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餘看著對方的反應,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絲笑意,不過她也知道,牧之的意思是,自己隻是一個試驗品。
不過,至少被一個人特彆關注,這種感覺比以往都不同,即使知道那是騙人的。
“阿野,能帶我去辦退學嗎。”祝餘小心翼翼地拉著對方的衣袖,詢問道。
後者笑了笑,居然真的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祝餘起了個大早,與其說是起得早,其實就是在陌生環境中無法安睡。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隻能感覺到心臟的壓迫,在即將入睡之際又拉回了現實,心悸心慌再加上呼吸急促。
這種感覺不好受,祝餘也就沒再繼續躺著,拿起桌麵上一本寫著解刨學的書看了起來。
她沒想到解刨學的書能這麼有趣,隻要翻開看了幾眼就忘記了時間。
早上推開房間門,祝餘就已經做好了早餐,擺在客廳的茶幾上。
阿也見人紅腫的眼就知道沒休息好,臉上轉為溫柔的笑容,招招手示意小朋友過來。
“隨便煮的麵,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口味,都是比較清淡的那種,洗漱用品我都放浴室了。”她一邊招呼著一邊替人夾起麵條晾涼。
祝餘從浴室出來後,皺著眉頭精神恍惚地盯著眼前的畫麵,她從來沒被這樣對待過,眼角恍然間染上了一抹濕潤。
“我不挑食的。”
嘴上說著不挑食,實際上吃麵的前五分鐘都在把碗裡的蔥挑出來,“我名義上的父親去世了,現在他的戶口本上隻有我一個人,所以你說是我姐姐學校也沒地方查。”
“名義上?”阿也腦袋裡寫滿疑問,“你就這麼確定學校不會問嗎。”
“我確定。”祝餘放下碗筷,拿上校服外套,“臨昌市第三中學。”
三中的,阿也不禁心中重複了一遍,原來是初中師妹,“那走吧。”
阿也給她扔了一個全新的全包白色頭盔,還有一副連包裝都沒拆的白色手套。
祝餘沒多問,跟著對方的動作一比一重複。
戴上頭盔的祝餘看起來有些呆傻,瘦小的身體配上大腦袋,怎麼看都覺得有種可愛的感覺。
後者藏在頭盔裡的嘴角瘋狂上揚,這是她從未見過這麼能把心給融化的畫麵。
她現在真想把這小蘿莉摟在懷裡,瘋狂揉亂她的頭發,想要故意把她惹生氣,想看著她哭,最後再用糖把她哄好。
“好了,走吧,開車送你去。”阿也擅自拉起她的手,往樓下走去。
停在路邊的白色摩托很顯眼,祝餘昨天就注意到了這輛車,她實在沒想到原來會是她的。
她坐在摩托車後座,用自己的頭盔抵著她的頭盔。
紛擾被頭盔隔絕在外,隻有摩托的轟鳴聲,還有自己極為清晰的呼吸聲,祝餘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聲音。
一呼一吸,呼出的氣在防風鏡上蓋上一層薄霧,吸氣時霧又減少了不少。
難道這就是活著的感覺嗎;她抱著阿也衣服的手不自覺抓緊了些,眼眶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薄霧。
直到眼淚劃過臉頰時,這才緩緩回過神,祝餘愣住,頭盔都忘了脫,隔著鏡片望著阿也。
阿也摘掉頭盔後,理了理自己的長發,“還不摘,等著我幫你嗎。”
祝餘聽不見聲音,呆在一邊不知所措。
後者見狀笑著走到她跟前,彎下腰替她解開下巴的係帶。
“雙手撐著頭盔下麵,要拿穩,往上推就好了。”
她回過神,動作僵硬地摘掉這白色的玩意兒;紅腫的眼睛看著很是讓人心疼。
阿也皺了下眉,投去試探的聲音,“你?哭過了?”
祝餘緩過神,趕忙擦去臉上並不存在的眼淚,為自己狡辯:“我沒哭,隻是風太大眯眼睛了。”
磕磕絆絆的話顯然沒有說服力,阿也看穿不說破,順著她的話揉了下眼睛。
“嗯,風是有點大。”阿也哄小孩的方式還是很笨拙,見人沒反應就直接拽起對方的手臂往學校裡跑。
本就不開心的祝餘在進到學校後,恨不得把厭惡寫滿全身。
阿也見她完全沒有一絲作為學生的朝氣,不知為何竟然泛起想要保護她的心思。
這個想法剛湧上腦子的時候,本人都被自己嚇了一跳。
怎麼能對純情的準女高中產生那種想法。
她在心裡狠狠罵了自己一頓後,重新審視著對待這小朋友的關係。
兩人還沒走到校長辦公室就被保安抓了個正著。
“喂,前麵兩個,不是本校學生出去,不然就報警了。”
胖保安的叱喝聲響起,祝餘下意識抓緊了阿也的衣服,前者隻好硬著頭皮往前衝。
憑借著將近十年前的記憶,在走廊裡左拐右拐地跑到校長辦公室。
結果等待著兩人的是人去樓空的空房間,阿也還沒緩過來就又被追了上來。
她隻好繼續帶著祝餘往廢棄的教學樓方向跑去。
“不對啊,我記得那校長辦公室就在這的啊。”阿也越想越不對勁,祝餘也沒有說什麼。
緊緊抓著她溫暖的手掌,一路跟下去,直到跑到儘頭,無路可去時才停下腳步。
兩人同時轉過身,這才發現追著自己的胖保安身邊多了好幾個保安,手裡都還拿著警棍。
阿也臉上尷尬,故意笑出聲音讓氣氛不那麼嚴肅,“哥幾個這是……”
保安隊長沒等她說完話,就讓幾個人上去控製住她倆,一路扭送到新的校長辦公室。
校長忙著處理問題學生的事情,這兩個“外侵者”被擱置在了辦公室外。
祝餘被叫到校長辦公室的次數不少,她早就習以為常。
阿也尷尬地牽住祝餘的衣服,“等一下怎麼說啊。”
祝餘晃了晃腦袋表示不知道。
氣氛忽然間變得壓抑,阿也隻能用笑來安慰自己,權當做苦中作樂。
一直到門被打開,從裡麵走出兩個鼻青臉腫的男生,阿也還想嘲笑一下這個初中生的幼稚行為。
這才幸災樂禍沒幾分鐘,風水輪流轉就轉到了自己身邊。
在阿也的記憶裡,三中的校長應該是個四十多歲意氣風發的中年男人。
怎麼……?
她上下打量眼前這老了不止二十歲的人,滿頭白發全然沒有當年的意氣風發。
“祝餘你又怎麼了,誰又欺負你了,還有昨晚的夜不歸宿是怎麼回事。”
校長的聲音沙啞中又有氣無力,看來是被前兩個學生給氣得不輕。
祝餘低著腦袋,一會摳手指一會又揪衣服的。
“說話啊,啞巴了,你有病就去殘障學校,要不是你爸……”
校長的話聽著就不像是個善茬。
她一聽到他人提起父親,才稍微有些動靜,祝餘雙手握成拳頭,恨不得把所有委屈都給吼出來。
“我沒有生病,這是我自己爭取來的。”
“要不是你爸對臨昌市有貢獻,要不是你爸來求我,你能在這裡讀兩年嗎,你能住進這學生宿舍嗎。”
祝餘的拳頭又緊了些,指甲都快嵌進肉裡,看著眼前的校長都充滿濃濃的恨意。
阿也見她全身都在發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一邊還要和麵前的校長解釋。
“我這不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嘛,好了好了,好端端的生什麼氣啊。”她手掌輕輕拍打祝餘的後背,“好啦,讓我來,沒事的我來解決。”
“我和她是親戚,雖然長得不是很像,但你也看到了,她的病情你也知道,她的精神科醫生說,她要退學。”
顫顫巍巍地終於話說到了重點上,阿也在心裡重重舒了口氣。
自己在心裡狠狠吐槽一番後,又笑嘻嘻地看著眼前滿頭白發的校長,“哎呀,您不記得我啦,十三屆高中部的,當時我和牧之一個高考狀元一個理科狀元啊。”
說起這個麵前的校長總算是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地“哦~”了好久,“是你啊周淺,被保送都還要去參加考試,還拿了個這麼好的成績。”
“對啊,對啊。”阿也附和道,這才過兩年就把自己三年的努力忘得一乾二淨,是誰說的成績好能被記住的。
阿也在心裡腹誹後,笑眼彎彎地繼續說,“雖然我們家祝餘快要中考了,但您也是從學生時期過來的,壓力大很正常嘛。”
“隻是壓力大?那行吧,不過辦理休學的手續有些麻煩。”校長說著,就在手機裡讓教導主任打印好休學用的手續文件。
接著看向低著頭啪嗒啪嗒掉眼淚的祝餘,語氣冷漠:“行了,到時候過來簽個字就行,記得考試要去參加,這和你以後有關,我可不想看到我的學生在中考考了零分,沒書讀我這可不會收留你的。”
在得到能休學的同意後,祝餘鬆了口氣,握緊的拳頭也攤開順勢拉著阿也的手。
阿也的手掌很溫柔,特彆是剛剛為自己彎腰,一點點擦去眼淚的時候,祝餘能見到她眼裡的緊張,甚至能感受到她在顫抖的手指。
這一刻,阿也在心中就已經無可替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