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老趙讓墨非給墨豔打電話,讓她去學校,她總是會說:“發廊很忙,客人很多,單親母親賺錢不容易。”
要是這些理由還不能搪塞過去,那就隻能硬著頭皮瞎說,“其實墨非不是我親生的,老師你還是去找他親娘吧。”
從經驗上講,每次的原因都差不多,墨非在學校打架了,對方傷得不輕,自己表麵向對方道歉,心裡卻想著又是一個需要靠家長撐腰的孬種。
但這次有些不同,墨非給她電話的同時,史東的手機也響了。
墨非打的是史東的兒子。
他們兩位家長這才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兩個兒子不僅同班,還是同桌。
史東叫了一輛出租,走之前還不忘記相互打扮了一下。
說起來也奇怪,兩人對自己的兒子平時都不怎麼上心。相互也是知道彼此的沒心沒肺,否則怎麼能臭味相投地好上了呢。
但真的對方兒子出事了,他們還不得不鄭重其事起來。畢竟兒子打了兒子,無論哪一方吃了虧,都可能會影響到兩人的關係。
教導主任和分管領導也已經站在辦公室。
“是誰先動手的?”
“我!”
“我就說麼,人家學霸,好端端地怎麼可能出手,是不是你霸淩新同桌?”
“是我罵了一句臟話……”
四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史塵。
“罵了什麼?”
“草——泥——馬。”
“然後你就動手了?”
三雙眼睛轉向墨非。
“差不多吧。”
“這事情影響挺不好的……”
校領導表情嚴肅,這下老趙有些慌神,“雖然動靜挺大,但領導也聽到了,其實就是同學之間口角之爭。”
“史塵可以通報批評一下,但墨非不行,他是慣犯了,這小子的名聲現在已經傳到校外去了。好幾個同僚跟我提過他的事情!”
“領導手下留情,其實這事都怪我!”
墨豔衝進辦公室,史東跟在後麵。
就在大家一頭霧水的時候,老趙認出了隻見過兩麵的墨豔。
“領導,墨非的媽媽來了。”
“可算是來了……”
老趙追著墨豔的話題繼續問,試圖給自己的兩個學生找到避免懲罰找個說法,“墨非的媽媽,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這事怨我!早上小塵說要一件襯衫穿,我就沒經過小非的同意,直接把他最喜歡的襯衫給了小塵,小非看見了一定很生氣,但小塵又不知道原因,所以才會打起來。”
墨豔自認為解釋地很清楚,在場所有的人,卻聽的雲裡霧裡。
“兩兄弟打架常有的事,我和我哥就經常打架。”
史東在後麵冒出一句話,簡明扼要。這下三個老師都聽明白了,卻更加吃驚了,“墨非和史塵是兩兄弟?”
“放屁!”
剛被指認為兄弟的兩人默契地罵道。
“這位是……?”
老趙看向史東。
墨豔不害臊地一把拉過史東,“這是我未婚夫,也是小塵的父親,史東。”
整個辦公室三個德高望重的老師,被狗糧和狗血喂得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正經地發言。
一場驚心動魄的校園鬥毆最終以家庭內部糾紛結束。
老趙雖然鬆了一口氣,但分管領導和教導主任走了之後,還是教育了兩人半個多小時,直到自己的課才把他們領回一班教室。
在江東工程公職學院,消息是以對數曲線的斜率瘋狂傳播的。
因此當墨非和史塵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眾人看他們的眼神已經不一樣了。
群組的議論焦點已經從“校霸和學霸乾了一架,實在好嚇人。”變成了“聽說校霸和學霸竟然是兩兄弟,實在好幸福。”
“難怪會穿同一件襯衫!”
“誰很幸福?”
“能夠同穿一件襯衫很幸福!”
“那為什麼還會打架?”
“因為幸福的是女同學。”
“……”
“是親生的那種麼?那也嗑得太泯滅人性了!”
“重組的那種,完全不超綱!”
“你說他們睡同一個屋麼?”
“睡你家床好不好?”
“好啊!我睡床底下好了,動靜越大我睡得越香。”
“……”
好好的學習小組群,一個又一個地被帶偏了方向。
到下課的時候,連孫立強都有些忍不住想八卦,望眼欲穿地戳了戳武器。武器則是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眼正在睡覺的墨非,然後轉過頭問史塵。
“你們,什麼情況啊?”
“如你所願,我們打架了。”
“……臥槽,這你都知道?”武器頓時有些心虛。
“學霸無所不知。”
“……”
“無所不知還穿我的衣服?”
六隻眼睛看向墨非,又確認了一遍,沒睜開眼,但在裝睡。
“晚上就還你!”
墨非“切”一聲,還是沒睜眼。
學霸氣得脫下襯衫,甩到光禿禿的腦袋頭上,校霸竟然沒生氣,還——閉著眼睛把襯衫穿上。
武器和孫立強,被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這比早上兩人互毆更具有震撼力,學霸、校霸鬥毆竟然鬥出了一股幼兒班學生在搶玩具的味道。
這讓精英班兩個刷了無數題目的腦袋一時找不到解題的方向。
而且這麼熱的天,學霸裡麵竟然還穿了一件T恤,同樣這麼熱的天,校霸竟然得意洋洋地穿上了長袖襯衫。
瘋了,並且在傳染。
史塵放學後,把書包反背在胸前,雙手藏在書包後麵,坐上公交去了一趟車站。
等墨非在家裡再次看到史塵時,他已經又穿上了長袖襯衫,還拖著從車站找回來的藍色行李箱。
兩個兒子都回來了,這是墨豔和史東萬萬沒有想到的結局。
墨豔覺得墨非不會回家。
史東覺得史塵不會回家。
兩人綜合分析了半天,覺得最大可能兩人今晚都不會回家,於是還有些小興奮地買了一堆好吃的,還準備了一些小工具,準備晚上巔峰對決。
沒想到墨非回來了。
又沒想到史塵也回來了。
兩個父母也是越來越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了,心情沮喪但也不好表現。
“啊,這些是我和你們爸爸,特意為你們準備的,吃完這頓就是一家人了,過去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就煙消雲散吧。”
東西買的確實挺多,羊肉串、牛肉串、五花肉、烤蘑菇、烤麵筋、烤魚皮……挺豐富的,不過隻有兩雙一次性筷子,兩份米飯。
墨非毫不客氣地拿了其中一雙筷子一份米飯,史塵見狀也拿了剩下地筷子和米飯。
墨豔隻好去廚房水池裡撈出兩雙臟筷子,用洗潔精猛衝了幾遍,等到她出來,發現兩人竟然吭哧吭哧地把桌上大部分的肉都吃掉了,與其說吃飯,倒不如說在比賽,看誰吃得多,吃得快。
墨非這個狗樣,還在她的合理想象範圍內,而史塵的表現卻超出了她的想象,畢竟昨天早飯吃烤包子的時候,還是細嚼慢咽,一口包子一口水,今天完全兩副嘴臉。
彆說墨豔,連史東也沒見過這樣接地氣的史塵,隻能說是核廢區的水土改造人的性格吧。
墨非先停下來,離開位置。史塵抬起頭,勾了勾嘴角,心裡還有一種明明奇妙的勝利爽感,就好像是在剛剛餐桌上無形的戰爭中取得了上風,讓對手提前敗退下場。
沒得意多久,看到墨非走到他的房間,準確的說,是他們的房間。他才意識到,這個臭小子率先吃完飯,是有其他目的。
此時的墨非已經橫在床上,頭和四肢形成一個誇張地大字,占據了整張床。
墨豔一邊打扮,一邊看向墨非,“小非,你小塵哥哥剛來,你把床讓給他……”
沒有回應。
墨豔倒不是真的體貼史塵,單純是因為兒子沒從她的話,讓她在新組建的家庭裡有些沒有麵子,於是生氣走過來,站在房間門口,雙手叉腰。
“臭小子,你聽到沒有?”
墨非不僅依然沒有回應,還把耳機戴上。
“阿豔,走吧,史塵也不是小姑娘,還比小非大幾個月呢,哪有弟弟讓哥哥的,我們走吧……”
史東朝著墨豔著急地遞了一個眼色,墨豔快速地打扮好,噴完香水,勾著史東的手,噔噔地往下走。
兩人走後,屋子裡的氣氛變得窒息般地安靜。隔壁屋孩子看動畫片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史塵心裡咒罵,這兩個人是不是忘記早上被叫到辦公室的原因了,他們兩個乾了一架,就不怕在屋子乾第二架,然後直接把這破屋拆散架了?
史塵深呼一口氣想調整一下心情,不過墨豔濃重的香水味、外賣燒烤的孜然味混著屋子原有的黴味,讓他這一口氣層次豐富、百味交織,差點喘不過來。
“咳咳……”
史塵隻好把桌子打掃乾淨,然後把垃圾倒了,順帶把碗筷洗了。單純就是因為他快受不了這股味道了,他總覺得在這個家住了一晚上,身上就帶上了這個家的味道。
打掃完,他開始洗澡,用了很多的沐浴露,擦了好幾遍。
“啪嗒!”
浴室門突然打開了,史塵猛地拉上浴簾。
“我洗澡不知道麼?”
“洗什麼洗這麼久?還以為你在裡麵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
“傻叉!臥槽……”
墨非一屁股坐在馬桶上,隨著幾聲毫不顧忌地又不知廉恥的排泄聲,整個廁所彌漫著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他真是無法理解作為一個學生,在自己同桌麵前,可以這樣沒有羞恥心。
“誰讓你洗這麼久,早點洗完不久聞不到了。”
墨非不緊不慢地從坐便器上站起來,還用餘光往裡麵瞥了一眼。眼神有些狐疑地收了收,然後才走出廁所。
史塵擦乾身體,穿上衣服,走到廁所門口背後,他確定自己反鎖房門,隻是沒想到這反鎖功能形同虛設。
史塵洗完衣服,晾在窗台上。走到客廳,收拾好桌子,拿出課本開始溫書。
這時墨非的房間裡響起了振聾發聵的搖滾樂……
史塵快要爆發了,他算是明白墨非打了架反而會回來住,因為墨非就不想讓他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