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鑾至 心有所屬,不好男風。(1 / 1)

天剛破曉,淡青色的天穹隱隱還泛著幾顆稀落的殘星。

林韻一大早就被侍奉的阮娘喊起來洗漱,朦朦朧朧緩了許久才適應了環境,束發時也忍不住的打著哈欠。

“大人昨夜沒休息好嗎?”阮娘綁完最後一道,開口問了句。

林韻忍住又要發作的哈欠,眼中憋了眼淚,半晌啟唇回道:“嗯,夜裡風大吹得窗子響動的厲害,吵得我後半晌睡不怎麼踏實。”

林韻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底兩塊烏青自成一道風景,輕聲歎了口氣。

她昨夜確實沒睡好。

但委實不是因為窗子響動,而是昨日的狗君——蕭黎定!

晨起沒什麼胃口,林韻草草喝了幾口肉粥,便趕腳進了宮。

她暗自嗟歎道,

今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啊。

林韻心不在焉的走在路上,腳步沉重,像是要走向斷頭台。

“小韻兒!”身後傳來一聲記憶中熟悉的音色。

林韻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著,一聽這個稱呼她便將來人猜個八九不離十。

是裴應惟。

彼時原主身處泥濘之中,唯有一人肯向她伸出援手。

記憶中那日下著瓢潑大雨,裴應惟身著一身天青色雲鶴長衫,襯得他整個人淡雅脫俗。

男人持傘傾斜,將原主扶起身來,嘴角掛著一絲淺笑,讓人心中莫名溫暖。

離開前隻留下三句話:

“如今的朝堂,已非你我所想。”

“實現心中抱負得要先學會如何去保護自己。”

“鄙人裴應惟,時任中散大夫,日後若有難處可隨時到官舍尋我。”

自此兩人在宮中為伴,想來算得上是原主此生不多的知己。

林韻回了回神,暗自嗟歎道:就是......嗯......

這人相識前和相識後反差未免也忒大了吧。

善解人意溫柔知心大暖男背地裡居然是嘴碎吃瓜愛看熱鬨還自戀的搞笑男!

咦。

林韻選擇閉上耳朵裝作沒聽見,腳下跟踏了雙風火輪似的飛速往金鑾殿趕。

可惜風火輪最終敗給了先天優勢。

身後男人的聲音越來越近,不多時,便有一道身影擋在了林韻的身前。

緊接著耳邊想起與記憶中彆無二般的嗓音,“我,這在後麵,喊了你不下十幾次!”,來人叉著腰,喘著大氣,緩了一會又開口說道:“小韻兒今日又是為何不肯理我?”

林韻此時發覺站在眼前的男人比自己高了約莫大半頭,心中更生鬱悶,抬頭正要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卻聽耳邊驀的想起來男人的大笑聲,“哈哈小韻兒不會是想我想的夜不能寐了吧。”裴應惟虛晃指了指林韻眼下,堪堪忍住了笑,啟唇道:“這黑眼圈,你莫不是熬了整宿?”

林韻衣袖下握緊拳頭,瞪著眼前緋色衣衫,忍住全力維持形象不讓自己破口大罵。

要是現在斧頭,她真的能把裴應惟這個自戀狂大卸八塊!

真是可惜了真張這麼好看的臉!

林韻上前要眼前擋著的人推開,卻發現力氣不夠,頓時氣不打一出來,摔袖繞過裴應惟快步往殿前走著。

身後跟著的人倒是突然來了興趣,嘴裡叭叭個不停。

什麼自己早已心有所屬,不好男風,成家為時尚早之類的一禿嚕廢話在林韻耳邊說了一路。

林韻:......

金鑾殿內金碧輝煌,大殿的內柱都是由根紅色巨柱支撐著,每個柱上都刻著一條回旋盤繞,栩栩如生的金龍,然而如此壯觀之景,卻無一人肯去關觀賞。

方才兩人一進殿門,裴應惟驀的閉了嘴。

準確的來說,不隻是他。

此時滿殿朝臣都閉了嘴,朝林韻這邊看過來。

刹那間殿內寂靜非常,恍惚讓林韻再次回到了自己剛剛穿越的那一天,死寂般的朝堂。

“諸位大臣早啊。”

林韻覺得有點怵得慌,率先開口破了冰點。

“林侍中早。”

“早。”

“林侍中這邊請。”

“林侍中今日氣色不錯呢。”

眾人的阿諛奉承林韻顧不得去看,聽到那句“氣色不錯”林韻終於沒耐住性子回頭瞧了一眼。

嗯。

果然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崽子。

也不知道是從哪看的出我氣色好來的,誇人都不會誇。

眾人歸了位,林韻因升了門下省侍中,此時站的位置也靠前了許多。

“聖駕到!”不多時,蕭黎定身著天子朝服走到了殿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韻混在人群附和著眾人開口說道,此刻她低著頭,隱約能察覺到蕭黎定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許久。

她頓時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暗暗啐了口唾沫,心想這狗君肚子裡估計憋了一肚子壞水。

果然,下一刻壞水淋到她身上了。

大殿之上,蕭黎定森冷的聲音自大殿之上傳來,“林侍中,可有要事同朕稟報?”

林韻在腦中自動翻譯:好狗開始咬人吧。

嗬嗬。

林韻掩了情緒,快步行之殿前,熟稔的從懷中掏出來昨夜她準備好的奏折,恭敬的呈遞跪在殿下。

肅立在蕭黎定身側的吳公公趕忙上前接了奏折,確認無恙後,雙手奉給蕭黎定。

林韻掐著時間,畢竟做戲要做足,見火候差不多,自己即在殿下又恭敬的一拜。

“微臣今日要檢舉丞相怠政失職!”

林韻此言一出,大殿之上所立朝臣皆唏噓一聲,目光通通定在了殿前所跪之人的身側。

林韻斜眼瞧見薛妟在聽到這句話後嘴角閃過一絲譏笑?

林韻今日情緒倒是比昨日穩了許多,聽著殿內大臣基本安靜了下來,又開口言道:“如今玊州之地天災不斷,疫病四起,縣內皆是饑寒待斃之嬰兒,刀俎待割之魚肉,而薛丞相身為國之大梁,近日來竟對此熟視無睹,更甚著將此事壓了下去,連當今聖上都不曾聽見一風一言。”

林韻剛說完,就聽殿上所座之人將奏折狠狠摔到殿下,語氣中夾雜著盛怒,“丞相,你說可有此事!”

薛妟聞言連忙移步殿中,俯身行了個大禮,開口道:“此事臣確有過錯。”

蕭黎定起身站在殿上,盯著薛妟的神色晦暗不明,對於他這句話,蕭黎定沒做多大反應。

薛妟又開口言道:“臣近日當真是分身乏術啊,聖上此前登基大典時,老臣同中書令尚書日夜兼程,才堪堪將此事議定呈上,這玊州災疫之事,便也就擱置下了。”

“哦?丞相這是在怪朕登基的不是時候嗎?”蕭黎定步步緊逼,沒有要鬆口的意思。

“臣不敢。”薛妟此時伏著身子,眾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可跪在殿下的林韻卻瞧得清清楚楚。

薛妟在朝著自己笑。

笑得極冷,瘮的林韻打了個寒蟬。

蕭黎定見丞相如此這般倔強,似是突然放棄了般,擺了擺手,半晌開口道:“罷了罷了,玊州之事就交由門下省處理吧,由戶部尚書輔佐。”

“丞相此事也脫不了乾洗,國之重務一刻也耽擱不得!”蕭黎定沉默了片刻,像是內心糾結萬分,殿堂之上無人敢在此刻聲張,生怕惹禍上身。

“丞相今日回去閉關思過,至於中書令和尚書各罰三年俸祿。”

林韻低著頭,內心五味雜陳。

蕭黎定這一箭三雕的手段著實是羨煞旁人。

此事既削弱了丞相對玊州縣內的掌控權,更是旁敲側擊如今在薛妟黨下之人,還讓自己身上的火力儘數轉到了一條隨時可以拋棄的狗身上。

身後偶有朝臣在竊竊私語,玊州災疫之事過後,剩下的基本上就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天邊日光漸漸散落至殿內,隨著吳公公的一聲退朝,林韻懸在空中的心也漸漸落了下來。

她太累了,心累。

蕭黎定走後她又同戶部尚書陸薄奚簡單交流了幾句,兩人恭維了幾句,約在明日定下具體事宜。

街道車馬粼粼,人流如織,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林韻有些疲憊的下了馬車,幾刻鐘前,她正要回三清殿睡個回籠覺,誰道被裴應惟慘無人道的硬生生拽了出來。

想著自己從穿過來還沒逛過古代的街,算算也不吃虧。

林韻跟著裴應惟往前走,一塊素雅牌匾倒是讓她瞧了好幾眼

“醉春樓”

很有古代味。

門前站著的小兒眼睛倒是尖的很,見林韻和裴應惟走來,立即笑臉迎了上來,“呦,二位客官,裡邊請!”。

入館內,林韻便見客旁雲衫侍女,頻傾香酒,未許半刻空杯。堂中又有歌舞升平,舞姬散步儘春。堂下所座眾人喧笑不斷,好不快哉。

小二在前麵引著路,笑著說道:“樓上廂房已為二位安置妥當,貴人這邊請。”

林韻跟著剛行至二樓。

倏然,樓下猛地傳來一聲重物咂地聲。

“怎麼回事?”

林韻拉著裴應惟迅速出了廂房。

就見樓下一個衣著破爛的男子,哭著跪著求饒:“小人求小姐放過小人吧。”說著,掩了一把淚,“小人老母如今年至七旬,陽壽將近,求小姐放小人回家看看老母,就一日,”男人猙獰著,喊道:“就一日。”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唏噓一聲。

打前麵站著的幾名男子顯然是喝了些酒,吆喝道:“當真是毒婦,這位兄弟歸家看望老母竟然不允。”男子冷冷啐了口唾沫,“若是日後誰娶了她,那是不是得先把自己的母親毒死啊!”

身旁眾人聽後紛紛起哄。

為首站在男子對麵的女子身著暗花紺藍雲錦團花襦裙,麵遮淺色紗巾,身後跟著一個衣著淺藍色素服的侍女。

兩人顯然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此時被眾人圍在人群中有些不知所措,林韻站在此處隱約透過麵紗見其緋紅。

侍女見眾人竟如此部分青紅皂白,帶著哭腔喊道:“你滿口胡言!分明是方才你意欲對我家小姐行不軌之事,眼見事情敗露便在堂上編造謊言,汙蔑我家小姐!”

此時堂內看熱鬨的人越來越多,眼見雙方都各執一詞,也辯不明到底是誰說了謊。

哄亂喧鬨之下,霎那間一聲清冷的嗓音自廂房處傳來。

“堂下跪著的這位仁兄當真是好興致呢。”

此話一出,堂內頓時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