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 供吃供喝、還送貂兒?……(1 / 1)

塵關 原丞陽 5272 字 10個月前

午後的陽光溫暖和煦,揮灑在林間的官道上,葉貞今日看似心情不錯,鬆展著眉眼望向窗外那騎馬之人...

這世間竟有能推開阮陶的男子,當真是少見...

她又凝眸細瞧,眼睛掃過關恕的眉眼、身姿...

經過這幾日的調整修養,此人的風采華光竟更勝以往,他...到底是誰?

“辰大夫,身上的衣物可夠嗎?”

關恕昨夜被披頭散發、怒氣騰騰的阮寶兒狂追了半宿,從鏡寶居到街巷,從街巷到野地,又從野地到荒林…

最後她實在是無計可施,便心生急智,舉了塊大石將還未凍結實的冰麵砸漏,而後跳入了河裡...

阮寶兒未跟著跳河,她在地上隨便撿了根木棍,將散發盤起,又唔了嚎瘋地向下遊追去...

可關恕根本就沒往下遊,她抱緊了那塊砸冰的大石,閉氣在水下,待阮寶兒走遠,又從冰窟窿裡鑽了出來...

心裡罵罵咧咧,渾身哆哆嗦嗦,感歎她自己流年不利,又做了一回落水狗...

鏡寶居是不敢回了,沿河找了一家小館兒,用她靴裡的匕首跟掌櫃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和一碗麵,直到天亮才又潛了回去...

神遊之際,聽到耳畔傳來的詢問,便回神撫了撫身上的黑色絨襖…

要不說這安京的小姐人好呢,這一路上不僅好吃喝的招待,還貼心地給送貂皮絨襖,日後誰要是娶了她,那可真是得給祖宗燒高香了...

她向葉貞點頭答謝:“多謝姑娘,足夠了...”

“安京的氣候不比琬州,辰大夫如有需要,可儘管開口...”葉貞對著關恕笑道、

“還未請教辰大夫是哪裡人士?”

關恕神經一緊,謹慎地回道:“北方人士...”

葉貞含笑,“那家住北方何地呢?”

關恕抿了抿唇,“就是北方的一個山裡,小地方、不足掛齒,嗬嗬...”

葉貞彆有深意地看著她,“那此地定是彙靈聚氣之寶地了?”

“怎麼這麼說?”關恕不敢正視葉貞,隻微側了臉道…

“此地能出辰大夫這樣的俊傑,難道還不是寶地嗎?”

“姑娘玩笑了,在下哪裡是什麼俊傑,隻不過是略懂些岐黃而已,可擔不起這麼高的稱讚,山野之人,見笑了,哈哈...”

“辰大夫年少有為,可想過入京為官嗎?”

“不曾、在下才疏學淺,做不了官...”

這姑娘今日是怎麼了,平時都不怎麼說話的主兒,怎麼今天問東問西的...難道是有什麼破綻被她發現了?不應該啊...

嗯、她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比較好...

想著便扭頭看了一眼車窗,可誰知葉貞竟還在看著她,她忙把頭又轉了回來...怎麼還露個臉在外麵,快退回去!

兩腿一夾,將馬身向前挺了挺,“張大哥,小弟幫您駕會兒馬吧...”

“這可使不得,辰大夫您還是騎馬吧...”

葉貞拄著車窗看著有意回避自己的關恕,似是在看某種獵物般...

躲?本宮倒要看看,入了安京你還如何躲...

錦蘭和曼丹對視了一眼,各自壓下了心中的疑惑,曼丹疑惑的是公主為何頻頻對著神醫展笑;

而錦蘭則疑惑公主昨夜的反常...

公主平時雖淺眠,但不至失眠,昨夜翻了十二次身、喝了八口水,直到四更天阮陶來回稟後、才安枕…

睡前還特意交代影天,讓他連夜去尋這裘皮貂襖,也不知公主這次、是真是假.....

“停!”

關恕突然大喝一聲、勒停了馬,三名護衛聞聲拔刀、紛紛警惕地巡視著四周…

關恕動了動耳廓,翻身下馬,快速跑到前麵的林中,俯身查看...

張繯緊隨其後,同樣也看見了地上雜亂無章的腳印,雖有明顯的清理痕跡,但卻做得並不完美...

張繯驚詫地看著關恕,他早覺得此人,無論是從行姿馭馬還是舉止氣度,都更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軍中之人、

今日再見這人的身法和機敏,讓他更加確定,此人絕不隻是一個神醫這麼簡單...

這樣遠的距離,這麼隱蔽的腳印,連他這個堂堂的禦龍衛統領都沒發現,而這神醫卻發現了...

“走吧,張大哥...”關恕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辰大夫,可有不妥之處?”

“沒事沒事、剛才看見了隻野鹿,怎麼這會兒沒了呢?可能是在下看錯了,哈、我們接著趕路吧...”

葉貞一行重新出發,關恕坐在馬背上遙視思量...

此地距安京隻有不到半日的路程,已是天子的腳下、京畿重地,竟有人敢公然廝殺於官道之上,並且規模不小,看來這安京城並不太平...

傍晚時分,馬車抵達,這是關恕第一次來梁國的都城,安京...

夜未暗儘,明燈先起,青瓦樓台,望眼林立,人群熙熙攘攘,夜歌紛紛唱響,好一派繁華勝地!

馬車停在了一個古雅的客棧門前,葉貞掀起簾子的一角、

“辰大夫,今日不便見家母,委屈你先在此住下,待明日小女子再來接你。”

關恕看著重新帶起麵紗的葉貞,微笑地道了一句,“好。”

......

東海·巨鹿峰·無極神宮...

一個清瘦的身影隱在月光下,雙掌隨著海浪的聲音,上下拂動,口中對著圓月徐徐吐納,不多時周身竟四散起了白氣....

“誰?”一個蒼老又啞到極致的婦人之聲,從這清瘦的暗影中發出...

“尊主,是我,屬下有要事稟報...”

“原是平南護法...真是少見、怎麼親自上來了?”

“稟尊主,大事不好了,大梁的瘟疫讓人給解了!”

清瘦的身影霎時回身,雙足一蹬從望月台上跳下,直躍到前來稟事人的身前...

黃氈靴、飛肘袍、紋鹿問鼎;朝白髻、芋螺杖、珍彩拂塵...

鶴發如雪卻頂著一張少女的臉,麵僵如屍,隻能從兩個晃動的眼仁中看出一點活氣兒...

“你再說一遍?”

仍是啞嗓老婦的聲音,卻不見雙唇開合,壁火勾映,竟是說不出的恐怖詭異...

乍現的僵臉迎麵,不禁讓頭戴草笠的護法連向後退了幾步,硬噎了幾下口水,繼續低頭稟道:

“尊主,咱們散的瘟疫,讓人給解了...”

彩拂一揮,瞬間打掉了來人的草笠,細看之下,居然是那搖櫓的老漢、江西徐喊山!

“屬下辦事不利,請尊主開恩...”

“是何人所解?”仍不見唇動,仿佛這聲音是這少女僵麵後的另一張嘴發出...

“稟尊主,是一個年輕人,名喚星辰,老朽兩月前曾載過他,可他當時看起來就像個窮乞兒一樣,根本不像是個會看病的郎中...

幾日前琬州遞出了消息,說是已有了治疫的良方,而這方子正是那乞兒所開...”

徐喊山將手中的官箋遞上...“現下這方子已屬了琬醫官印,已經分發到大梁的各個州府,也包括宿茗和嘉州...”

啞嗓尊主接過官箋,她兩手均套著蠶絲手衣,整張臉隻有眼仁在盯著官箋晃動,眉不皺、口不張、就連眼皮都不跟著動一下...

“不可能、這世上能解此疫的人早都不在了..”語氣竟透露著悲傷…

“尊主,屬下不敢妄言,那個窮乞兒所書的防疫之法跟您傳給部眾的避瘟術幾乎一模一樣!”

“不、不可能,除非九啟醫經重新現世....可怎麼會?那部醫經早已經和她共沉海底了....”

“尊主,接下來該怎麼辦?”

“怎麼辦?”

啞嗓尊主眼仁一斜,“都是你平日教眾不嚴,看守瘟床的守衛跑了一個你都不知,若不是他將瘟疫提前傳入了琬州,又怎會是今日這樣的結果?!”

徐喊山渾身打顫,連忙叩首,“屬下知罪,屬下已命人殺了那守衛的全家,他也在屬下的麵前跳江自儘了,還請尊主開恩,讓老朽戴罪立功吧...”

“喊山啊喊山,死一個殘廢能有何用?本尊想要的難道是那幾條賤命嗎...”

“尊主聖光靈心,神鹿庇佑,定能帶我等成就大業...屬下願肝腦塗地、永生永世誓死孝忠尊主!”

...

“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若是再有差池,本尊可留不得你了...

你全家的性命就先寄放在本尊這,將你的右臂留下,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徐喊山顫著雙臂連連叩首,“多謝尊主開恩、多謝尊主開恩...”

四個年輕的部眾將徐喊山抬走...

啞嗓尊主揮了揮拂塵,持杖轉身,又將身影沒入了黑暗裡.....

“星辰?”

............

凝熹宮書房內,葉貞端坐於紫檀雲案前,一身的素色青花更襯得她冷豔傲美...

“啟稟公主殿下,影青辦事不利,刺客事先服毒,沒能留下活口...”女子一身藏青的武服,單膝跪地極為恭謹、

葉貞敲著手指…“選在那樣的地方動手,想來也不會留下活口,此事怪不得你…”

“影青謝過公主殿下...”

“今日是哪個暗子處理的官道?”

影青身旁同樣衣著的女子頓了一下,“回公主,是影雪的暗子...”

“棄了吧,彆再有下次...”

跪著的二人立時冷汗直流,趕忙換成雙膝跪地,“謝公主殿下...”隨後悄閃退去。

“看來...他們是打了京衛府的主意...”

京衛府,乃是大梁特設的安京行政官,職掌權限相當於各州州史,因地屬畿輔,所以不稱為州史,京衛府參朝議政,可調配京都統轄的所有軍隊,包括古蘭路...

一旁的錦蘭恍然大悟,難怪這些人要選在天子的腳下動手,若伏擊公主成功,那便隨了他們的意,若刺殺公主不成,那張繯必定會將此事稟明聖上...

還好被公主的暗衛及時解決,否則不管是何種的結果,京衛府都難逃乾係,好歹毒的計謀...

“公主,您可想好了要請辰大夫入宮?”

“姑姑何意?”

“辰大夫現下、身份不明,況且...他今日的表現並不隻像一個郎中...”

“無妨,隻怕那人、未必請得來宮中...”

不圖財、不謀官、還不近女色,直覺告訴她,那人可能更不想和權貴攀扯上關係...

倒真是個難得的心善之人,可越是這樣的無欲無求,才越難讓人安心啟用...

葉貞又想起了白日裡,那人敏如鷹豹的眼神和身法...

他到底是誰呢?說話的方式有時很獨特,單從口音方麵也聽不出是哪裡人士,搜羅名醫的暗衛也是幾個月前從懷遠聞得的此人...

葉貞展開袖中的信簽,從簽內掏出了一張黃紙,紙上端正有力地書寫著數味草藥及煎法..葉貞微眯了一下美眸,將黃紙遞給了錦蘭...

“這是...辰大夫的字?”

“嗯,姑姑所見如何?”

“下筆有力、方正工整,隻是...”錦蘭疑惑地歪了一下頭、

隻是…這也太規整了,公主您看,這些字的撇捺長度和收墨力度居然一模一樣,奴婢還是第一次見如此規矩的書法...”

“還有呢?”

“還有...”

錦蘭又看了看黃紙上的字跡,“這矩中似是又帶了一些拙...,可怎麼會呢?辰大夫是神醫,連那麼高深的醫術都能學會,書法又怎會帶拙呢?”

“也許、就隻有一個解釋...錦蘭,研磨...”

葉貞提筆,全神在紙上勾勒,從眉眼到唇邊,她竟不知這筆下之人是何時已印在了她腦海,不需思索、不需對照、筆下順暢的連她自己也驚了一下...

“公主,您的畫技又精進了,畫得可太好了…”錦蘭端起畫紙輕輕地吹了吹...

這畫上分明就是關恕,連眼中的晶亮都給繪了出來,當真是一幅傳神的畫作…

“把這畫像交給影風,讓他去查懷遠一帶所有年輕的武將,本宮就不信、查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