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 老巷裡,鐘唯與他並肩走……(1 / 1)

殘皮 Pittoed 4847 字 10個月前

老巷裡,鐘唯與他並肩走著,無言。梁青榮戴著衛衣後帽,手揣在棉服兜裡,他現在心緒難平,猶如海水翻湧,心臟如動鼓沉擊,他身邊鶯鶯燕燕去反,無一個能讓他有悸動的感覺,也無一個能讓他感到心緒與思想被糾纏。他從不相信一見鐘情,認為那隻是一瞬間的心動,並不是從心的愛,他認為是生理上的燥熱,心理上的敏感,是幻想,渴望,占有。

那對鐘唯的那彼時彼刻,或是現在的此時此刻,是什麼?

是破碎的家庭,疲憊的身心,摧殘的□□,腐爛的皮囊,還是精神的掙紮,靈魂的呐喊,還是感同身受的憐憫,同情,拯救?

他摸不清,看不透,猜不出。

鐘唯穿的單薄了,被冷風灌肚,不禁打了個噴嚏,的確是冷的,可她難得的感到平靜,舒心,輕鬆。

“鐘唯”梁青榮在黑暗裡驀的叫她。

“啊?”她應,翹起眼皮。

“……”他說不出口,明明想說,卻不知怎的,堵住了喉嚨。“你可以嗎”

“?什麼”她不解,可以什麼?

“一個人”噴吐熱氣,前方出現亮光。

鐘唯微怔,她抿嘴,低頭剛想回答,卻發現梁青榮停住了,她也停住腳,側身歪頭,背後是一片黑暗,她想回答,梁青榮驀然伸手把她轉了過去,拍拍她的肩,叫她彆回頭。

“鐘唯,怕嗎?”被煙熏陶過的嗓子像年久的表鐘,疲勞又保持清晰。

“如果怕,你就一直走,你走了,天就亮了。”

隨後他推了一把鐘唯“彆回頭,走你的”

走你的,彆回頭,鐘唯,怕嗎,怕就一直走,你走天就亮,鐘唯,鐘唯?鐘唯!走?走!跑起來吧?跑起來!

那天她沒回頭,衝著光一直走,一直走,好像隻要走到儘頭,太陽真的會升起,照到她殘廢的身上。

——

寒鴉叫嚷。

鐘唯獨自醒來,這房子裡充滿陰森冷漠,讓人見了不禁打寒顫,沒有一點人生活的氣息,隻有無儘的死寂。

開學期,這一周鐘唯都孤獨的度過,偶爾會去橘色幫幫忙,或是放學後同他們一起去打K。

空虛寂寞,鐘唯漸漸找不到自己了,該怎樣生活和活著。

——

校裡,正睡覺的梁青榮被一陣起哄聲吵醒,他亮起一個眼睛,一群人圍在門口,隻見一個女孩站在那兒,明媚張揚,化著大氣的濃妝,大卷起的長發,嘴裡嚼著口香糖,嬌豔的笑。

她穿過圍堵的人,手裡拿著一封信件,上麵是一個玫瑰,徑直向梁青榮走來。腳步堅定。

在他身邊,隻見她一屁股坐在梁青榮前麵,一把把他拽起,而後把情書塞在他彎曲的肘壁裡,她笑,那笑容張揚熱烈。

“梁青榮,做我男朋友唄”

“…”他微側過頭,皺眉“鬨什麼”

“哈哈哈”展倩聳肩“我認真的”她刻意把頭遞過去“你就答應我唄”

“覺得你哪裡配讓我答應你”他踢桌腿令自己椅子向後,眼神充滿不屑“彆太浪”

展倩沒有生氣的意思“你總會需要我,沒能力的女人你最看不上”

“有事兒找我?”他不拐彎抹角,單刀直入。

展倩哼哼,把情書放下“放學等你”。

她隨後起身走了,梁青榮冷臉,展倩是不省心的女人,搞這麼大一出絕對是又要搞什麼事兒。

他把情書拆開,字不多,就兩句。

–我聽說你周末帶個女的去唱吧。

–我認識她。

……

梁青榮深邃的眸子裡看不透的陰沉,他撕碎情書隨手仍在書堂裡,毫不在意的重新趴桌子上睡覺。

——

放學,還沒走幾步展倩就出現,她鬼魅的笑容藏了不知道的心思,把梁青榮帶到了學校附近的小賣鋪裡。

“你還真跟我來了”

“什麼事”梁青榮沒空扯廢話“長話短說”

“行啊”她轉身,用極戲謔的語氣“她爸叫鐘道海,好賭博,家暴妻子,也差點侵犯鐘唯,現在欠了一屁股債,都是她爸惹下的,那一幫爛溝的惡人”

梁青榮挑眉,π自點起一隻煙,示意繼續。

“現在鐘道海進去的事兒那幫爛勾子也應該都知道了,你猜會怎樣呢”展倩抱臂“知道我為什麼知道嗎?”

“鐘道海賭博的地方”她仰頭看著梁青榮,眼神的諂媚“我家開的。”

“她沒往出說,但我就是知道,因為她爸進去的前幾個小時就在我家,他自己說的,還非常自豪呢”

展倩想從中看出什麼來,可惜並沒有她想要的反應,相反,梁青榮滿不在意的垂眸,眼裡充滿不耐煩“說完了?”

他橦走展倩,邁開步子轉身走,到門口他回頭,扯唇“你知道的到不少,但這些都是廢話”

——

鐘唯被叫出來時已經晚上九點,她受涼感冒,腦袋昏沉著,本不打算出來,卻聽見那頭不容拒絕的語氣,似乎是在壓抑著情緒,於是她裹了件棉服和圍巾,顫顫巍巍的出來了。

彼時隻有倆人,是一家老飯館裡,梁青榮把玩著火機懶散的靠在那裡,眼神似一片迷霧,晦暗不清。

她走過去坐下,帶來了一陣涼風。

“怎麼了”鐘唯乾啞的問

“吃飯”說罷他扔過去一個菜單“點吧”

“這個點怎麼吃飯”她拿過低頭觀看,嘴裡嘟囔著。

“餓就點,不餓就坐著”他直言到“你家裡的事我聽說了”

聞言鐘唯拿著菜單的手一頓,有些驚訝的抬頭,轉而又恢複正常“又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了”她聲音寒冷,眼神更是。

“你覺得你能躲得過幾個要債的?”他眼神冰冷,薄唇淡淡上挑“隨口一說,點菜吧。”

鐘唯不語,低頭隨便點了幾個,心中沉悶,的確,鐘道海欠了外邊不少錢,有多有少零零散散,要債的也並不是沒來過,隻是這回鐘道海進去了,他欠的那幾筆大的,再來索要,可不那麼好解決了。

梁青榮話裡有話,可鐘唯並沒去深究,她一直想靠自己解決,死也無所謂,畢竟互不了解的陌生人,除了相互利用,農夫與海魚的關係,隨便就交心,太容易上當,也容易被欺騙。

所以隻有靠自己,除非迫不得已。

菜很快就上來,鐘唯沉默的小口襲奪,腦子裡其實已經在想對策,要不是今天梁青榮的一句提醒,她可能會毫無防備,畢竟最近太多事情發生,她已經筋疲力儘了。

她夾一口米飯到嘴裡,始終悶頭不說話,沒看見坐在對麵的人深思得表情。

梁青榮把距離拉遠些偏頭抽著煙,眼神低迷昏暗,盯著煙霧想著什麼,他最近在左耳新打了個耳骨釘,凸凹一派,讓他自身冷漠的氣質多了些紈絝。

倆人就這樣相互沉默,各懷心思,一直到一頓飯結束,飯菜沒動多少,梁青榮起身去付款,鐘唯卻無動於衷,她目光一直追隨梁青榮,要看透,貫穿他似的。

“走吧”他付完錢轉身對她說

鐘唯這才起身,跟隨其後出去。

“你今天叫我出來是什麼意思”出了門,空中飄雪,鐘唯問。

“你覺得我什麼意思?”

黑暗中被微光照亮的臉龐,俊朗瀟灑,他泯滅得煙頭還散發著灰霧,朦朧整片天空。

“我怎麼知道”她說著,戴上了帽子。

她聽見頭上傳來的笑,然後便覺得周圍寒風斂少,有一寬大得臂膀靠近自己,她抬頭,梁青榮彎曲著脊背,近在咫尺的呼吸噴灑自己的臉上,他眼神柔情,流露萬千星輝。

“我都來找你了,你還不知道嗎?”

鐘唯唏噓,不自覺閃躲,她清咳嗓子,儘量用足夠清晰的聲音回答“你打的什麼主意”

“做我女朋友”

梁青榮不給與她躲開的機會,一把拽住她向自己倒來,一隻手緊緊攥著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則空出來點煙。

火機點明,他把煙叼在嘴裡,這大雪紛飛的天,冷是次要的,他現在渾身一股燥熱,心臟莫名的跳動,那一股道不清的熱流散發,梁青榮隻得壓抑著,用香煙來抵抗那情感。

說著,他緊緊注視著她,像是在等待她的回答,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可他偏要賭上一把,不為彆的,為他的一時衝動買單。

“我是什麼罪惡滔天的人嗎?”鐘唯良久開口,粉嫩的薄唇輕言,眼睛裡流露那一份自嘲“生下來就要被人玩弄感情?”

她甩開了梁青榮,取而代之的一股寒冷“你的一時興起用在我的身上,隻會對我造成困擾,不清不白的感情,是最廉價的。”

周遭冷空氣環繞,倆人都沉默對立著,直到煙蒂熄滅,梁青榮才不在意得扯笑,預料之中的答案,也並沒有讓他覺得傷心,反倒輕鬆了許多。

“給你考慮的時間,後悔了隨時找我”梁青榮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廉價的事,建立在愛情之上的是語言,是對愛的表達,是機會,給予重新來過的機會,是包容,對另一半的觀點與態度的包容,也是他勝天半子,儘在掌握之中的回答,梁青榮淺笑,絲毫不覺得尷尬“我送你回家”

——

鐘唯回到家沒有開燈,黑暗是寂寥,是冷靜的思考。

她把這魂牽夢繞,這走馬觀花,甚至是死亡,都想了一遍,男人貪圖你的皮囊,垂涎你的□□,用著虛偽的嘴臉誘哄你,渴望得到你,再摧毀你。

任何男人都是一樣的,生理上的躁動帶動他們不明白的情感,認為那是喜歡,野獸般的莽撞,隻為得到想要的獵物,撕了他們的皮,啃噬他們的肉,咬碎他們的骨,最後丟掉,讓禿鷲把他們吃掉。

鐘唯在思考,她了解到的隻是冰山一角,她認為梁青榮隻是在學校可以提供一些相應的幫助,或是某些可以利用的方麵,可她並不知道梁青榮具體是怎樣的,或是對她又有哪些可利用的地方。

微弱的月光透過窗射進,恰巧閃過她的臉上,那白皙稚嫩的臉上,是一雙充滿野性的眼睛,它足夠令人恐懼,更甚是那黑暗裡漏出的半邊臉,是虛偽的假麵,可以看到骨骼,在迅猛生長。

——

風平浪靜一段日子,鐘唯這天晚放學去了學校。

她乾練的黑色長款棉服,長發散落,藍色的圍巾前短後長搭在肩上,她雙手插在兜裡,站在學校門口不遠處聚滿冰霜的柳樹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沉默的等待。

終於,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現,高挑的身高格外顯眼,讓人一眼就能發現,鐘唯沒動,安靜的看著。可像是某種感應,梁青榮一眼便看到了她,他微微抬頭,就能看見她的全部。

“都肯,你先回去吧”他對身旁的人說

“你不是要我陪你去老小區看看嗎?”

“嗯,你先回去等我”

都肯點頭,接過他的書包走了。

梁青榮三兩步就到了鐘唯麵前,鐘唯在台階上剛剛跟梁青榮平視,她難得笑,發自內心的。

“我沒告訴你來,你看見我了啊”

梁青榮淺笑不語,一高一低的姿勢讓他被迫抬頭,那侵略的眼神,正在一點點迷失在自己的圈套裡。

“非常清晰,剛出校門就看見了”他歪頭,校服外是他自己的黑色棉服,從遠看,倆人像情侶裝,在道甜蜜。

“想好了?”懶散沙啞的嗓音,充斥著幾分得意“做嗎”

“可我不喜歡你”鐘唯抱住他的肩膀,低頭對他說“你還要我嗎”

“要”

說罷梁青榮把她抱下來,為她緊了緊圍巾“還有什麼想說的”

“我還不了解你”鐘唯眨巴眨巴眼睛,淡淡的微笑“還有讓我做你女朋友的理由,難不成你對我一見傾心?”

“不可以嗎?”梁青榮拉著她手向前走,又感覺冷把牽她的手一同放進自己的兜裡“很早之前我就說過了,隻是你不知道”

“還有哪些我不知道的”

“很多”

北風吹,鐘唯隨便問了幾個問題,她沒直接打聽人家的家事,因為她知道,遲早會有人說。

“多久我們會分開”她突然問。

梁青榮沒著急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撇給她“我對你還有多少可利用的”

“…”鐘唯堵噎,原來他知道。“你什麼意思?”

“待在我身邊”他說,前方是燈火通明的海岸“直到你不在需要我”

從學校到家二十分鐘的路,一直牽著的手,緊貼的肩膀,鐘唯肯定想不到,後來,她會反複懷念,卑微的後來…反複後來。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