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腳崴的不重,可能是我在精神高度緊張中的錯覺。經過一頓折騰診斷結果竟然腳踝骨裂,恢複時間遠比想象的長。應我強烈要求和尚山住對麵方便時常去看他。
楊宗成叫我來的,所以他對我寸步不離,問我怎麼在尚總車上?是啊他的確沒想到,找我來就是解決尚山不上山的,結果尚山和我一起來了,還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尚山最嚴重在前額,傷口不深,但醫生說寸勁造成淤血,壓迫神經暫時處於昏迷。我著急問能不能醒什麼時候醒,醫生看了旁邊的尚國賢,雙手插兜篤定說:“耐心等待,我們處理的及時應該沒問題!”
醫生走後,尚國賢示意我回自己病房,隨後他也跟過來。關上門,我躺床上,他坐沙發。“沒搞定?”懷疑、否定、嘲笑,情緒雜糅落進耳朵裡冷冰冰的。
“確實,多年頑疾難治愈,我不是心理醫生,不了解真實原因,肯定搞不定。”心裡憋氣說話沒客氣。他們家庭矛盾跟我有毛關係?又不巴著當兒媳婦。
“說實話,我也不清楚。”尚國賢無奈扶下額頭瞥過臉對著一堵白牆,“過去認為他年紀小不經事,見不得母親有父親以外的男人,尤其這個人還是他叔叔……可他長大以後不確定了,如果是道德清白感,他的感情更不定性每段都不長久……”尚國賢扭頭瞟了我一眼,逆光看不清表情仍能覺出他的尷尬。
“至少有一個結婚了。”
“哪個?”
“電台DJ江鹿鹿。”
“不可能。”
“熟人說是他前妻。”
“哦,他倆確實好過一段,還說女大三抱金磚可惜六年前分手了,年輕人不嚴肅稱呼亂來,喊老公老婆就是丈夫妻子?
“隱婚呢?”
“民政局可查,未婚。”
倏然輕鬆,腳都不那麼疼了。
“叔叔。“我對他有了些親近感稱呼也跟著尚山叫。“尚山不希望我來這,為了阻止我,他才受傷的。醒過來被動見到伯母,狀況會不會難以收拾?”
“我也擔心這問題。”
“不然把我們轉到彆的醫院吧。”
“不行。醫生說了小山現在不宜移動,途中萬一血塊移位可能衍生新的病變。”
“那我過去守著,他睜開眼第一個看見我。沒有我允許你們誰都不能見他。”
尚國賢又抬頭看我一眼,似是被此時的霸氣鎮住了。“隻能這樣了,辛苦你了晏記者。今天我住在醫院,頂層院長辦公室旁邊有個固定房間,有事過來找我。”
送走尚國賢,我拄著拐杖迫不及待來到尚山的病房。楊宗成還守在裡麵。見我進來,他起身攙扶說:“尚先生布置了晚飯,按你需要隨時送過來。”
“不餓,你去休息吧。”
“客氣了,這是我的職責。”
差點兒忘記這是他工作的地方。勉強擠出一絲笑:“現在很多女孩子都乾不長護士,你還習慣嗎?”
“考不上醫學院,隻能考護校唄,就這成績也墊底,因為男護士少,讓我占了便宜,還得感謝這份工作賞我一口飯呢。”
我不解看他。“以為你的夢想是運動員?”一米九身高彆說在醫院鶴立雞群,生活中也是男生的絕對加分項,運動員停下來多數發胖,可是楊宗成保持的很好,肩寬腰細倒三角,穿護士服倒像T台走秀。
“我爸去年肺癌走的……我在醫院親自照顧感覺沒什麼遺憾了……”
“抱歉。”無意揭他的傷疤。
“沒事緩過來了。”停一下,他說:“小景還記得嗎?我媽去世以後,我爸身體一直不好,我總擔心他離開我。你跟我說,如果有那一天你爸爸也是我爸爸。我知道你在同情我,可是你的善良這輩子忘不了。”
“一切都會好的。”兩隻手緊扣雙拐攥出了汗有些打滑,說這番話時多麼沒有底氣,離了婚把自己過成這樣,並沒有充分的論據安慰他。“你和呂珊?”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眼高於頂不可能看得上我,隻有她老板能入得了她的眼。“原來他也看出來了。
“楊宗成,你幾時下班?”
“今晚夜班,明早下班……不過沒關係,這兩天我不下山,直到你病愈出院……”他誤會了我的意思。
“有事麻煩你。”
“你說……”他期待。
“明早下山幫我接一個人……”
“沒問題,還有嗎?”
“……”我欲言又止看了看病床。
他總算明白我想和尚山單獨相處。“先走了,我在這層前麵護士站,按床鈴或打電話都能找到我。”
“謝謝你,楊宗成。”
“該我說謝謝,你為我的病人而來。”
“伯母現在怎麼樣?”
“燒退了,ICU轉入普通病房。”
我有一種預感便試探著問:“是不是告訴她尚山回來看她?”
“確實這樣說了。不然怎麼辦?許多病人到最後就是靠自我求生的頑強意誌度過難關。治得了病救不了心,既然知道心病在哪兒,也隻能試試了。”
我沒說話,點點頭。他能看出來,我想配合他的。
病房再無彆人可以好好看看尚山了。他仰麵安靜躺著,額頭的繃帶浸出暗紅血漬,瘦削立體的五官藏著不為人知的鋒芒。醫療儀器全副武裝實時監測生命體征,滴滴嘟嘟的響聲乾澀單調,此刻卻比任何聲音都安心。
就這麼怕我來這裡?
至於生死時速阻攔?
眼淚控製不住地流……
“尚山,你到底有什麼不能說的苦衷,是不是我和彆人一樣不值得你信任……我是誰啊,我不是彆人,我是被你救過來的晏小景……你擔心我不是真的快樂,我看你才不是真的快樂……你覺得你慘,你有我慘嗎?你知道爸爸媽媽是誰,我連,我都……”
說不下去了,若不是看他睡著這些話斷然說不出口。我被自己感動委屈的幾度哽咽,俯身趴在床邊貼近他,任由眼淚狂飆,灑在插著輸液導管的手臂上。
哭累了,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睜開眼的時候,尚山還沒有動靜,儀器如常運轉,看他嘴唇有點乾,我拿桌上的棉簽蘸了水,輕輕為他擦拭。這時楊宗成進來,推著一輛小餐車,上麵擺幾樣小菜。他隨手將門關上,看我吃下幾口,搓著手為難地說:“惠姨在外麵。”
我驚得不輕,放下碗筷麵露慍色。“說好沒我允許誰都不能看尚山。”
“你相信直覺嗎?”五大三粗的男人忽然滿眼溫柔製造感性語境,“她說她知道兒子就在這所醫院。誰勸都不聽。”
楊宗成到底知道哪句戳我的軟肋。
看了尚山平靜的臉,又看了成排的醫療儀器。我轉頭問他:“怎麼確定昏迷還是睡覺?”
“腦電圖、心電圖,但不絕對……”
“意思是我們在冒險?”
“你怕他恨你?”
“我……”被他說中了心思。
“他會娶你嗎?”
這個問題更沒法回答,而且冒犯了我。不是看在老同學的份上,完全可以翻臉。
江鹿鹿提起湯玉香,我當然知道。尚山的小媽也是媒體出身,她介入讓他徹底沒了家。對於這個職業大概率封殺,江鹿鹿正是前車之鑒,除了我還有沒有彆人不得而知。尚山輕易拿捏女人,而女人對他沒有免疫。可憐的樣本量仍然令我懷疑,他的封殺是否更決絕,讓女人為他登上雲端再跌入泥沼。
憑什麼我是一個僥幸?因為我和他母親幾分相像?牽強的開始,莫名的長情,爽劇情節怎會套在我身上?不出任何意外,我們隻會狗血的結束。
問問自己的心,此情此景,願意成全一段未卜的愛情,還是成全一位思兒心切的母親?答案無疑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