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艸你媽!”
隔壁夫妻的吵架聲劃破了寧靜,緊接著又響起摔桌子的聲響,伴隨著孩子的哭啼聲和老人歇斯底裡的抱怨。
如果願意仔細聽,能還原出現場的狀況和爭吵的原因。好像是老公抱怨妻子買了化妝品……
史塵搖搖頭,合上抽屜,他要停止偷聽和偷窺,因為這樣做會讓他變得和這裡的人很像,他抗拒被這裡的環境同化,他不屬於這裡,他很快就會離開的。
史塵太累了,碰到床就睡了,甚至沒有做夢,一覺到天亮。
墨豔已經起床了。
史東還在打呼嚕。
“啊,小塵吃點早飯吧。”
墨豔從來不做早飯,所謂的早飯,是昨天他們燒烤吃剩下的。
史塵喝著水,咽下去兩個軟塌塌的烤餅。
“那個,有襯衫麼?”
墨豔對著一麵臟兮兮的鏡子正在化妝,“啊?”
“你兒子是不是跟我差不多大?”
墨豔轉過頭,看見史塵用左手搭在右手臂上。
“你是想讓我拿一件小非的襯衫給你穿麼?”
“啊,方便麼?”
“方便!怎麼會不方便呢!不過,這麼熱的天氣,你真的要穿襯衫麼?”
“不穿的外套也行。”
墨豔走到他房間,打開櫃子,隨意拿出一件舊襯衫,遞給史塵。
史塵在換上襯衫的時候,墨豔瞥見他的前臂上有一點一點的疤痕。墨豔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回到鏡子前繼續化妝。
“那個,昨天小非沒回來過吧?”
“沒有。”
“這死孩子,有時候好幾個禮拜都不回家。”
要是一直不回來,倒是挺好的。
穿著彆人的衣服,卻這麼“祝福”衣服的主人,史塵竟然沒有半點覺得愧疚,他背上書包,坐上57路,開始新的一天。
走一步看一步吧,能在那個地方多住幾天,省點住宿和吃穿的費用,也沒壞處。史塵隻能這麼安慰自己。
下了車,史塵走進校門,周圍就投來異樣的目光,而且這種關注隨著他走到公職培養班教學樓,不減反增。前天第一次來學校都沒收到這麼多關注。
他懷疑是自己身上的這件襯衫出了問題。
在穿上衣服前,他檢查過,沒有破洞,除了袖子上有點鐵鏽的痕跡,還挺新的。這是一件棕色帶花紋的襯衫,雖然比他平常的白襯衫花哨一點,但也不誇張,算不上奇裝異服。
史塵就這樣在萬眾矚目下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說史塵同學,這衣服是你的麼?”武器的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裡掉出來了。
“啊。怎麼了?”
“沒怎麼……也太巧了吧……”
武器雖然在和史塵說話,眼睛卻看向趴在桌上的墨非,他就像是一隻會隨時蘇醒的老虎,每個呼吸都讓人心驚肉跳,尤其被這件襯衫勾起的往事。
去年夏天,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時候,新生報到,墨非在校門口暴揍了三個高年級想要勒索新生的校霸,一打三,打地對方滿地找牙,一戰成名。
開學第一天,就順利完成了校霸位置的接替。
當時墨非就穿著這件棕色花襯衫,袖子上都是血,墨豔用洗衣粉泡了一星期,還是沒有徹底洗乾淨,史塵穿上的時候還以為是工廠乾活時沾染的鐵鏽。
這一刻實在太讓人記憶深刻了,所以當史塵穿上這件衣服的時候才會引來這麼大的關注。
“史——塵?”
第一個音節拖了特彆長,好像是在惡意地玩味。
“嗯?”
史塵側過頭,發現墨非也醒過來正盯著自己的襯衫看。
大概是墨非的身體觸覺細胞捕捉到了不尋常的氣氛,本來就睡得淺,又感覺到同桌來上課了,所以抬起眼皮看了一下,沒想到瞬間清醒,睡意全無。
“我這衣服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一個傻逼也穿過這衣服。”
墨非冷冷地說了一句。
“你認識墨豔的兒子!?”
這句話史塵是湊近墨非用很輕聲音說的。
不過坐在他們前排的武器和孫立強卻聽得一清二楚,兩個人的身體瞬間僵住了,明明很想親眼見證奇跡,但渾身肌肉就像是被注射了一噸的肉毒杆菌,飽滿卻失去靈動。
墨非的表情陰沉了下來。
史塵見過壞人也不少,他頭回見到有人能向他展示出這樣殺氣的眼神,以及快要溢出臉龐的戾氣。
墨非張大嘴,一字一頓地朝史塵說:“墨豔,我媽。”
短短的一句話,四個字,就像是四把鋒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刺入史塵的心臟。
人們總是在知道真相以後,覺得自己以前太遲鈍,這麼多線索和關鍵詞隨意做個聯想一下就能得出的正確推斷,但卻偏偏沒去認真推敲一下。
“我就說嘛,哪會有兩坨相同的‘史’,都從首都圈過來,同一天到我們江東區。”
“傻叉,你罵誰呢!”
“草泥馬,我罵屎呢,你是屎麼?”
“屎是在草泥馬!”
史塵大概是真氣瘋了,竟然也罵出這種毫無底線的臟話了,罵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渾身都在纏鬥,他在氣史東,在氣墨豔,更是在氣墨非,但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氣墨非。
他隻知道罵出這句話的時候很爽,雖然罵完當下就有些後悔。
“轟隆”一聲巨響,墨非猛地一踹,史塵連人帶桌摔在地上。整個教室都因為桌子翻倒而震動了一下。
全部同學齊刷刷地站起,伸長脖子朝教室後麵探。
如果不是墨非乾的,此時教室裡肯定已經鬨哄哄成一片地看熱鬨,但正因為是墨非,同學隻敢看、不敢發聲。因為大家都怕墨非控製不住的戾氣,隨時會被波及到自己頭上。
而被教訓的換成是其他人,往往被墨非這一踹,大多就踹老實了,再叫囂的話,對自己是沒有好處的,說不定再一拳頭下去,就要得送醫院了。
這道理武器知道,全班同學知道,甚至去年在校園門口吃了虧的上屆三校霸也知道。
在那一戰之後,三人躲墨非就像是躲爺爺似的。哪怕畢業聚會喝高了,咒罵起墨非這個名字時,現場不知誰喊了一聲“墨非來了”,頓時嚇得三人膝跳發射般躲到了桌子底下。
但史塵來這個學院才三天,他不懂這個道理。現在他就是一頭被情緒操控、很生氣的動物,從地上猛地竄起來,借著速度一劑摜拳,拳頭狠狠砸在墨非右邊的鼻翼。
墨非被巨大的衝擊力打得往後退了兩步,腦子有一瞬間是懵的,如果他和其他混混交手,可能會準備充分,但在這個學校中,彆說沒人敢挑釁他,甚至敢正眼看他的人都不多。
他根本沒料到史塵會還手,而且出手這麼狠。鼻血沿著嘴角流到下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胸前,白色的T恤瞬間被洇紅一片。
“臥槽……”
其他同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找死!”
墨非用手抹去鼻血,青筋暴起,頭頂就像是罩了一朵烏雲,周圍空氣變成了負壓,大家從來沒見過這樣憤怒的墨非。
哪怕是上學期末的封神之戰,隔壁區的混混,十個人把他堵在門口,圍毆打得他鼻青臉腫。他不管其他九人,擊中火力對準他們的老大,帶著一臉的拽笑,一拳又一拳的下去,直到他發不出求饒聲。
但今天,墨非的臉上除了憤怒,沒有其他情緒,有些女生看地都快窒息了,認真考慮要不要去叫老師,因為在這麼下去可能會出人命。
墨非抓住史塵的衣服,猛地一掀,直接將他摔在地上,緊接著朝著他的肚子掄了一拳。
史塵頓時覺得昨晚吃的麵包混著早上烤餅的味道,反衝向自己的喉嚨,肚子就像是被撕裂一般,疼得他神經都快麻痹了。
史塵曠課一個月,其實是去培訓班學習搏擊了,他知道核廢區這個地方山窮水惡,所以學點保命的本領很重要。教練還一度誇獎他很有天賦。
但這種天賦在一拳一拳真刀真槍積累出來實戰經驗的墨非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後麵的幾次攻擊再也沒有有效擊中墨非。
在這種情況下,史塵已經無法用學過的搏擊術進行反製了,他能做的就是出其不意。
墨非的最後一拳被史塵用手抱住,張開嘴一口咬了下去,墨非怎麼掰都掰不開。
史塵就像是一隻餓瘋的狗咬住肉包子一樣,咬地墨非感到又酸又疼,七竅生煙,手都要廢了。這是什麼牙齒,是屬狗的麼!
“啊!臥槽,瘋狗啊你!”
“都給我停下!”
老趙是一路快跑,從辦公室趕過來的。
一班教室裡麵站滿吃瓜的同學,有一大半是從隔壁教室過來的,還有幾個是隔壁幢工程培養班過來看戲的男生。
畢竟校霸打架每次都很轟動,這次還是在教室裡,和一個首都圈的學霸杠上了,話題性太強。來之前大家都想看墨非如何收拾史塵,畢竟他身上有太多標簽招仇恨。
但觀戰之後,大家卻發現這個學霸有些能耐,雖然打不過校霸,但不服輸的精神,已經怎麼都要對方吃到一些苦頭的意誌,看得人還有些莫名的熱血。
“看什麼看!都給我回去!不想回的就跟我去辦公室!”
老趙的聲音震撼寰宇,嚇得自己班的同學差點都跑去隔壁班上課,更彆說那些看熱鬨本來就心虛的其他班同學。
老趙朝著扭打成一團的兩人,又吼了一句,“你們沒打儘興的話,到我辦公室再來一架,我來給你們做裁判!我來給你們叫救護車!”
兩人終於停下來,灰溜溜地跟著老趙來到辦公室。
辦公室的老師看到兩人的樣子,和老趙的表情,大概也猜出發生了什麼事。
老趙坐在位置上,胸口一起一伏的,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幾嗓子喊得太用力,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猛地喝了幾口枸杞水後,才緩過勁來,生氣地說:“你們兩個把家長叫過來!現在就打電話!”
兩個人愣了半天,都沒有勇氣拿起電話。
“耳朵是被打聾了麼?叫你們家長過來!”
原本恨不得把對方錘爆、看都不想看對方一眼的兩人,眼神不情不願地又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