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完全漆黑，隻留執迷虛幻不顧歸途的閃影，隔一麵牆，外麵車囂人渺，裡麵滿霧紅塵。

鐘唯身上開始隱隱犯疼，她肚子被踹了好幾腳，這會兒彎著腰捂著肚子直不起身子，隻好一直佝僂著，其它到無太嚴重，隻是些皮外傷，小腹確青的好大一塊。她嘶的倒吸涼氣，頭抵在麵前的桌子上，麵色及不好。

疼阿，怎麼不疼，她是個人，丟臉事做了，視頻拍了，就差自尊被碾在地上摩擦，但這些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她遲早會離開這兒，到很遠的地方去，而這些人也永不會出現在她記憶裡。

——

即將入冬的天，天氣濕漉又乾澀，鐘唯掏出了畫板，看著裹著紅霞的天，和暈染著流痞的少年們，好景，值得以後欣賞。鐘唯抬頭掃視一圈，沒幾處歇著，於是她開始勾勒，描繪，紅霞暈漫，彼時青春年少，無不為一悵然，但求迷途知返。

2014/9/15

——

天真正亮起，上學點到了，陸陸續續都來付款退訂。

人差不多快走完時，都肯和梁青榮才迷蒙的出來，倆人懶散，睡眼還朦朧著，都肯走在前麵打著哈欠。從兜裡掏出整張一百元。

鐘唯拿過錢低頭找錢，頭頂傳來聲音“高二的？怎麼不去上學”都肯看見她身上的校服，隨口問了句。

鐘唯迅速找完錢，抬頭就對上了都肯的目光，她古井無波的回答“不想去。”

“昨天怎麼沒發現，咱們一個學校的”都肯衝鐘唯一笑“你在這兒上班，叫什麼名兒啊”都肯一連問好幾串，其實他隻是沒事閒的不想去上學，心裡打著跟鐘唯認識可以免費蹭網的算盤。

“……”鐘唯抿嘴，她蚌住，見梁青榮那迷糊樣，她停頓許久才開口“鐘唯。”

“……”都肯剛還笑的臉變成了震驚，他回頭看了眼梁青榮，發現他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應該是還困著，根本沒聽見倆人的對話。“原來是你啊”都肯壞笑，指了指身後的人“他昨兒想認你當大哥來著。”

這絕對是鐘唯最無語的一個早上，碰見了個神經病，還是缺三根弦那種的“你…”她盯著都肯的臉，對方還繃著笑臉“。。”到嘴邊的話說不出來，她最終選擇無視，低著頭收拾東西。

都肯仔細端詳著鐘唯，少女紮著高馬尾，校服領口微敞開，熬了一夜疲憊瘦削的臉，充滿攻擊性的臉卻有一雙多愁的眼睛，怎麼都不會讓人覺得，是個好學生。到更像個茉莉園裡的紅玫瑰。

“看直眼了？”都肯視線像被定格了，許久沒回神，不禁蹙眉，梁青榮靠在牆上盯著這一幕好一會兒，才緩慢開口。

鐘唯順著聲音看過去，正巧那人也在看自己，他穿上校服，到有幾分模範模樣，可惜他屌炸天的氣質，覆蓋了鐘唯對她的想法，倆人持久的對視著，驀然都肯轉身，說了句走吧，這才了了。

“她就是鐘唯”倆人出了門，都肯笑著說“挺漂亮的。”

“把你毛病改改”梁青榮站在路口，倆人等著車“彆見一個小姑娘就聊吃”

“這不是聊吃，我是看她在這上班，認識了可以給咱們打個折”

“你眼睛要掉她臉上了”梁青榮伸手攔了一輛車。

“你怎麼知道？”都肯彎身進車“你一直在看她啊”他打開窗戶，報了家庭住址，倆人的固定習慣，包宿完要回家，然後下午再去學校。

“……沒有”

——

倆人又補了一覺收拾一下才去的學校，都肯和梁青榮是發小，又是領居，所以每回不是住都肯家，就是梁青榮家。

今天外邊有太陽，不過空氣是冷的，下午更是涼颼颼，所以倆人套了件外套。

前腳剛進班級，後腳李樂陽就喊住了都肯，他麵色不太好“都肯，出來我問你件事”

都肯聳聳肩，跟李樂陽去了監控死角。

“你知道鐘唯吧，今天上午劉七來找她了，樊穗也來了，挺多人的，我看著不太對勁，怎麼回事？”李樂陽頭疼，他跟高三的都有來往，劉七那幫人他打發了一波又一波，問了也不說。

“…昨天劉七在阿榮這吃癟了，鐘唯找劉七把樊穗綠他的事說出來了”都肯說“現在鐘唯在橘色”

李樂陽聽見鐘唯在橘色，點點頭，他猜到了“他倆還沒分，不知道樊穗說什麼了，今天早上倆人兒一起來的，”他罵了一句“這麼點的破事，吃虧的也是鐘唯，怎麼現在變她的錯了？”劉七早上沒找到鐘唯，他說還會來，跟李樂陽說這事不管誰的事都是鐘唯的錯，必須要鐘唯出來解決。

“鐘唯不是沒還手，也沒報警”都肯皺眉“歸根結底就是因為阿榮。為什麼就挑上她了”

李樂陽沉默一陣兒，薄唇輕啟“也不全是梁青榮，鐘唯雖然沒什麼存在感，也不愛吱聲，可是就是能有男的注意到她，樊穗前男友就因為鐘唯提的分手，就因為這個。這都高一的事兒了”

“那怎麼能扯上阿榮，他倆一點交集都沒有”

“借個由子罷了，她前任看不上她，打鐘唯那天不知提了梁青榮，挺多人都說了，隻要是跟鐘唯示好過的”

都肯怎麼都想不到，女生能對女生惡意這麼大，僅僅是因為情感問題，就能記恨一年，最後讓一個女生顏麵儘失，然而並不是鐘唯的錯，現在卻說不管誰的錯，都是她的錯。受傷的，被侮辱的，甚至現在被冤枉的，都是一個毫無抵抗能力的普通女孩。所以這幫喪心病狂的人就可以肆意用自己的身份來摧毀。

“…行了，我回去跟阿榮說說，他一直都不管這些事兒”都肯說

“我知道，沒讓他幫忙的意思，我自己能保護她”李樂陽一上午都昏昏沉沉的，滿腦子都是鐘唯。

“你喜歡她？”都肯良久開口“我一直以為你開玩笑，現在才真意識到”

李樂陽聽完愣住，臉不自尤的紅了，他一直以前後桌關係維持跟鐘唯的聯係，在她眼裡就是一個地痞流氓罷了。

“…暗戀，她不喜歡我這類的”李樂陽說完低下頭“她學習那麼好怎麼能喜歡我這種人。”

都肯不語，最後所有想說的話都變成了好兄弟之間的一拳，儘在不言中。

——

都肯回來後也想了很久，他在了解梁青榮不過了，冷漠，高傲，自私。

“說什麼了”梁青榮趴在桌子上，頭都沒抬問。

都肯回神“劉七還會找鐘唯”然後他把兩人說的話告訴了梁青榮“他們那幫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混蛋。”

“李樂陽喜歡鐘唯？”梁青榮說

“嗯，這小子搞暗戀”

“那就看他怎麼護著的”梁青榮過了遍腦子“她用不上任何人幫忙”

都肯手杵在他桌上“誰不需要任何人幫忙？李樂陽？”

鐘唯。

梁青榮沒吱聲，昨天鐘唯就認出他了，拿煙時的微動作都暴露她的試探，今天早上的對視更是肯定了倆人的照麵。鐘唯能敢把他說出來當劍使，自然不能隻用一次。隻看梁青榮願不願意陪她玩了，至少現在，他非常願意。

——

劉七找了鐘唯一天，肯定她躲起來就打聽鐘唯的地方，晚上劉七帶著樊穗等幾人去了橘色，來之前鐘唯就收到了李樂陽的消息了，來龍去脈明白之後她把手機關機了，根本沒想躲，從一開始她把梁青榮說出來，就把所有的辦法都歸籠在他一個人的身上了，一個足以使所有人都畏懼得人，除了他，還有第二個嗎？而這種小事兒，他當然不會管，即便被他知道也不會對鐘唯做什麼，這有賭的成分，勝算也隻有30％。

鐘唯平複情緒，安靜等待。

沒過多久，劉七領著一群人進來，本還煩躁的臉在看見鐘唯那一刻瞬間鬆懈下來，他招呼身後幾個女的去把鐘唯叫出來，準確來說是拽出來。

鐘唯被拽著跟在那些人身後，李樂陽在鐘唯被扯上車前趕了過來，他找了幾個兄弟之後自己著急的往這邊趕，看見鐘唯憔悴的樣子，他說不出的苦澀。

“劉七，她是我女朋友”李樂陽驀然開口“這事兒算了”

鐘唯被拽著，轉過頭看他，啞然無聲。

“你對象？”劉七自然是不信的“那出事你不幫，現在才出頭？”

“她說要自己解決，不用我幫忙”彼時黃昏，李樂陽背對太陽，單薄的校服套在身上，少年眼神堅定“這事兒不是她的錯，你這樣讓我難辦”

“合著你小子早上打發我是為了保護你小女朋友啊”劉七失笑“不過誰來都不好使，她今天我必須帶走。”

“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鐘唯突然說“去哪不都一樣？”

劉七聽完歪嘴點點頭，讓人鬆開了，她踉蹌了一下，李樂陽擔心的向前想伸手扶住她，但鐘唯站住了，她後退幾步儘量跟那些人保持距離“說吧”

李樂陽抿著嘴上前站在鐘唯身後，緊緊握著拳頭。

“這大街上都是人，彆想把警察招過來吧”樊穗抱臂說

隨後幾人去到窄胡同裡，對立著。

劉七步步緊逼，就快要貼在鐘唯身上時，李樂陽一個胳膊擋住了，他不耐煩開口“有什麼話就說，說清楚就完事了”

“你他媽算哪根蔥，敢跟我吆五喝六”劉七有點生氣。

“你今天來找我想聽什麼？”鐘唯淡然“從梁青榮那吃癟想來報複我嗎？”

劉七沒說話，他衝身後使了個眼神，隨後幾個人就把李樂陽拉開了“操，乾什麼!”他喊，和那幾個人動了粗，卻被一拳打在肚子上，被堵上了嘴。

“你怪厲害的，被欺負了不報警，故意讓我知道這件事，什麼心思？”劉七瘮人的笑，極其惡心。

“我說的隻是事實，有哪裡不對嗎”鐘唯不畏懼的跟他對視。

“不對？你讓老子丟了臉，拿老子當狗耍？”

鐘唯聽完隻覺得可笑“我沒有讓你去找梁青榮，難道不是你太生氣所以迫切的認證答案？”

劉七現在極不爽，但他不打女人，“我看你是教訓沒吃夠，不知道什麼人該惹，什麼人不該惹”而後招呼了幾個外校的女的。

眼看巴掌要呼在臉上，鐘唯突然說“梁青榮馬上來了”，她衝著胡同口鄂首。

“彆信她，臭biao子還想騙我？”劉七油頭大耳，用粗獷的聲音不耐煩的說。

“我特意讓李樂陽找的梁青榮，要不然怎麼他一個人來”鐘唯抓住要扇自己女生的手腕“不信就等等看”

劉七徹底受不了“你他媽還想騙我？你算個什麼讓梁青榮護著你？打!來了也給老子打”

那個被抓著手腕的女生用另一隻手耗住鐘唯的頭發，掙脫開一個巴掌呼在臉上，李樂陽看見眼睛猩紅的掙脫，他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拳打在抑製自己人的頭上，然後一把上前揣走了那女的，護住鐘唯“操，梁青榮馬上到了，再不走你們一會都彆想好好回去!”

“打!倆個人給我一起揍!”劉七怒喝，幾個人一起上前對著李樂陽一頓拳打腳踢，而鐘唯被他死死護住。

“李樂陽，我沒騙你，梁青榮馬上到了”鐘唯抱住李樂陽腦袋，小聲在他耳邊說“剛才梁青榮就在橘色，他看見了。”

——

距放學還有一段時間，梁青榮獨自一人來到了橘色，他同往常一樣開了包間，買了一包黑蘭州，隻不過這次臨走前，鐘唯叫住了他“梁青榮”，他像是預料到似的回頭，含笑看她。

“店裡有活動，一會兒跟我去給你拿禮品，就在下麵隔壁胡同小店裡，你可以自己來挑。”鐘唯說完漏出笑容，等待他回答。

“好啊”他說。

鐘唯被帶走時特地鬨出了動靜，在被帶上車時也想借用嘴皮子把人引到胡同裡，隻不過李樂陽來了讓她省去了口舌之爭，直接帶到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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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都上頭，李樂陽的隱忍全被鐘唯看在眼裡，她內心陷入焦急，惶恐，難道她賭輸了。

驀然，李樂陽找的那幫人衝了進來，兩幫人瞬間扭打在一起，李樂陽也終於脫了身，他癱在鐘唯肩上喘氣，咳咳的，嘴角滲出血，卻依舊死死攥緊鐘唯的手。

“受傷了沒”他悶聲說。

“沒有”鐘唯回答，低頭看著他背上的血漬，蹙眉心裡五味雜陳。然後又看向胡同口，自若笑了，隻見梁青榮站在那裡抽著煙，旁邊站著不知所措的都肯，還有幾個職校的女孩，樊穗被他們耗住頭發跪在地上，劉七被令幾個人反手鎖在牆上。不遠不近的距離，卻是居高臨上的俯視，把她狼狽的樣子看在眼裡。他還是一臉不羈的模樣，表情好像在說“我來了，然後呢”

她關切李樂陽的傷勢，她沒想到李樂陽能這麼拚命，內心很感激，但對鐘唯來說，這讓她又多一份愧疚“我送你去醫院”，說著她就要扶他起來，都肯見狀，立馬上前拖住李樂陽“我送他吧”

李樂陽被都肯背起來送去了醫院，當鐘唯站起身時，打架的兩波人早已停手，顯而易見，贏得那幫是跟梁青榮一起來的，李樂陽找的那幫人一開始不知道位置在哪兒，便在橘色網吧裡等待，直到見梁青榮出來，他們紛紛上前打招呼，梁青榮看見他們似乎明白些什麼，然後沒有下去，而是拖延了一會兒時間，給都肯打了電話交代之後跟他們聊了起來，直到都肯到，梁青榮才不緊不慢帶著他們下去。

鐘唯起身衝胡同口走，路過劉七時似笑非笑瞥他一眼，然後走向梁青榮，用嘴型說著“你來了，等我”而後張揚的笑。

——

一切平息之後，鐘唯領著梁青榮來到一家麵館“自己點”

梁青榮接過菜單，古井無波隨便點了一碗熱湯麵，然後手掌交替等待鐘唯說話。

果不其然，鐘唯整理自己的狼狽，重新紮了個丸子頭，從兜裡掏出一盒萬寶路推他麵前“本店禮品，獎勵香煙一盒”

“我不抽萬寶路”

鐘唯點頭“你都知道了，我也不解釋了”兩人距離極近，她似夭桃穠李，眉眼間浪肆美野“這碗麵當我對你的賠罪”

“我看上去很小心眼？”梁青榮盯著她的臉，的確，很漂亮。見到鐘唯的躲閃，他便故意貼近，歪頭一臉壞笑說“你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