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盈沒想到周慕白這麼爽快直白的承認了,反而一時愣在原地。
周慕白接著說:“還有一件事,本來我想明天再同你說,後天我們準備出發去萬道門總舵,屆時你就回鑄劍山莊......”
聽到要送她回去,許文盈生氣的問道:“為什麼?就因為怕羽書姐姐誤會?”
“不是,之前讓你跟著,是因為原本我們想順著許伯伯這條線,摸清萬道門總舵的位置,搞清楚他們真正的目的,而後見機行事。因涉及到你父親,也涉及到鑄劍山莊,你爹娘也想讓你承擔起應有的責任,所以才讓你一路同行。可現在我們被他們發現,因此計劃有變,為了安全起見,許伯伯今日傳了書信過來,讓你先回鑄劍山莊。”說完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許文盈接過,一目十行的迅速讀完,父親在信裡措辭嚴厲,要求她速回山莊。許文盈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出來,哽咽的說道:“你們是不是嫌我武功不如羽書姐姐高,拖了你們的後退,我也沒有羽書姐姐漂亮,所以你也不喜歡我。”
“我們沒有覺得你拖了後退,你一心想為鑄劍山莊儘一份自己的責任,我們很欣慰。你父親在白虎堂了解到一些比較嚴重的事情,所以為了你的安全,才讓你回家。而我喜歡羽書,也不是因為她漂亮。”
“那是因為什麼,因為她救過你的命?”
“不是,你現在還小,不明白,等有一天你遇到你真正喜歡的人了,你就知道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我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不用你教我!好,那我再問你一次,你就真的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我麼,哪怕一點點?”
“對不起,我沒有。”
許文盈慘然一笑,說道:“你乾嘛回答得這麼乾脆,殘忍到一點點餘地都不留給我。”
周慕白回道:“如果我與你虛與委蛇,給你虛假的希望,那才是真的對你殘忍,我不值得你在我身上耗費感情,不止是我,以後任何不是真心愛你、疼你的男人都不值得你在他身上耗費感情。”
“你還真是為我考慮呢。”許文盈譏諷道:“那如果你知道黎羽書不喜歡你,你還會在她身上耗費感情嗎?”
周慕白沒有回答,許文盈感受到了一絲快意:“我問過羽書姐姐,羽書姐姐說她不喜歡你,她甚至還有點討厭你了,她待在你身邊是因為師父......”
“夠了,天晚了,你早點休息。”周慕白低聲喝止了她的說話,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許文盈輕笑出聲,眼淚卻不由自主的從臉頰留下,看著周慕白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恨道:我不好過,你也彆想好過。嗬,勸人的話誰不會,刀沒有割在自己身上,永遠不覺得疼。你不願意聽我說下去,何嘗不是像我一樣的在自我欺騙,我就要看你明知道黎羽書不喜歡你,你還要不要喜歡下去,能不能做到不去耗費你的感情。
她關上門,走到床邊,盯著熟睡的黎羽書,眼淚又唰唰唰的流了下來。羽書姐姐,你不要恨我,人都是自私的,明知道你不討厭他,可我還是說了那樣的話。或許你......是不是還有點喜歡他?畢竟他是這麼好的一個人。可子仲哥哥不喜歡我,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如果子仲哥哥終究要娶彆人,那我寧願那個人是你,畢竟你也是一個這麼好的一個人。可我現在就是不開心,就是不爽,我也要他嘗嘗我現在的滋味。
第二天,黎羽書知道許文盈要走也是略顯驚訝。其實許文盈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收拾的,但她還是假裝很忙的這收收,那收收。黎羽書問她,她也不說話,黎羽書碰了一鼻子灰,心想:這兩人該不會是吵架了吧,畢竟今天一整天也沒見周慕白過來,不過他們倆吵架何苦給我顏色看,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嘖嘖嘖,我這條魚真真可憐。
不知道周慕白與他們達成了什麼交易,這次他們前往總舵,居然沒有被人蒙著眼睛塞進箱子裡,反而是堂而皇之的打馬前行。
他們一路向北,黎羽書第一次見到天地間居然有如此壯闊空蕩的景象。風從四麵八方而來,無所阻滯的奔走在蒼茫遼闊的平野間,雪山、戈壁、黃土以及落入其間的無數湖泊與城池。她騎著駿馬,飛馳其間,她內心感慨,如此壯麗雄偉的景色怎可讓西夏的鐵蹄肆意踐踏。待此次事結,她一定要好好重遊這西北,一人一騎一劍,再來壺美酒,做這天地間最最肆意灑脫的江湖散人。
他們一路疾馳,終於在傍晚時分達到了萬道門總舵。因為朱雀堂就設在半山腰,而之前遲榮的匪軍,也是在罔川山中,所以黎羽書想當然的認為,這乾見不得人勾當的萬道門總舵,當然也會設在深山密林之中。可等他們在鞣縣商會門口下馬,何楚君說到了之時,她內心免不了吃了一驚。
她下意識的去看周慕白,也見他雙眉微不可查的蹙了蹙。萬道門將總舵如此明目張膽的設在鞣縣縣城裡麵,那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們掩蓋得太好,這麼長時間一直都沒讓人察覺出有半點可疑之處;另一種可能就是整個縣城,至少那縣衙裡的人,都在他們掌控之下,才能讓他們如此有恃無恐。無論是哪種,形勢都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嚴峻。
他們從門外走進來,剛開始的那兩進院落與普通商會並無不同,但是到了第三進,裡麵有一堵高聳的院牆,進去的過道前窄後寬。窄的地方僅容一人通過,由兩個身高九尺的人把守,兩人肌肉噴張,身形壯碩無比,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似乎時刻都在對外宣稱“不要和我說話”、“我不好惹”。
兩人身後放了兩排長長的兵器架,放置著各種兵器。凡是進去之人,皆要取下身上不得帶入。
穿過過道,緊接著是內廊,廊道縵回,院落相嵌,巡防之人有數十縱。他們左拐右繞的又行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才到一座主樓前麵,到此處反而隻有零星幾人看守。主樓正麵鬥大的“觀星樓”三字高懸其上,橫亙在主樓與他們之間的是一片寬闊的梅園。現在正值梅花綻放季節,雪雀穿樹作聲聲嘀,風入梅枝散陣陣香,如此嫻靜成趣的景色,卻是在這居心叵測的萬道門內,真是令人唏噓,黎羽書內心不禁嗟歎一番。
他們一行人在梅園前停了下來,謝書平拱手道:“周公子、黎姑娘,謝某隻能送二位至此,穿過這片梅林就是觀星樓,門主在裡麵等候二位。”
何楚君急言道:“還是我帶二位進去吧。”
沒想到一直對何楚君畢恭畢敬的謝書平聽後,卻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少門主,門主特意交代,要他們自己進去,其餘人等在外等候。”
何楚君欲言又止,但在望了望觀星樓頂樓半響後,終究隻好說了句:“羽書姑娘……你們小心。”
黎羽書點點頭,心想:看來這梅園多有古怪,這萬道門主究竟是什麼人,連自己的孩子都對他頗為忌憚。不過無論如何他還是很感激何楚君善意的提醒,她朝何楚君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明豔的笑容,印照著紅梅白雪,顯得格外的嬌豔,何楚君看著對麵的黎羽書,整個人都呆了,隻覺她眼若琉璃,盛滿了陽光,映照著他。
可就在這時,一張笑得溫和無害的臉出現在他的視野裡,擋住了何楚君的視野,也隔斷了何楚君望向黎羽書熾熱的眼神,隻見周慕白客氣的說道:“多謝何公子提醒,我們先行一步了。”
說完拉著黎羽書走進了梅園,他們剛踏進去,左右兩側的梅花忽然發生移動,周遭景色一變。謝書平不見了、何楚君不見了,就連高高的觀星樓也不見了,他們仿佛置身於無邊無際的梅海,這梅園果然暗藏玄機。
周慕白說道:“這是梅花八卦陣,你注意我的腳下,我踩在哪裡,你跟著往下踩。”
“好。”
每踩一步,周慕白都要停下來左右查下,然後沉思片刻,再邁下一步,隨著時間推進,周慕白思考越來越久,梅花變幻的速度卻越來越快。黎羽書因怕踩到周慕白的腳,下腳稍微一慢,數十點寒光,如暴雨般從花叢飛出。周慕白急忙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提,黎羽書借力淩空翻起,寒光擦著腹部掃過,又沒入前麵的花叢,如泥牛入海,悄然無聲。
黎羽書落地,輕舒口氣,回過神才發現兩人距離極近。黎羽書雙手攀在他的肩膀,周慕白一手握她的胳膊,一手扶著她的後背,將她半圈入懷。
黎羽書目光往上,隨即撞入如潭水般深邃的眸子裡。黎羽書覺得莫名的局促起來,小聲的說道:“抱歉。”
說完將他輕輕推開,人往後撤,慌亂之間忘記自己置身於梅林。腳下一踩,周邊梅花瞬間變化,又幾隻箭矢從身旁的樹乾疾射而來。黎羽書嚇得一激靈,下意識的往前,周慕白順勢將她一把攬過,低斥道:“小心!”
黎羽書隻覺自己撲入到一個溫暖的懷抱,抬頭欲看周慕白,但想到剛才周慕白秋水般的長眸裡漾出的層層漣漪,就強力按住自己往上看的衝動。不行,不可以,不要心動,他和許文盈才是兩情相悅,娘說過,女人一心動就會心軟,一心軟就容易吃虧。難道看到娘和師父吃過的虧還不少嗎?不可以不可以。
黎羽書暗示好自己之後,往後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一懷的甜軟馨香忽地遠離,周慕白懷抱空了,冷風從兩人之間穿過,將熱氣帶走,仿佛剛才隻是他的一場夢。
周慕白垂眸看著她,忽然蹦出一句:“盈盈隻是我的表妹,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對於他沒頭沒腦的說起這個,黎羽書“哦”了一聲,心想:我還不知道她是你表妹啊,要你此刻再來強調,我剛才又不是故意的,不就是不小心的碰了一下麼,就開始把許文盈抬出來,生怕我吃了你豆腐,回去不好交差啊。
見黎羽書就哦了一聲,並沒有下文,周慕白有點著急,俯下身,小心翼翼的輕聲問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黎羽書抬眸,一雙杏眼帶著微微的怒氣,將周慕白看得一怔,不知道她為何生氣了。不過眼下也不是好說話的地方,還是需要儘快走出這個梅園。
他握著黎羽書胳膊的手沿著黎羽書衣袖向下滑,黎羽書隻覺得有什麼從心底爬過,癢癢的。她正待抽出自己的手臂,不料周慕白已將她的手握住,因常年習武,他的手指有些薄繭,掌心溫暖而有力度。黎羽書卻覺得燙手,想要急忙甩掉,可周慕白反而縮緊了手指。
“跟緊我,這個梅園不僅有八卦陣,陣中還嵌入了兩儀算法,若行差踏錯半步,我們今天可就要命隕於此了。”周慕白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黎羽書的心又不受控製的跳了起來,白玉般的耳垂此刻若紅梅般豔麗。不行不行,不能受蠱惑,他可是有表妹的人啊,沒聽見剛才為了守住自己節操,出言警告自己麼,兩情相悅才叫牽手,他們這頂多算是安全防線對接,是為了兩個人的安全!
黎羽書經過深刻的自我反省,再次端正了自己的態度之後,臉上紅潮逐漸退去,她偷瞄了一眼,見周慕白已經開始重新研究起了梅花陣,不由輕籲一口氣,這次不敢再大意,緊緊的跟在周慕白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