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 熱騰騰的麵被老板端了上……(1 / 1)

殘皮 Pittoed 5043 字 10個月前

熱騰騰的麵被老板端了上來,鐘唯斂容,端過自己那碗加麻加辣的麵攪拌“嗯,怕”不知她說的是否是實話,隻是她垂眸吹氣的樣子,看不出一點神情。

梁青榮輕笑,少年頭發平剃,鎖骨間隱約漏出的紋身,天氣漸冷,無聲,倆人各自吃著麵。

“梁青榮”她驀然開口,攪著麵“他們說你打女人”

“?”他挑眉,似乎對這話沒有解釋的意思“怎麼了”

鐘唯不知怎麼開口,她沒想到能這麼輕易就接觸到他,雙雙對視幾秒啊,她才侃侃“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利用你的”她的確是怕的,畢竟這種男生誰知道心裡想的是什麼,又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一開始就知道”他平淡回答

鐘唯吸一口熱氣,辣椒的辣度導致她紅了臉“所以你也知道我叫什麼”她緊緊盯著他的眼睛“為什麼幫我?”

梁青榮笑,看不出眼神裡的情緒,他把她微紅的臉收進眼底,玩味得回答到,“你猜。”

她不說話了,自顧自嗦著自己碗裡的麵,辣的嘴唇紅了一圈,心裡卻舒服的很。

兩人吃完,鐘唯去結賬,出來時梁青榮正在門口等她,吹出的冷空氣不知是煙還是哈氣,他微愣頭瞥一眼便轉了過去,鐘唯走上前,她不矮,但站在梁青榮旁邊,才剛剛到他的下顎。

“謝謝你”她說“那咱倆就算扯平了”

“平了?”他附身,距離瞬間拉進,足以和她平視“一碗麵想跟我扯平嗎?”

鐘唯頓住,轉過頭,吃過辣後嗓子有些啞“那你還想要什麼”她不敢回頭看。

梁青榮盯著她的側臉,隨後噗的笑了“你吃辣過敏?怎麼臉這麼紅”而後直起身子“我要的,你不一定能給”

在此,雙方分彆,各溯沿路。

——

鐘唯打算下周一回學校,風浪差不多也快過去了,明天又想去看看李樂陽,她很累,於是跟安博拿完了這幾天的錢,想回家好好休息幾天。

年久的老小區沒有路燈,門口那一片黑漆漆的路,直到進入到小區裡麵才能看見微弱的燈光。回到家後,裡麵一塵不染,跟她走之前沒什麼兩樣,看來鐘道海近幾日沒有回家,這也讓鐘唯鬆了一口氣。

她簡單洗漱後就早早睡下,隱約還能聽到隔壁領居的吵架聲,夜晚的幽靜,她也難以安然入睡。

她把錢夾在了衣櫃砌縫裡,又用海報粘住了,足夠安全後,她才了了閉眼。

——

隔天,鐘唯把屋子又重新收拾一遍後就打車去了醫院,買了點水果去看了李樂陽,他平躺在床上,身旁一位中年女人擺弄著手裡的書,鐘唯敲門,那女人聽聲回頭,驚訝。

“你好”她微微鞠躬“我是李樂陽同學,來看看他。”

“誒好,姑娘快進來吧”女人把書放下起身“快進來”

鐘唯點頭,望向病床上的人“好點了嗎,醫生怎麼說”

“沒事,一些皮外傷,養養就好了”女人回答。

“嗯,擔心他嚴重來看看,沒大礙就好,那我就不打擾了”說完她打算走

李樂陽卻睜開眼叫住了她“靠,剛來就走,我還等你慰問我呢”

?鐘唯停住“什麼時候醒的?剛才看你在睡覺”

“早醒了,剛才眯著呢”

“還疼嗎?”她良久開口“得多久能好”

李樂陽回答不知道,女人便把話接了過來“沒什麼大礙,過幾天就能出院,他就是矯情”

鐘唯點頭淺笑“那就好,明天開學,我得複習,就不多留了,你沒什麼大事我就先走了。”鐘唯和李樂陽道彆後離開。

出醫院口,她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人來人往,冷風刮襲,鐘唯向來喜歡走路時一路上的風景與聲音,尤其在她遐想時,那些靜物生動的樣子。

大街小巷,行人寥寥,鐘唯買了個麵包坐在長椅上啃,她不想回家,她迷茫,好像自己無處可去。

已然入冬,冰涼的長椅上隻有她一個人,風悄悄吹動她的發絲,裹著冷空氣,撲在她的臉上。

霎時,天空便飄起綿綿小雪,淡淡的,輕柔的落下。

今年的冬天來的真早,她不禁感慨,比以往都早。她還想著,兜裡的手機響起,鐘唯看了眼來電人,皺眉。

“…”她接起電話沒有說話。

“小唯啊,是爸爸”鐘道海親切的說“今天回家嗎?爸爸給你做好吃的”

“不用了,什麼事”

那頭笑笑“小唯啊,你媽媽臨走前留給你的那筆錢,你放在哪裡啦”接著他又說“爸爸這幾天點子好,拿給爸爸用下,能小賺一筆呢”

“那是我媽留給我學習的錢”鐘唯垂眸,心中一陣酸澀。

“女孩子說什麼學不學習呀,你也大了,過幾年爸爸給你許個好人家,你這輩子不用遭罪了”說完他很是自豪的笑。

“我不可能給你,那是我媽死前唯一留給我的”鐘唯聲音帶著哽咽,又想起媽媽了,一個因家暴而自殺的懦弱女人。

“什麼留給你的,你放哪了,趕緊告訴我,你留那錢有什麼用,你一個女孩要學曆有什麼用。”鐘道海放下了偽裝,聲音尖利。

“沒錢自己掙啊,你這輩子都隻能靠女人了,你是廢物嗎?”鐘唯攥著手機的收緊,聽見鐘道海的話更是反駁了回去“找到算你的,找不到你就對付活著吧。”

“你說什麼?鐘唯!你敢罵老子!跟你死媽一個德行…”鐘唯掛斷了電話,沒在聽他的廢話,隻是心中苦澀,恨這種男人為什麼還活在世上,同樣恨自己的母親為什麼那麼軟弱,寧可被家暴,也不願跟這樣的男人離婚。

她長呼一口氣,乾癟的麵包難咽,她雙手捂住臉,讓自己冷靜,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不要哭。

雪花慢慢落下,她再睜開眼時,麵前多了一雙白色運動鞋,順著鞋往上看,隻見梁青榮穿著一身淺藍色牛仔,戴著一頂紅色鴨舌帽,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

她恍惚,隨後便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梁青榮隨即坐在了她身邊,兩人中間隔著一段距離,他什麼都沒說,π自點起一支煙,耳邊車子的轟隆聲,人源的密切聲,打火機一遍又一遍響起的聲音。

雪漸漸大。

“你怎麼不走”她帶著鼻音。

“…”梁青榮對天吐出一口煙霧“看雪”

“你現在快變成雪人了”

“你也是”

鐘唯晃晃頭,把雪甩下去“你沒他們說的那麼難接近,我覺得你還挺好的”

梁青榮偏頭,帽簷上覆蓋一層薄雪“嗯”

“雪下大了”此時的鐘唯眼尾泛紅,強顏歡笑“走吧”

他踩滅煙頭,沒有其它動作。

“你去哪兒”他薄唇輕啟,聲音比以往寒冷。

去哪兒,她也不知道。回家,鐘道海沒走吧,那去哪兒,她無處可去。

“不知道”

“那跟我走”他不容拒絕的語氣“你現在的樣子很難看”

她愣住,下意識擦臉。剛想說話,梁青榮把帽子摘下戴到她的頭上“哭什麼”

那句話足以讓她整個青春銘記,也是她後來想念的唯一標記。

“以後我保護你”

——

鐘唯跟著梁青榮來到了一家遊戲廳,裡麵不似其它遊戲廳,很亮,大部分是女孩子愛玩的遊戲,K歌,抓娃娃,跳舞機,老板確是個年輕的男孩。

他兌換了100個遊戲幣,徑直走向一個娃娃機停下,鐘唯站在他的身後“那個兔子的還挺可愛的”她指裡麵的兔子娃娃說,隨即他便投了兩個幣,抓到了那個兔子娃娃。

“哈,那個小狐狸也好看”她又說。然後梁青榮又抓了個狐狸娃娃。

抓到兩個後他去要了個禮盒,把倆個娃娃裝在裡麵轉身遞給了鐘唯“拿著”

“你對每個女孩都這樣?”她接過。

沒有。梁青榮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隻是路過看見她一個人在那裡,又不小心聽到了不能知道的秘密,可能產生了憐憫,亦或是感同身受。

“嗯”

兩人又玩了點彆的,鐘唯覺得有點像約會,不由得尷尬,可他看見梁青榮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她也把心裡那份尷尬藏了下去。

100幣很快就玩完了,梁青榮打算再去換一點,卻被鐘唯叫住了“梁青榮,彆換了”她嘴角上揚,漏出一顆虎牙“謝謝你”

他頓住,這個年紀本就是情竇初開,風華正茂的日子,而麵前少女真心的笑容,那一瞬間,他出現了一種情感,轉瞬即逝。

“那走吧”

梁青榮走前跟老板說了幾句,然後帶著鐘唯離開。

昏天,紛飛的雪花,華燈初上。

“回家?”

“……也沒地可去了”她苦笑,回家,什麼時候回家成了一個令人畏懼的詞了。

“不想回去就不用回”

梁青榮站在雪中,側著身子。

“走吧,明天得去學校”她睨了一眼,抬腳往家走“不用送了,再見”

鐘唯沒回頭,π自往前走,梁青榮也沒留,轉身與她反方向離開。

他想了很久,一開始的感興趣,到如今變成了不自覺的安慰,也並非是她的皮囊,而是和他一樣不堪的家世與出身,同是爛尾樓裡的廢墟,互相給予慰籍罷了。

隻是他以為的,其實不是巧合。

——

鐘唯步伐緩慢,磨蹭了許久才到家,當抬頭看見自家亮燈那一刻,她幾乎是迅速產生跑走的衝動,可她不能,那是她的家。

鐘唯打開門那一瞬間,鐘道海一個巴掌便扇了過來,她沒有躲掉,緊接著是鐘道海的謾罵與毆打。

“還敢回來?你這兔崽子敢罵老子?啊?”他拽著鐘唯的頭發一把把她甩在地上“老子蹲你一天,媽的,跟你那賤媽一個德行,一天不挨揍就皮癢是吧!”他順手摸了茶幾上的茶杯砸在她身上,一腳接著一腳的踹,嘴上侮辱的話不聽“趕緊把錢拿出來,不然老子打死你”

鐘唯抱著頭,死咬著牙不說,隻見鐘道海解開了皮帶,“媽的,老子今天非得給你點教訓”

鐘唯以為是用皮帶打,可她萬萬想不到鐘道海是要對自己進行□□,她瞪大眼睛尖叫,掙脫“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啊啊啊啊!放開我!惡心!”

鐘唯掙紮,“求求你求求你,我給你錢…!…都給你…放開我…”她把母親留給的存折給了鐘道海,見鐘道海沒有要停下,他開始扯自己的褲子,鐘唯緊緊攥住,把藏錢的地方也告訴了他“求你!求求你…”,鐘道海作罷,吐了一口唾沫“早這樣不就行了,非要老子逼你”隨後他撫摸鐘唯的臉蛋,起身提上褲子,進屋翻找錢,隨後摔門走了。

鐘唯捂著腦袋,她看見了,看見了,惡心!惡心!她眼睛猩紅,要吐!好惡心!她要報警,對,報警!她要走,要走!

鐘唯爬著起來的,她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反胃吐出來,她現在就走!她報警!走啊,走!她內心嘶吼,雙眼猩紅,眼淚不爭氣的大把大把落下。

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身無分文的她踱步在寒風裡走進警察局,她小時候曾來報過一次,奈何那時母親還活著,說是小孩子不懂事,硬生生駁回了,這次她不會了,她要鐘道海死!

她把所有的事,隻要她記得的,她通通說了出來,把自己差點□□的事也說了出來,鐘唯精神要崩潰了,她幾乎是嘶吼“你們去抓他啊!去殺了他啊!”鐘唯對警察的吼叫,她不顧任何形象的反複重複這一句話,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提刀殺人。

她捂住臉大哭,她才17歲,要經曆這些不屬於這個年紀該經曆的事,不管學校還是家庭,都是她生不如死的地方,這世界究竟還有沒有她一席之地。

家沒了,錢沒了,父親入獄,母親死亡,一夜之間,鐘唯變成了孤兒,此時寒風凜冽,她淩亂不堪。在冬裡站了許久,要活著嗎?

還不如死了算了。

鐘唯去了橘色,她累,當安博看見她的樣子時,被嚇了一跳,她趕緊拿了條毛毯把鐘唯裹上,隨後帶她進了房間

“博姐”她猶如死人“我沒家了”她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後,倒在安博懷裡“為什麼呢”她反複重複著,為什麼呢,為什麼呢,一夜之間,一個女孩,家破人亡。

安博不敢相信,她彆過頭心中酸澀,耳邊鐘唯的碎語,她忍住沒出聲,緊緊摟住鐘唯,她想可憐的女孩啊,請一定要好好活著。

“沒事,博姐養你”她從嗓子裡擠出幾句聽不出情緒的話,眼淚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彆哭,你還有我”

“還有我”她捂住鐘唯的眼睛“有我”

創傷一但留下,便會無休止的延長,直至結痂,無法愈合,變成傷疤。

——

我想我會堅強,我想我會忘記,我想,我想啊,被愛。

鐘唯做了一個夢,夢裡她是一條魚,在池裡不停的遊,周圍一片黑暗,無光,無浪,她便一直往深處遊,永無儘頭,她遊不動了,可一停下便會驚濤駭浪,波濤洶湧,於是她成了這池中遊魚,永不能回頭的,永無天光大量的,池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