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來上班,小蔡興高采烈將早飯全數貢獻。昨晚多喝幾杯今早沒胃口,見她熱情不好拒絕,我挑了豆漿,包子還給她。她啃著包子神秘地說:“有驚無險!”
“怎麼了?”
“上周最後兩天您沒來,張倩瘋了到處說咱們搞特殊,主任到點不來報社簽版,以為拿下大單子了不起,下半年續不上新項目,上半年就是撞大運偶然因素。還說什麼,版麵都是親媽生的,財經版不能獨享特權,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這種事是作弊行為,明擺著羨慕嫉妒恨嘛……”
“沒事。”我胸有成竹安慰小蔡。
張倩說的沒錯,“廣告絕緣體”是財經版最大掣肘,同時我很清楚,借她十個膽也不敢在報社散布這種論調,不過是張副總的嘴替罷了。可惜寶龍山的仙草帶來好運了,昨晚暢飲後我將乘興之作發給酒企推廣部,今早對方回複:“創意新穎視角獨特,希望本周提交一份包含內容以及報價的推廣方案。
會後,使用內部座機撥給張倩,聽見我聲音她半晌沒吭氣,顯然這通電話與私交無關,我公事公辦說:“張主任,下半年酒企推廣,有內容需要您配合。”
“哦,什麼內容?”語氣冰冷不乏好奇。
“酒液與燈光的融合藝術。”
她秒懂。“聯名推廣?”似乎又不可置信。
“選品請自定,我隻看效果。”
“好啊,好啊……”傻子都曉得福利來了。
張倩最近的情緒,我能理解。丁萬打過招呼劉監從中作梗,接連幾家燈具企業談不下來,肯定急了。製衡總有個限度,拽她的線緊了緊,現在該鬆一鬆。
當然,我也留了一手。沒在公開會議上提出建議,合作僅限於你知我知,如果真是聰明人應該不難理解,所謂聯名推廣不是不可以單方麵悔棋。
午飯時間,同事們陸續去樓下吃飯,小蔡和部門幾個小朋友見我不動不敢去。我站起來拍拍手宣布說:“上半年辛苦努力部門成績有目共睹,我有疏忽不周的地方感謝各位包容理解,今日放假半天下午自由活動,中午聚餐小蔡請客我買單。”
“主任,您不去嗎?”有個離心離德的小孩兒唯唯諾諾發出不真誠的邀請,聽上去像吐槽我特立獨行不合群。
小蔡沒等我應聲已經招呼大家去門口集合,轉頭訓斥那孩子:“腦子進水啦?主任在場你敢說話?給你自由要不要?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還不趕快走?”趁人不注意衝我比劃一個OK的手勢。
確認采編大廳走空,我長舒一口氣去衛生間將妝容全部卸掉,溫水洗臉薄塗一層修容霜最後點上肉色透明唇彩,回座位從包裡取出折疊式單拐支在地上,上午硬撐的步履輕盈,堅持到這會兒吃不住勁了。
原地試了兩步,張倩出乎意料走過來,見我這樣吃驚地問:“晏主任,剛才還好好的您的腿怎麼了?”
“哦,昨天練瑜伽抻著了。”
“哎呦呦,身材這麼好還這麼自律,我們壓力也太大了……”說著走近我又把我摁回到座位上。說話間,她身後有兩名女同事飄過,更衣室裡還沒走乾淨。
時間不早,耐住性子說:“我約了醫生。”
“幾句話。”
“……”我不置可否。
“小景,還是你對我好。”坐下後換了親近的稱呼,狹長媚眼上抬,五官伶俐明媚,“咱們這種姿色其實職場蠻難混的,無論走到哪步都被直接忽略內涵,隻有你……”說著將身下椅子前移,四輪碾地吱吱呀呀,搓到跟前與我並肩,聲音更柔軟幾度,“英雄惜英雄。”沒見過她這個樣子說話酸的我後牙疼。
看了看表,再次準備起身。
“你看得起我,我也不是白眼狼。”張倩忽然正經嚴肅,“有句話不得不提醒你,尚總身邊那個秘書得小心。”
“怎麼了?”
“尚利合作之初找過我。如果中間發生讓你不愉快的情況,那就是她的主意。”張倩沒挑明但我明白了。
“乾嘛告訴我這些?”
“不怕你說我精致的利己主義。”她撫了撫及腰長發,“起初是想難為你的,可是對我有什麼好處呢?”
上午開會時呂珊把表哥微信推給我,領導發言的功夫,加通訊錄、好友申請,幾分鐘後我和微信名稱“陸醫生”成了朋友,甚至高效將首次麵診約在當天下午。
張倩的爆料著實吃不消。暈暈乎乎來到診所,分診台報上姓名,直接領進醫生辦公室,順利的不可思議。看見表哥第一眼,我就發現這個人我認識。陸其祥,高我兩屆的高考文科狀元,當年他考進了頂尖醫科大學炙手可熱的心理學專業,校慶時回校做過一次演講,台下無數女生為之傾倒。彼時高二,我正致力於跟我爸我姐較勁,為了不讓他們在學習上指手劃腳,拚出了比吃奶還大的勁。作為優秀生代表我被選中上台給學長獻花,不少女生對此表示豔羨可我不以為然,這完全不是我驕傲的點。
學長似乎早就知道我是誰。見我進來,起身門口相迎,把我引入灰粉色的沙發,沙發顏色很解壓。
“咖啡還是茶?”依然是當年的書生氣質。
“咖啡。”急需提神醒腦。
“拿鐵還是摩卡?”
“摩卡。”
快問快答,簡潔到我誤以為這是一道心理測試題。誰知道,管他呢,進入人家的地盤,隻能隨心而動,自然綻放。
他去吧台親手為我調製咖啡。我在後麵偷偷觀察他的背影。他和楊宗成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都是醫務工作者,沒穿白大褂的他反而更有專業人士的凜然。
“學長。”我不能假裝不認識,“當年你可是我們全體文科生的偶像啊!在學校怎麼不知道你是珊珊表哥呢?”
“不是表哥。”他扭過頭微笑看我目光澄澈豁達,“我們是重組家庭,我跟著媽媽進來,珊珊不願聲張覺得丟人。”
越來越發現,我並不了解呂珊。記得有段時間她媽骨折在家病休,工資都是我爸代領送去。有一天呂珊問我:“以後能不能把工資要出來帶到學校交給我然後我轉給我媽?”工資不高也有1000多元,初中生帶這麼多錢在身上我是不敢,我爸最後當然也不同意,我把障礙告訴她問她為什麼提這種要求。她氣的漲紅臉說:“不行算了問那麼多乾嘛?”小女生心思不好琢磨,直覺告訴我那是我們關係轉冷的起點,之後半年就發生了情書事件。
“要不要加糖?”陸其翔問我。
“哦,不用。”我尷尬喝了口咖啡,納悶他為何告訴我呂珊的忌諱。看來我確實是被說真心話體質,如果尚山遵從這個規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