何毅跟那個何有沒有關係。
許小棠伸出手,禮貌客套了兩句。
何毅拍了拍許小棠的頭,放蕩地笑道:“妹妹,以後想找我玩兒隨時聯係啊,哥哥帶你。”
許小棠:“……”
許小棠該有多想不開才去聯係他啊……
不等許小棠拒絕,鄭悅一把推開何毅,不滿道:“何毅,你最好跟彆人保持距離,不要拈花惹草,不然還得我給你擦屁股。”
“我讓你給我擦屁股了?”何毅拉開何鄭悅的距離,“鄭悅,你最好清楚,我們之間都是父母說好的,婚後也是各玩各的,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
“你跟我在這兒嚷嚷什麼?你最好把你的那些桃色新聞藏好了,彆讓我看見你那些小女朋友,不然我見一個弄一個!”
“你最好有那個能力!”
何毅大步走開了。
許小棠和鄭悅的兩個小跟班站在一邊,隻顧著看戲。
鄭悅和何毅也是商業聯姻?
鄭悅見何毅走遠,轉過頭氣衝衝地瞪著許小棠,似乎要把在何毅那裡受的氣一起發泄在許小棠身上。
見鄭悅這個樣子,她的兩個跟班也默契地往後退了一步。
許小棠:“?”
一起吃瓜的好姐妹,這就劃分陣營了?
“鄭悅,你又到處欺負人呢?”
救星!
許小棠跟看救世主一樣看過去,看見了一個穿著黑色絲絨短裙的女人。
女人“噠噠”踩著黑色細高跟走過來,一頭烏黑的長發傾瀉到腰間。
女人的手搭在許小棠肩上,挑釁地看著鄭悅,輕蔑道:“跟你的未婚夫又吵架啦?我剛看到他在那邊勾搭一個小演員呢,你不去看看?”
鄭悅火冒三丈,也不管許小棠了,直接衝何毅去了。
見鄭悅走遠,女人收回手,柔和地看著許小棠:“許小棠,你好,我叫沈元清。”
沈元清理了理許小棠淩亂的頭發,道:“鄭悅就那樣兒,跋扈慣了,其實沒什麼能耐。下次她要是再找你麻煩,你就直接懟回去,她隻會耍嘴皮子,虛張聲勢,掀不起什麼風浪。”
許小棠感激地笑了笑,道:“謝謝你,元清。”
沒等許小棠好好跟沈元清聊,一個求救般的聲音在露台門邊響起。
“元清,沈萊鬨著要找你!”
沈元清一聽到“沈萊”的名字,立馬炸毛,邊往回走邊吼道:“我都說了不要帶沈萊過來!”
許小棠:“……”
許小棠靠在欄杆上,暫時鬆了一口氣。
總算清淨了。
不管是不相乾的,還是找茬的、撩妹的、救人的,許小棠一個都不想遇到。
“許小棠,發什麼呆?”
許小棠抬頭,看到了正走過來的陸知白。
許小棠靠著欄杆,仰頭看著黯淡的夜空,“我需要放空我自己。”
陸知白道:“稍後還有陸家家宴,家宴之後就可以回去了。”
家宴……彆人家的家宴許小棠都覺得不算什麼,但是陸家家宴,一聽就知道不是好應付的。
許小棠沒精打采道:“家宴都有哪些人?”
“你的二爺爺、三爺爺、四爺爺以及他們的妻子,也就是你的二奶奶、三奶奶、四奶奶,還有你二爺爺的孩子們、三爺爺的孩子們、四爺爺的孩子們,也就是你的叔叔們,你三爺爺孩子們的……”
“打住!”許小棠製止陸知白,皺著臉,“算了,說了我也不認識。”
許小棠想了想,問道:“大爺爺呢?”
“……”陸知白淡淡道,“你的大爺爺就是你的親爺爺,已經去世十四年了。”
許小棠:“……”
許小棠弱弱問道:“我……還有其他爺爺嗎?”
陸知白點點頭:“你還有一個五爺爺,也就是我的舅舅,已經去世十六年了。”
許小棠的五爺爺是陸知白的舅舅,已經去世十六年了,可是陸知白不是陸見沉教的嗎,這是怎麼扯到一起去的?
“等一下。”許小棠捋了一下陸家亂糟糟的關係,問道,“所以,你的父親是?”
陸知白看著許小棠淩亂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十九年前,我被我的第一代養父收養,後來被拋棄,又被我的第二代養母收養,再後來她組建了新的家庭,就把我交給我的舅舅、也就是你的五爺爺撫養。十六年前,舅舅去世,我被你的爺爺帶到了你家。”
不愧是陸知白,他這麼一解釋,許小棠全聽明白了。
許小棠看著陸知白雲淡風輕地說出幼時的事情,一邊淩亂一邊心疼。
“戶口一直在遷啊……”
陸知白似乎對許小棠說出這句話很驚訝,不知道是在驚訝許小棠的關注點在戶口,還是在驚訝許小棠壓根沒有問他的感受。
“我一個人。因為我的養父拋棄我的時候情況複雜,另外辦領養很麻煩,我的養母還沒辦好領養就結婚了。後來,因為一切規定的變動和國內外政策的變化,舅舅辦理領養的中途去世了,就再也沒有人提起過轉戶口的事情。”
所以陸知白的戶口本上真的隻有他一個人啊……
陸知白三歲的時候被養父收養,沒多久被拋棄,被他的新養母收養,後來又被交給舅舅撫養,六歲的時候被送到許小棠家,跟陸見沉他們一起廝殺著長大,認真算起來陸知白還不是陸家人……陸知白得多堅強才能接受這些坎坷啊。
陸知白看了一眼許小棠,淡淡道:“收回你同情的眼神。”
許小棠趕緊彆過頭。
陸知白望著遠處的燈塔,不知道是在告訴自己,還是告訴許小棠:“過去並不能說明什麼,再多的曲折都已經過來了,未來要靠自己把握。”
未來要靠自己把握……許小棠看向陸知白。
陸知白的下頜線很鋒利,高挺的鼻梁上,一雙眼睛很深遂,好像裝著不少心事。陸知白的嘴唇是淡粉色的,因為剛喝過酒,嘴唇上泛著性感的紅。
陸知白正看著遠處的燈塔,微弱的燈光灑在他的臉上,泛著柔光。
陸知白收回飄忽的心緒:“家宴九點開始,不要遲到。現在你可以繼續在外麵待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