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餘看著屍檢報告上照片,痛苦的表情皺在了一起,她甚至不願意,不相信躺在這手術台上的人就是阿也。
手指在紙上反複描繪那張被縫合好的照片。
“這真的是她嗎。”
“雖然沒有實質性證據,但經過DNA對比,這確實是她本人。”牧之半倚靠在書桌上,打開一罐啤酒往喉嚨裡灌,“找你來是想和你確認一件事,案發時你是否見過她。”
兜兜轉轉終於到了重點上,祝餘低頭沉默了許久後,才緩緩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
“她說去找你了,然後就沒信息了。”
牧之眉頭不覺上揚一寸,她可清晰的記得,這人早就把自己給拉黑刪除一條龍服務。
“我記得你們有位置共享,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是在哪。”
祝餘拿出手機,找到了許久未打開的定位軟件,“為什麼要甩開徐思若,她不是你找來幫忙的嗎。”
“我不相信她,總覺得她半路殺出來有什麼預謀,居然能找到杜羽衡的相關信息,這是連警方都未掌握的線索。”她拿過祝餘的手機講究起那個定位。
對著屏幕上下滑動,又看了看幾個坐標定位,最後一次居然是七月二十九號。
“她早就失聯了?可根據屍體報告來看,她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八月十二號左右,這段時間去哪了。”
祝餘聳了聳肩頭,撇過嘴拿起對方就要送進嘴裡的啤酒,輕輕抿了一口後露出痛苦的表情,就和第一次吃到黑巧克力一樣苦。
“你不是酒精過敏嗎,還喝酒?”後者笑了笑,又重新拿起一罐啤酒,“沒事,區區過敏不嚴重,根本就不嚴重,哈哈哈哈哈哈。”
牧之故意大笑著回應對方,結果沒過一會兒身上就起了過敏的症狀,紅疹布滿全身甚至連聲音都跟著沙啞起來。
她就算再怎麼不能自理,但過敏的症狀還是能認得出來的,祝餘雙手不知所措地扶住身體無法受控的牧之。
“你還說不嚴重,我送你去醫院。”在說出醫院兩個字的時候,牧之緊緊拽住了祝餘的手臂,接著她的力癱在懷裡。
此時一個三十歲的女人,現在正像個小孩般撒著嬌,“嗯……不喜歡醫院怎麼辦。”
“你這樣會死的。”
牧之哼著聲音輕笑道:“死不了,十八歲那年我被灌酒灌鮮牛奶我都沒事,現在也肯定沒……”沒事的。
結果話還未說完,祝餘懷裡的牧之就沒了聲音,再一看已經撲在懷裡睡了過去。
祝餘將人扶到床上後,就用餘光瞥見床邊垃圾桶裡扔的兩個空的牛奶盒。
“對牛奶和酒精過敏的人,居然同時喝了下去,牧之你還真是生死難料。”祝餘無奈搖頭,默默收拾好一片狼藉。
接著就到洗手間吐了出來,因為這房間裡的劣質香精味實在令人作嘔。
之前就聽說過牧之並不是現在這樣的,一切的轉變都是在十八歲之後,隻是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現在好像有點頭緒,祝餘來到床邊守著牧之,直到下午床上的某人才緩緩蘇醒過來。
剛一醒來,就看見祝餘拿著手機在刷視頻,長發披散在鎖骨上,遮住了大半張臉。
身後的窗簾半掩著,下午熱烈的光透過窗戶落在祝餘的背上。
黑色頭發微微泛出因為營養不良而導致的黃色,瘦弱的身子就搭著一件特彆寬鬆的短袖衫。
通過衣服甚至還能看見她鎖骨上的煙痕,於是牧之側身麵向她撐起腦袋,如星星般的眼睛眨巴眨巴著上下打量起祝餘。
“小傻子,你能把衣服脫了嗎。”
聽到這麼奇怪的要求,祝餘不可置信地帶頭,對上牧之渴望般的眼神,“你想做什麼,該不會又……”
“沒有,就想看看你身上有多少傷,我可記得你在阿也麵前都沒脫光過。”
“之前我在浴室暈倒的時候,你不是早就看過了嗎。”
牧之哼了一聲,接著躺在床上,雙眼的望向天花吧,哼了一首曲子的調子,“哼哼哼……我可沒有看人身體的愛好,我隻負責打電話。”
後者沒搭理,不耐煩地嘖了幾聲,放下手機後就站起身單手把短袖給脫了下來。
精瘦的身子找不到一點贅肉,在上麵更多的是傷疤,有刀傷也有煙頭的燙傷,其實並不是鎖骨上的一個傷口。
她能看見祝餘腰上的名字,也能看見她其他位置上的縫合痕跡。
“這些是在學校裡弄的?”
“小學和初中的都有,手臂和脖子的都是自己弄的。”祝餘語氣輕鬆,她對這些傷口並不在意,“我在想要不要去紋身?多紋幾個,我記得你會,就算不會也可以學,你們醫生的手不是都很穩嗎。”
“我是法醫,麵對的是死人。”後者被逗笑,點煙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不介意其實我之前學過一點美術。”
牧之的肩膀上曾經有過一隻浴火的鳳凰,正好能擋住留下的彈孔,後來因為入編用了將近三年的時間給洗得一乾二淨。
她從床上爬起來,笑嘻嘻地向對方展示起身上唯一一道傷口。
“我爸和祝隊是曾經的好戰友也是舍友,但我爸出任務因公殉職了,直到現在祝隊都還在查這件事。”
“和你身上的傷也有關係嗎。”祝餘詢問道。
“嗯,有,這一槍打在了我的背上,後來他們見我沒死又開了一槍,我爸為了救我,那顆子彈直擊他的心臟。”
牧之指著彈孔說起這件事,如今的她繼承了父親的警號,“隻可惜,我這個女兒給他丟臉了,不過等我找到凶手,區區二等功沒問題的。”
她說著臉上已經充滿了鬥誌,為了不給父親丟臉,她選擇背道而行,獨自追尋八一二特大凶殺案的凶手。
不在乎這條路有多苦,還有多少未知的危險,隻要能找到凶手就足矣。
“你覺不覺得凶手想要告訴我們什麼。”她一聲反問拉回祝餘的思緒。
“你是想說這個杜羽衡和十二年前有關嗎。”
“阿也沒得罪過誰,但杜羽衡這個名字在二十八年打擊過的一個犯罪團夥有關,而這個團夥的某個成員,就是曾壓迫過阿也的人,也是之後為了報複差點弄死我,開槍打死我爸的。”
在十五年前,牧之在社會人員的手裡救下險些被打死的阿也,同時她失手打傷了其中一人。
本以為這件事會輕鬆過去,一切的轉變都在七月初的時候。
這個時候牧之和阿也同時拿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巧合的是被同一所大學錄取,牧之本想好好慶祝一番。
結果卻在晚上被一群不知名的人綁去了夜總會會場。
三好學生的她看到這幾個文身大漢,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心隻想活命的牧之沒想這麼多,努力穩住情緒,實則內心早已慫到渾身發抖。
“你們想做什麼。”
為首的男生是個光頭,看著年紀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他腦袋上還縫了幾針看著特彆明顯。
“沒做什麼,就是聽說我們的好學生被大學錄取了呀。”男生賤笑地走到牧之麵前,故意當著她的麵摸了一下自己光禿禿的腦袋,“這上麵的傷口還記得嗎。”
想起這個傷口,當時是在上學的路上就快要遲到,為了能節省時間走得小巷子,結果就看見一群閒散人對著一個女生拳打腳踢。
她想也沒多想,甚至不計後果,在路邊抄起一塊磚頭朝著其中一個人砸了過去。
“記得,怎樣。”牧之理直氣壯回答道,這態度反而讓對方泛起一絲不爽的情緒,抬手就給牧之臉上甩了一巴掌。
耳邊的聲音隻剩下嗡鳴,還有臉頰上如火般炙烤的感覺,她動作遲緩地打量著身邊人,忽遠忽近。
“為了找到你還真不容易,要不是看見了新聞的報道,還以為一輩子都找不到你了呢,遲早讓你血債血償。”
男生將話說完,接著就命令手下搬進來好幾箱啤酒和鮮牛奶,“我聽說你酒精和牛奶過敏,真的假的。”
他大笑著,一腳踹倒牧之,接著用牙咬開手裡的玻璃酒瓶,捏起她的臉就往裡灌酒。
第一次嘗到酒味的牧之差點吐了出來,不隻是苦還有一種灼熱的感覺襲滿全身。
接著眼淚像開閥的水龍頭止不住往下掉,眼淚混著酒弄臟了她的衣服,胃裡也傳來了強烈的不適。
一瓶接著一瓶酒被灌進喉嚨,她早已失去意識,再醒來時是被一桶冰水澆醒的。
“這才幾瓶酒就不行了。”男生似乎要把人往死裡整,畢竟牧之的死亡是意外,攝入過量酒精的意味。
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牧之隻覺得身上和心裡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全身起的紅色疹子看著可怖嚇人,她拚命想要擦去眼淚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可腦袋空蕩蕩地完全給不出一點反應,就連被灌牛奶的時候,她都做不出一點掙紮,直至再次昏迷過去。
倒在地上的她隻聽到了惡魔的歡呼,她想站起來,卻沒有任何力氣,腦袋和身子都像被人四分五裂般疼痛,漸漸地失去了所有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