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柑?
林韻盯著手上突然冒出來的水果,麵上少有的露出了驚喜的神情。
古代居然有這個東西!
她抬眼看向蕭黎定,嘴上掛著掩不去的笑意,脆生生的開口道:“多謝皇上!”
當下正好覺得口乾,不過這麼大的沃柑被蕭黎定拿著,她剛剛居然半點沒發現。
林韻手裡攥著那抹清涼,滿腦子正糾結怎麼剝開吃不顯尷尬,剝開後要不要分給蕭黎定之間猶豫不決時,驀的見身旁一抹黑影起了身。
蕭黎定站在她的身側,沒避開她,開口吳貟說道:“方才林侍中所言,速傳令戶部尚書,即刻動身。”
說完便朝方才集結好的禁軍處走去,沒再回頭看她。
這個皇帝好懂!
林韻把握好時機,趁著沒人朝這邊看,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沃柑皮剝開。
刹那間一陣熟悉的清新香氣湧進鼻尖。
“哇!”
林韻火速找了身上的帕子擦了擦手,緊接著掰了一瓣塞進嘴裡。
酸甜清涼的汁水瞬間在口中炸開,咽下去的那一刻,冰的她一激靈。
“古代的沃柑居然這麼好吃!”
她一瓣一瓣的往嘴裡填著,每次咽下時都不由自主的抬頭看一眼此時正站在禁軍麵前不知吩咐什麼的蕭黎定。
這個皇帝,好像不像她想的那麼壞!
隨著最後一瓣沃柑在在嘴中炸開咽下,林韻嗓中的口渴感也不似方才般強烈了。
她用帕子擦乾淨了手,站起身來生了個懶腰。
天邊萬裡無雲,碧空如洗。
待她放下手,身後倏然傳來一聲焦急的喊聲。
“林侍中!”林韻嚇得一哆嗦,隨即循著聲音回過頭去看,是戶部尚書,陸薄奚。
來人小跑著,說話還有些喘息,“林侍中,你且來看看此物可能阻擋得住......”陸薄奚突然卡頓了一下,努力在腦中回憶著那個詞,“飛沫,阻擋飛沫,若是不夠可以再加一層布料。”
林韻沒在意他的卡頓,迅速從陸薄奚手中將布料接了過來。
她試了試有兩層的厚度,不僅能阻擋飛沫而且還不會影響正常呼吸,確實不錯。
“這個厚度剛剛好,要多久才能趕製出來?”
陸薄奚此時已經緩了下來,語氣也恢複了平緩,開口道:“禁軍已經全部趕製出來,隻待侍中檢查完畢無誤便可發放。”他忽然有些感慨的說道:“來之前聖上恰好帶了些許布料,原還以為是用來給百姓們準備的物資,竟不知如今能有如此大的用途。”
他嘴角掛了一抹笑,一雙明眸秀眉更顯柔和,“林侍中當真是見多識廣,在下鬥膽問侍中此前師承何人?”
她手中已將布料還至陸薄奚手中,聽完這句話手指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師承何人?
原主此前應該是沒有拜師的,那......
突然一個邪惡的想法在她的腦海中怎麼也擺脫不掉。
嘿嘿。
使壞一下應該也不會有問題吧。
林韻在陸薄奚滿眼希冀的目光下光榮開口道:“在下師承度娘。”說完又覺得不妥,毫無聲息的準備給自己打了個圓場,“唉,隻是可惜。”
陸薄奚見狀連忙開口答道:“何事可惜?”
林韻:嘿嘿,上鉤了!還是這個好騙哈哈。
她頗為遺憾的開口道:“在下趕路途中正巧遇到遊山玩水的度娘,她見我二人有緣,便教授了在下半載,說來慚愧,鄙人竟是連老師的名字都不知。”
林韻滿臉失望的搖了搖頭。
意思是:查無此人。
陸薄奚聞言一臉同情看向林韻,半點沒察覺到自己此時被人耍的團團轉,滿是豔羨的說道:“竟是如此神人,怪不得能教授出林侍中如此賢才!”說完錘了錘手,一副失去珍寶的模樣。
林韻裝模作樣的搖了搖頭,語氣謙虛,“陸尚書若是日後若是有疑惑儘可同在下共同商量,在下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可惡,她第一次被自己裝到了。
“一言為定!”陸薄奚真誠的回道,攥了攥手中的布料眼睛忽然瞪的圓愣,就要邁步跑向禁軍方向,忽又想起林韻還在後麵,有轉身有些焦急的回道:“林侍中,來不及了,我得抓緊去彙報,來日有時間再細聊!”
說完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林韻看著那抹黑點咧笑得厲害,剛穿過來那日見人主動邀請自己慶祝,還以為會被挖坑,現在看來,當真是自己想多了。
這麼可愛的人,估計是當真覺得今後有人和他一起工作開心,要同自己慶祝。
“哈哈,沒看出來,蕭黎定身邊竟然還有這麼可愛的人!近了看長的也乖乖的軟軟的,很好rua的樣子!”她站在原地笑得開心,嘴上說的也輕鬆,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站了一抹黑影。
“朕也是這麼覺得。”
一聲磁性的聲音貼著林韻的耳邊滑進她的腦中,嚇得她一個機靈。
我去。
蕭黎定怎麼走路沒聲啊。
林韻趕忙回頭作揖,“皇上。”
“嗯,愛卿休整好了就抓緊準備上馬車吧。”
林韻覺得從那夜開始蕭黎定好像變溫柔了許多?
原本站在身後的人此時早已快她幾步走到了前麵,林韻緊緊跟在人後麵,正要上馬車時,蕭黎定忽然轉過身來,將袖中的一塊上好的絲綢麵料給了自己。
“愛卿的法子,預防飛沫傳播。”說完,便轉身上了馬車。
吳公公壓著笑,見狀連忙上前伺候著,“哎呦,林侍中真是好福氣,咱家許久沒見聖上對哪位大臣如此上心了。”說著,就幫林韻掀了車簾,殷勤的攙扶著人,生怕人碎了似的。
林韻:他這話什麼意思。
是我理解的那種意思嗎?!
馬車窗簾隨著微風掀起陣陣漣漪,林韻上了馬車後便閉了嘴,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方才吳貟的話裡有話。
倏然,馬車驀的撞上了什麼東西猛然晃動,林韻沒回過神來,整個人就要臉朝地翻下去。
身旁坐著的人眼疾手快將她拉了回來,她回頭便對上了那雙冰冷的眸子,眼底墨色像是漩渦般要將人吸進去。
“狗官!滾出來!”
“有本事出來!”
馬車外有幾聲嘈雜的吵鬨聲,剛要鬨起來就被人壓了下去。
“怎麼回事?”林韻將方才蕭黎定上車前給自己的絲綢戴在臉上,想起來身後還有個人,旋即抬手將桌子上的那段絲綢給人戴上,見做好防護,便抬手將車簾掀開。
然而,映入眼簾的是她此生從來沒有見過的情景。
來時林韻能想到玊州重災區狀況必定十分嚴重,但她畢竟是紙上談兵,“怎麼如此!”
她沒猶豫就下了馬車,自然也沒注意到那隻想要拉住她的手。
“當地官府呢,禁軍昨夜不是早就入城了嗎?為何這些屍體都沒處理!”她說話的語氣中滿是慍怒,人誰都能聽出其中的森然寒意。
“回侍中,今......”聿僉還沒說完,就被身後一個被禁軍控製著的少年搶了先:
“你們這些狗官!鬨疫病的時候你們不來,如今死了人了,你們卻叫人把屍體燒了,”少年說著口中多了些哽咽,“你們還有沒有人性啊!”說完,少年便一整個人跪了下來,哭泣著。
“阿娘,我阿娘...”少年朝角落處的草堆看去,林韻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一具已經快要腐爛了的屍體,依稀能看出來,生前定然是一個和藹可親的模樣。
數年來心底埋藏的回憶又再次被她生剝而出,她看著少年,像是看到了兒時的自己。
林韻走到少年身前,緩緩蹲下身去,為少年擦去了眼淚,就像是為兒時的自己拭去了眼淚。
“你的母親若是在天之靈看你如此莽撞,心底該有多難過。”她開口時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的厲害,卻依舊努力維持著溫和的聲調。
那少年聽到林韻的話,整個人徹底怒了,發瘋的喊道:“你有什麼資格談我的母親!你們這些狗官!中飽私囊!從來不會管百姓的死活”少年嘶吼著,眼中的紅血絲爆滿,林韻就蹲在地上,安靜的接受著少年的怒意,臉上沒有多餘的神情。
林韻盯著眼前的少年,眼底逐漸附上了一層霜。
倏然,她上前將少年一整個人揪了起來發狠的說道,“就這點本事嗎!你不是說我中飽私囊,為何不直接殺了我!”
“你在這裡發泄你母親就能活過來嗎!”說著,她鬆手厭氣地將少年扔在地上,譏笑著說,“若不是貪官當政,或許你母親還能等到朝廷發放的救命糧,若不是貪官當政,你也不必家破人亡。”
“可你有的選擇嗎?”
林韻低著頭滿臉鄙夷的在少年麵前淡淡開口,
“你太弱了。”
“任人宰割,軟弱可欺,這就是你。”
“你,永遠也殺不了我。”
林韻在少年麵前蹲了下來,臉上露出了暢快的微笑。
她看著麵前的少年從憤怒到怨恨 ,再到無助。
這一刻,她終於理解上位者為何想要百般留住手中的權利,這種操控弱者的感覺太讓人著迷了。
“想殺我嗎?”
林韻覺得自己快瘋了,她看著眼前少年與她對視時滿是殺意的眼睛,心裡近乎瘋狂的開心。
“拿刀來!”
她喊了一聲,聲音冷得連她自己就覺得陌生。
身後一抹黑色遞過來一把銀刀,她沒多看一眼便接過來。
林韻上前探著身,開口時不帶絲毫情緒,“今日將我將這把刀賜給你,讓你到軍隊修習武藝。”
她甩手將那把銀色刀扔到少年的麵前。
“兩年時間。”
“殺了我,殺了朝廷上所有貪官,你敢嗎!”
四周狂風四起,卷起的沙塵像是要將所有人掩埋。
林韻起身俯瞰著少年,連她自己都沒發現,此時手上抖得厲害。
她看著少年將地下的那柄銀色刀拾起來抱在懷中,抬手將自己臉上的眼淚儘數擦乾,再抬頭後,眼中的殺意已經漸漸被他埋藏在眼底。
少年深藏著恨意,朝林韻行了一禮。
“多謝大人。”
稚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從來沒有的愉悅感在她的心底陰暗的傷口處瘋狂肆虐,林韻甚至近乎瘋狂的希望這個少年能快點殺掉自己。
想來她真的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