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聖曾有言:‘陽,乃萬物生之根本,可主凡宇;陰,乃順陽其合匯,附陽存爾;若陰起、則天滅...’
這句古聖言,可謂是從始至終、貫穿著這片山河的曆朝曆代,就算是剛建國不久的梁國也不例外...
上到帝王公卿、下到食館墩廚,幾乎這一套封建體係中所有的權利富貴、體麵營生,全都屬於男子...
女子要麼為奴為婢、要麼為娼為娘,就連世宗大族和皇之驕女也不例外...
大梁律規,正籍女子齊二五不嫁,或降娼籍、或出尼、或裸斬於街...
大梁律規,庠序不設女、廟堂不設女、宗祠亦不設女...
大梁律規...
...
所以、在這片土地上,無論女子的出身有多麼的高貴,才情有多麼的出眾,到最後、也隻能是男子的附屬...
、
可琴茵卻是個個例...她不攀官、不附權,一人一曲、硬生生給大梁的律法撕出了一個缺口...
孝安帝葉宏曾親自下詔,為琴茵獨設長樂台,封琴茵為三品大樂司...
天下的文人墨客、高官雅士曾聯合請諫,不設琴茵的婚配年限...
更有甚者,不惜傾家蕩產、人頭落地,為琴茵修建了生祠...
他公孫楠華就是這些狂熱的追捧者之一,他這幾年不知為琴茵作了多少首詩歌,寫了多少篇讚詞...
琴茵在京之時,他更是日灑萬金,隻為能離得更近些、一睹神女芳容...
此次懷遠鎮北開城,葉宏特遣安撫使北上,頒布朝廷立命、
本來這次的安撫使團中沒有他,可他聽說鎮北開城也邀請了琴茵,於是便找了各種由頭,擠下了右郎令李彥、隨隊北上...
他還利用職務之便、從禁庫司中拉出了半車的禁書,隻為能尋得各種法子,討得琴茵的青睞...
...
“高明,你快去前麵看看,這都等了幾個時辰了?怎的還不走?”公孫扒著簾子向外望著排得老長的車馬隊伍...
高明站在車轅上來回張望,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他見有一隊甲兵走了過來,便跳下馬車上前問道:
“兵爺,勞煩問一下,前麵發生了何事,這路還需多久才能通?”
甲兵態度極好地答道,“請公子家稍安勿躁,前方有幾輛馬車相撞,現正予修繕,再過約半個時辰路就能通了...”
公孫又挪換到這側掀起簾子,“喂,此地何故啊?怎的會有如此多的甲兵和車馬啊?”
甲兵未理會公孫的傲慢無禮,仍是耐心地答道:
“回這位公子,前日琴大家在此地過境,這些車馬都是尋著琴大家而來...因全國追慕琴大家的賓客之多,所以少將軍特於前日在此嶺增設了守軍儀仗,以表懷遠軍民的熱情…”
公孫一下子衝出馬車,“你說什麼?!琴大家已入了懷遠了?”
“正是...”
此時,又有兩隊甲兵趕來,在石岩嶺的兩側,撐起了一條大大的紅色幅布...
“懷、遠、歡、迎、您...”高明點著手指念道、
“粗鄙,也就隻有這莽夫之地,才能寫得出如此粗鄙的言語...高明,快!換官服...”
其實公孫自那日關恕離京時,就已經知曉了關恕的真正身份,因為這一切都實在是太反常了…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郎中被公主請到了宮裡、反常…
宮中謠言四起,而這小郎中卻沒被定罪?反常…
隨後這小郎中醫好了皇後的陳年頑疾,居然沒被重封厚賞?更反常!
他公孫從來都堅信,這個世上就沒有能用銀子辦不到的事,若是有、那一定是銀子沒給夠…
所以,他花重金撬開了公主身邊一個小婢女的嘴,從婢女的口中得知、原來這人根本就不是什麼小郎中,而是懷遠的關六郎!
若是其他人,他公孫可能早就上躥下跳地想對策、以防陛下為了封賞,而將公主賜婚…
但是關恕…他絲毫不會放在眼裡…因為陛下無論將公主賜給誰,也不會賜給他關六郎…
關家勢大、位高權重,獨占五洲封地、自掌任免生殺…
彆的皇子封王為殿下,但他關家的王,卻為王上,就連太子見了關震都得行躬拜禮…
彆的封地賦稅鹽糧、如數上繳,可他關家的封地,不止賦稅減半,而且每年還得由朝廷捐供糧餉…
若不是陛下當年為奪皇城,也不致封他一個前朝的守將如此大的王…
如今朝局已定,陛下一定會趁著他在位之時、拿掉關家,否則等小太子即位,那更是沒人能牽製住關家…
所以,他不擔心關恕和公主之間有什麼,即便是有什麼、也是一場空…
可是琴茵卻不同,這是他關家的地盤,琴茵入了這莽夫之地,那豈不是羊入虎口?
不行、他得快點趕上琴茵,絕不能讓莽夫搶了先機…
隻見公孫迅速地換上了官服,而後鼓動所有使團的官員們也都換上了官服…
他手持節杖,讓石岩嶺兩側的甲兵開道,呼呼啦啦的一隊人馬硬闖過了嶺…
那幾輛本欲修好的馬車,也因公孫的執意先過,而再次輪散轅斷、重新修繕…
正使垣茂公·魯念隻是吹了吹胡子,他也拿這丞相的獨子沒有一點轍…
….
深袍隱雲飾、短貂齊腰身,束發箍髻頂,鐵麵鬼符紋…
若說此人就是琬州的乞兒神醫,隻怕是無人相信…
關恕跨馬在前、兩手扶韁,右手的拇指偶爾掃動幾下腰前的絨貂…
這是公主在洛州時送她的那件,臨離安京時、她把它留在了永康宮裡,可沒成想,公主竟又把它給甩了回來…
公主啊公主,你可知星辰…實不想留你的任何東西…
她歎息著搖了搖頭…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馬車…
這琴大家一來,倒是讓懷遠也跟著熱鬨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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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嶺上的那夥兒強匪,讓關恕當晚夜不能眠,她詢問了崔辭和姬馳、他二人也不知那夥匪賊從何而來…
懷遠尚武、又兵多將廣,實是匪寇最忌之地…
關恕猜測,很可能是他們得知了琴茵即將入駐懷遠,前來的賓客非富即貴,這才流竄至此、鋌而走險…
所以,她在當夜就調了姬馳的甲軍去駐守石岩嶺,麵上打的是歡迎的名號,實則是她怕再有那日的事情發生…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琴茵的馬車…心道這琴大家的性情還真是讓人難以琢磨…
怎麼說她二人也算是在府衙上默契配合了一把,雖有那麼一個小插曲,但也沒見琴茵有扭捏或者尷尬,第二日便恢複了神色…
可往豐州去的這一路,這琴大家怎麼對她愛理不理的?甚至那眼神裡還透露著…嫌惡?
臟衣窮衫她不嫌、齊冠錦裳卻遭嫌?
也罷、頂著這麼一副鐵麵,又有誰會願意和這樣的人相交?
關恕隻是好奇、好奇她琴大家到底是奏的什麼樣的曲子,竟能引得這麼多的才子富商忘我追隨?
…
東海·巨鹿峰·無極神宮
“程,謝過尊主的救命之恩,程願赴湯蹈火、終生任尊主驅遣…”
“福王殿下,禮重了…本尊隻是做了該做的事…”
一如既往的沙啞老婦之聲、整張臉仍是隻有眼仁兒在動…
“不、尊主,這麼多年、程多虧了您的照拂,隻要是程想要的、您從未拒絕過程…此次、您更是救下了程的一家,程發誓、今後一定誓死追隨尊主!”
僵麵對著葉程抬了下塵杆,“福王先起來吧…你實不該跪本尊…殿下是何等的身份,可如今卻落得個如此下場…
殿下該讓那些害你的人來跪你,更該讓這天下之人、都向你臣服叩拜!”
葉程失勢被貶後,可謂是一夜之間兩鬢皆白…舅死、母喪、弟亡、這個仇他誓要報還!
還有本該屬於他的太子之位,他也要一並奪回!
葉貞那個賤人,他絕不會讓她好過!
“尊主、程,仍有宏願!可咱們之前的部署已毀,現下程的私兵根本不足以與朝廷對抗,如今程又該作何計?”
鶴發的僵麵從飄紅的透翡台走下,輕抖了一記珍彩拂、
“殿下無需擔心此事,殿下隻需牢記心中所要的是何即可…殿下累了、去歇息吧…”
葉程看了一眼僵麵尊主,而後恭謹地作拜離去…
“穆兒..出來吧…”
話音剛落、就見翡台後的影牆中移出了一身披鬥篷的身影…
“穆兒給師尊叩禮…師尊聖光靈心、神鹿庇佑、與天齊年…”
僵麵的眼仁兒向地上的叩拜之人晃了一下,“起來吧,事情進展的如何?”
“回師尊,兵司大令郭閾已率兵南下,閔東萊的大軍也已入了東域,不日便到…”
“嗯..算他閔東萊識時務…
穆兒,此次你成長了不少,沒有為私仇而誤了正事…不錯、功不可沒…”
被喚作穆兒的男子弓了弓身,“這都是師尊對穆兒的點撥,若是沒有師尊的提醒,穆兒險些就為他人做了頭排卒,穆兒謝過師尊…”
“你的仇本尊替你記著,現下福王還有用,待此事一過,本尊絕不攔你…”
叫穆兒的男子又大禮伏於地上,“多謝師尊…”
“年關將至,你也該入京了,去吧…去做好你的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