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人 天外來客...(1 / 1)

塵關 原丞陽 5651 字 10個月前

關恕本在去往鎮北大營的路上,可她還沒出城,就被府兵給截了回來...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公主,一邊擔心安京城會被福王所破,公主置險...

另一邊則擔心,父王真的會派兵攻打安京...若如此、那她..也就成了公主的敵人...

一想到要和公主做敵人,她的心就隱隱生疼...

所以剛才在議事廳,她向關震獻策、就按朝廷的旨意出兵去陘子關...

占關而奪菁、濱兩地,斷福王後路,如此大梁以北便儘歸為關家的屬地...

這樣做,一則能稍填父王和諸臣的野心,二則也能讓朝廷不敢再妄動關家的兵權...

父王他到底還是在乎關家祖輩兒的忠名,也在乎孟普這一派直臣的諫言...

可此計也隻能是個折中的緩兵之計...

正如方才廳中所見,除了她和孟普,其他懷遠本地的封臣、封將,幾乎全都諫言父王奪取安京、揮兵南下...

若長此以往,隻怕父王的野心會越來越大,那離取代葉家、改朝換代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廳中的孟普還在口沫橫飛,與封亭等人激辯...

而關恕則找了個借口回了她自己的園子,跨弓披箭...

一杆鋥亮的銀槍自長匣中抽出,她收腕勁轉了一個槍花兒,槍頭嗖利作響...

她誰都不能帶...否則就會牽連他人、如惠嬸兒幾人那般的下場!

可歎,領了這麼多年的兵、竟空有一個虛名...

行至王府的宴堂側,聽達官喜笑、推杯換盞,一稍顯醉態的男子正被安郢扶著,跨邁出堂階...

“郎令大人,安某知您與睿凝公主青梅竹馬,想必此次回京之後,便該是好事將近了吧?安某在此提前恭賀了...”

公孫楠華搖晃著腳步、回拜了一禮,“多謝安長諫的吉言,本郎令與公主的情誼,那可謂是天地可鑒...

相信這世上,除了本郎令以外、再無其他人可以配得上公主...

安長諫請放心,等本郎令與公主大婚之時,定會邀請安長諫回京飲一盞喜酒...”

“好,那安某就等著郎令大人的喜帖了...郎令請,如廁在這邊...”

“安長諫,咱們得快著些,琴大家馬上就要獻曲了...關王還真是夠排場,竟請了琴大家來,本郎令跟你說......”

...

薄薄的輕雪飄落,又似是有意戲耍一般飄進了關恕的眼,她輕閃了幾下,看著他二人行遠的身影...

郎才女貌,果然、般配...

銀槍在手中重握了幾分,而後抬麵深呼了幾口白氣,轉身繼向府外走去...

“小姐,這關將軍不是走了嗎?怎的又回來了?您方才在府門口,為何有意...要將他留下?”

“今夜、往鎮北去的路上,恐怕早已有人埋好了釘子...

無論如何,他總歸是在鹿州時為我挺身而出,於情於理、也該報答他一回...但留與不留就看他自己了...”

琴茵剛在宴堂的後園更衣,她才一出園、便見關恕立在宴堂的廊側,仰頭看天...

曾經...也有一個小男孩兒,如他那般、總是帶著她仰頭看天...

有星星時便看星星,沒星星時便盯著烏壓的夜空,深呼幾口氣...仿佛呼一呼,便能把所有的壓心事呼走...

可一個十歲的孩童,他又能有什麼壓心的事呢?

‘小姑娘、你彆怕,我雖然小,但是可以抱著你...’

‘小姑娘,你彆怕,你臉上的膿痘可以醫得好,我不騙你、也不嫌你...’

‘小姑娘,你彆怕,你不是天生的啞女,隻不過你的心中有結,解開了便可以開口說話了...’

...

那些暖人的話語,那些日夜的照拂,循環往複、徘徊在琴茵每一個不能眠的夜晚...

天外來客、

你到底在哪?...你可知茵兒依然在苦苦地尋著你?

你是否還..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

琴茵手扶著園門,痛苦地揪住了身前的絨裳...

“小姐,您怎麼了?您是不是心疼的病又犯了?”

琴茵煞白著臉微微搖了搖頭,“小婉,今夜...換個曲奏吧...”

“小姐想奏何曲?”

“天外、來客...”

‘錚’...

伴隨著一琴聲的樂符,關恕跨上了馬...

緊跟著便是一串連綿的撥揚...關恕慢慢將馬兒轉停...

好似宵宇的音闕、又好似梵山的空靈,每一個樂符都似帶著靈魂,撫弄拉動著人心所想...

寒風轉和煦,飄雪如飛花...

蒙空現晴碧,眼景升芳華...

遠波光粼起,卿卿舞雲央...

音轉情腸係,心人在何方...

關恕沉浸在曲中的景象,無法自拔...

那在雲中舞動的女子,仿佛都要把她的心、給舞碎了...

直到府中的高廳裡爆發出雷鳴的喝彩...

直到她手中的銀槍滑落...

關恕閃動著兩眼,向府內深望著...

“真是一曲、妙音...”

她深提了一口氣、撿起銀槍,孤身縱馬而去...

盛建三十年,開歲初四...

葉程圍困安京城兩天兩夜、強攻不下...

東地譚崎深知自立不穩,便投靠在了襄王葉穩的麾下,他們僅用兩日、便收複了所有東南的民變之地,此時也在整軍向安京進發...

兵司大令郭閾趁閔東來北上、懷海空虛,便趁此奪下了懷海一地...

事實也證明、葉貞的猜測沒錯,樾曦國根本就沒有進犯懷海,實屬閔東來自編自話,以此來爭取繞海北上的時間...

嚴闊則於大梁西境,一麵封鎖懷甘邊線、一麵與呼國展開了正麵拉鋸...

與此同時,全國湧入懷遠的富賈、商販、百姓甚至是難民的人數暴增,以致其轄內各州縣的地價均已連翻了數倍,財政收支更是一片大好...可礙於中原陳兵的局勢,關震不得不封閉懷遠的邊線...

他經過幾番縝密的思量,最終還是選擇了關恕的獻策,發兵去陘子關,以借此機會占儘梁國北境...

如此一來,他關震就會有如一把利劍一般懸在安京的頭頂,不管將來是他葉家誰做了皇帝、都不得安枕...

到時再加以威逼或者是索貢,等到他葉家支撐不住,便會自己把皇位拱手相讓...

如此便不會背負罵名,也名正言順了許多...當是眼下最穩妥之計...

而葉貞、恐怕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她會淪為在逃的公主...

似乎玉璽和太子不見了的這件事,一夜之間就傳遍了整個大梁...

現在無論是葉家三王,還是散軍叛民,都在狂追著葉貞一行不放...

通往北境的幾城,也早已陸續被葉程和葉穆的私兵占領堵死...

他們無計、隻能一路向西奔逃...可禍不單行,葉貞偏在這個時候感染了風寒、高燒不退...

為了顧及葉貞的病情,張繯隻能放緩了奔行的速度,可僅一上午的時間,他們就又被瑾王的追兵趕上...

如今,葉貞辛苦培養的‘天青風雪’四部影衛已所剩無幾,張繯幾人也均已身負重傷...

影天咬著牙、狂駕著太子和皇後的馬車,繼續向西逃...

而葉貞的馬車、則被另一夥趕上的叛民衝亂了方向,竟下了官道、調頭往回跑...

關恕披星戴月、連斃了三匹大腳馬,途中耳聞公主已逃離安京,便又轉馬向西追...

她一路搜尋著行兵與車轍的痕跡,終於在白林道的儘頭,趕上了一輛正在狂奔的馬車...

“籲...來者何人?”

張、何幾人見一青麵獠牙縱馬現前,當下便都硬挺著傷勢,抽刀便準備打...

關恕銀槍一背、手持官牌,“鎮北、關恕...”

張繯張著嘴,眼中的喜望溢於言表,他順馬就跪在了地上、

“辰大夫、啊不,關大將軍,你、你來了,那就真的太好了!”

關恕跨在馬上,眼睛焦切地向車內探著,“張大哥請起,車內的可是公主?”

“回大將軍,我等被追兵趕殺、一路奔逃,今日晌午時,公主被、被一夥叛民衝散,如今公主已不知去向...”

關恕一聽,戳槍就挑穿了張繯的前襟,將他一個九尺身高的猛漢從地上撅起、

“公主與你等跑散,你為何不掉頭去追?!”

張繯渾身血汙,無奈地恨己搖頭,“大將軍,末將也想回去追,可末將更得保護好太子,萬不能有負於先帝臨終所托...”

關恕緊抿著雙唇,冷厲地開口,“在何處走散?公主又是往哪個方向去的?!”

張繯耷拉著濕眼,“向東一百裡,下了南麓的官道...”

關恕一抽勁、又將張繯狠甩在了地上,她剛要揚鞭,便見車簾被掀起,一個圍著絨帽的胖小子露出了頭...

“你是何人?見了本太子為何不跪?”

關恕順著車簾向裡看了看,見皇後橫躺於榻上,方蓉也跟著太子探出了臉、

“方蓉見過關大將軍,太子殿下,這便是懷遠的鎮北大將、”

關恕衝方蓉速點了一下頭,“方姑姑,你們且向西行,先入懷甘,待恕找到了公主,便去與你們會合...”

誰知葉稷竟一步跨到了車轅上,拿手點著關恕道:

“你不能走!你既是我大梁的將軍,就該向本太子行跪拜之禮,而且你還得保護本太子去安全之地!把你的麵具摘下來、給本太子玩玩!”

關恕拿眼衝他一橫,頭也不回地向東奔去...

‘若是公主有個萬一,我第一個就拉你這個太子陪葬!’

一處荒廟,葉貞燒得昏昏沉沉地靠坐在倒地的泥像上...

她覺得她們一行太過招眼,便將曼露幾人於前日遣散,隻留了錦蘭和曼丹在身前...

她們不敢入村城,更不敢住沿途的驛館,這些日子不是在馬車中過夜,就是休宿在荒宅廢園裡...

曼丹此時獨自駕著馬車,趁夜色、冒險去往附近的城中給葉貞抓藥...

而錦蘭則在著急地扇著眼前的一堆乾草,她想生火給葉貞取暖,可奈何就是不見起火,隻有一股一股的生煙冒起,嗆地她和葉貞都不住地乾咳...

“師父,這有一個泥石廟,咱們先在這暖暖身子再追吧...”

五六個頭扣鐵圈、披發手持月牙鏟的頭陀走進了廟裡...

錦蘭生火未成,隻能借著廟外的月色,看見這幾個人的身影,她忙將葉貞的裘裳向上提了提,遮住了葉貞的臉...

待這幾人生起火後,才瞧見原來在破廟的一角、還有兩個靠坐在地上的女子...

那被喚做為師父的頭陀,見她二人無火可烤,便命了身邊的一個矮頭陀,去幫她二人生起了火...

錦蘭拿裳袍圍係著葉貞的臉,她隻低了一下頭、表示對那個矮頭陀的感謝...

“師父,您說如果讓我們先抓到了人,那尊主會該如何賞賜於我們?”

“尊主從不虧待辦事得力之人,如果我們此次能殺了他,相信尊主一定會讓師父做祭壇護法...如此的話,那我們鐵陀教便會複教有望了...”

那頭陀師父懟著雙下巴,肯定地衝著徒弟們點了點頭...

“可是..殺那鐵麵談何容易?前幾日的煞窟門派出了五絕散人都未能將其擒獲,還讓其給射瞎了一隻眼睛、又挑斷了雙腳...”

錦蘭聽到‘鐵麵’二字,心裡咯噔了一下,他們說的鐵麵會不會是關將軍?當下便攏著葉貞,細聽了起來...

“怕什麼,我看那五絕散人也就是個虛有其表...

他叫鐵麵,我們叫鐵陀,這就是所謂的冤家路窄,彆讓咱們遇上他,否則咱的鐵陀定叫他那鐵麵碎裂分家!”

“對,咱們也暖歇得差不多了,還是繼續追吧,免得讓其他的門派給搶了先去...”

“對、對...”

幾人又各自灌了幾口水,便拎起月牙鏟匆匆行出了破廟...

錦蘭將葉貞的臉放出,拿手又貼了貼她滾燙的額頭...

這曼丹怎還不回來?公主若是再如此燒下去,隻怕就要燒出毛病了...

一陣急停的刹馬之聲自廟外響起,錦蘭趕忙又把葉貞的臉給遮住...

她望向廟門...隻見一跨弓攢槍的鐵麵急奔了進來...

錦蘭不敢相信地捂嘴起身...

“你是?”

來人將麵具一摘,朗目閃星、俊麵思卿...

不是關恕、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