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龍山,我們來了 素麵朝天,迎接一場……(1 / 1)

上山 修習 2908 字 10個月前

素麵朝天,迎接一場無準備之戰。我打算在寶龍醫院住幾天,直到尚山上山來找我,不來怎麼辦?我也不知道。後麵車子按喇叭才發現自己車速極慢還占著超車道,潛意識裡在拖延時間。

路上,手機信息快爆了,索性接車載自由切換。

“小景,哪家醫院?忙完過來看你。”我姐到底關心我了,畢竟還有工作壓在我身上沒乾完。

“不用,寶龍山太遠了。”

“寶龍山……”我姐的聲音低下半度緩了片刻,“市裡這麼多醫院乾嘛舍近求遠?”事實是她很久沒來寶龍山了。

“有熟人方便照顧。”

“哪個熟人?我認識嗎?”

“嗯,楊宗成。”我老老實實回答。當年匿名情書事件發生後,老師請家長是我姐來的學校,對楊宗成不可能沒印象。

我沒說他在這當護士,我姐肯定以為我們舊情複燃。“哦,什麼時候聯係上的……“可能覺得這不是重點又迅速轉回傷勢,“男生沒那麼細心,自己在外麵多注意,彆著涼彆吃發物,有事隨時聯係……”

“哦,對了……”最後我姐想起什麼,“受傷的事不要告訴爸,這兩天我給他報了團,跟老夥伴兒遊山玩水彆讓他分心。”

這才是我姐,我爸永遠的孝順乖女兒。父母在她心底的支撐作用,因為缺失了其中一根,另一根格外粗壯。

打發完我姐,小蔡的電話進來了。“主任,明天簽版的稿子備齊了,發到您郵箱?還是等您過來?”

“過不來了。”

“怎麼了主任?”此刻她應該是在報社裡說話神秘兮兮的,“聽說您昨天晚上喝的不少是不是今天不舒服?”

“不是,骨折。”

“啊,怎麼搞的?”本來聽她蠻焦急的,後來傳來哧哧壞笑便知這孩子想歪了。

“樓道聲控燈壞了。”

“這樣啊,報備物業沒?要不替您……”

“小蔡。”我適時打斷了她,“如果明天晚上我還沒回來,可不可以帶著稿子來趟寶龍山?”我對郵箱發稿心有餘悸。

“可以呀,早想去玩兒了……不是,主任,骨折跑那麼老遠乾嘛?”

“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男的?”

“對,不是說隻要找個本地的男朋友家裡就不再逼你相親嗎?”

“哎喲,主任,我的好主任!我的親主任!小的全聽您調遣。”小蔡壓抑不住興奮。這是印廠風波沉澱下來的好同誌,不想她因為芝麻小事離開團隊。

可能被我們念叨耳根發熱,緊接著聯係我的就是楊宗成。“小景,快到了嗎?”按之前通知的出發時間照說應該已經到了可是我磨磨蹭蹭僅開半程。他並沒催我:“不著急注意安全,買好纜車票山下等你。”

這會兒我想起問他:“叫我來寶龍山發生什麼事嗎?”

“是這樣,惠姨剛做了部分肺葉切除手術,接連幾天低燒狀態不好,夢裡喊的都是尚總的名字。”

“跟呂珊說了沒有?”印象中一直是他們倆單線聯係。

“呂珊說現在她說話沒你管用。”

“知道了,等我……”

跟預想差不多。兩個月前寶龍山重遇後,楊宗成始終沒主動聯係我,如果沒遇到非我不可的事估計還是不聯係。他的眼睛裡看不到難以釋懷的敵意,也看不到藕斷絲連的曖昧,我們不是從前的懵懂少年了。

楊宗成這番話讓我心塞。總覺得這幕在我的生活裡也曾出現。幾次夢見媽媽說想念我們姐妹叫我和姐姐去寶龍山看她,可我隻能支配晏小景支配不了晏大鈺。這個大我十歲的姐姐比媽媽還有家長威嚴,但凡看不順眼就甩我一句:“你和咱媽一樣”。有次忍不住問她:“姐你說清楚,哪裡一樣?媽媽什麼樣?”

“真的希望聽實話嗎?確定有承受實話的心理準備?”她從來沒有正麵回答,這讓我愈發生氣並好奇。

“我不是咱爸親生的,對不對?”最後一次觸碰這個尖銳的話題,我下意識說出最嚴重的答案以防更嚴重的傷害。

我姐的嘴唇抖動了幾下憤憤地說:“心理素質一樣!”

寶龍山,我又來了。

這條路過分熟悉。

最早坐公墓大巴獨自往返,垂淚而來,默然而歸,聚焦窗外目不轉睛,車輪帶著目光移動,每棵草我都認識,從來不覺得孤獨。後麵自己開車沿途尋找印象深刻的景致,心裡沉澱的時間更長。再後來有了高速,抵達目標更直接,我和媽媽越來越近……

怎麼也想不到,這條路後來和另一個人搭上關係。自嘲冷笑一下,嘴角不自覺向上,肌肉未被牽動,快到目的地了而我整個人是僵硬的。忽然想起一種草,叫不上名字,下載識彆植物的APP仍無法辨認其學名。色如草,形如花,早年沿途見過,莫名喜歡它的意境。

既然生長在通往寶龍山的路上,就是最好的禮物和心意。以往每次我都帶一束上山,上個月臨時決定去媽媽墓前,看見清明節特意擺放的草花依然飽滿,第一次發現它的生命力如此頑強,離開土壤滋養仍可持久盛放。

可是太難找了,每次像挖到寶,必須很早出發才能天黑之前到達。直到後來,我在某個地方,大簇大簇見到這種草花,清淺姿態,搖曳飄逸,猶如一團一團火苗。也是那天,我終於明白,一場偶然的遇見說明不了什麼,一場刻意的遇見,決定了以後……

不知怎的今天也想去找。

正放慢速度,急促有節奏的喇叭聲再次響起來。辨認了一下,這次聲音不是從後麵發出而是在我的左側。隔著半米距離一輛寶馬與我並駕齊驅。連忙檢視是否走錯車道或擋了彆人的路,確認的結果是車速雖然龜速,但我安分行駛不礙任何人的事。

荒郊野外碰瓷,真無語。我準備下輔路,速度加快,車身向右偏斜,與那車拉開一定距離。然而它緊貼上來,仍保持半米距離。我停,他停,我走,他走,明顯衝我來的。這時候,電話響起來。拍下了免提,尚山的音調高亢激越:“靠邊停車。小景,是我……”剛意識到追車者想要開窗確認,隻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左側車輛以不正常速度向前栽去,後麵一輛大貨車頂在它尾部,十幾米開外同時逼停。

一腳刹車,我也將自己逼停。踢掉高跟鞋光腳跳下車,瘋了一樣跑到事故現場。隻見尚山俯臥在方向盤上,額頭滲出的血漬將麵部大半染紅,貨車司機趕了過來因驚嚇過度而結巴:“他,他沒事吧。”

“混蛋,怎麼開的車?“我衝他破口大罵,眼淚不爭氣奪眶而出。

“你們,你們認識啊。”

“趕快!120!”

沒時間和他廢話,拉開副駕駛的門爬進去,搖晃尚山的肩膀,又不敢用力,半天沒反應,力氣越用越大,尚山不僅沒醒,反而順著方向盤半個身子滑在我肩上,我不敢動隻能這樣抱著他,不停喊他的名字。我攥著他的手,指尖的冰冷燙到了我,比胃疼那次還要鑽心徹骨。

過了好半天,貨車司機顫顫巍巍過來說:“這地方太偏遠了最近的120趕到要半個小時。”

狠狠瞪了他一眼。“幫我。”

“什麼?”他都懵了。

“過來幫我!”大喊一聲,我開始拖著尚山往車子外麵拉。貨車司機明白過來,配合我一個人扶住腰一個人穩住腿,將傷者慢慢拽出抬到我的車上。

發動之前,要了司機的聯絡方式,手機拍下事故現場、貨車車牌號碼,還有司機本人。最後警告他:“你報警處理善後,我送他去寶龍醫院。跑了後果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