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厚重的門簾,寒風夾著雪花跟在他們後麵一股腦兒的往客棧裡鑽,坐在門口的幾個人,不由得皺著眉頭看過來,很是不滿剛暖和的身體,又被吹涼了。
黎羽書歉意的拱拱手,大家都是行走的商人,在外與人為善還是會的,更何況看她們的穿著容貌,也知道她們身份不簡單。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先敬羅衣後敬人,先敬皮囊再敬魂。”
店小二已經迎了上來,滿臉含笑:“二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黎羽書對這店小二客氣一笑:“先打尖,到時候看情況再定要不要住店。”
店小二差點被這個笑晃了神,心裡叫到:我滴個神了,莫不是畫中的仙子走出來了。店小二畢竟也是南來北往的人見識得多了,忙定了定神,應道:“好咧,不過今日風雪大,客桌都已經滿了,若二位姑娘不嫌棄,我在東麵支兩張長凳,供你們歇歇腳,可好。”
許文盈掃了一眼茶樓,看見最裡麵角落裡麵的一張桌子上隻坐了一個人,那人頭發花白,在這飄雪的季節也隻穿了一件單衣,整個人趴在桌子上,似乎已經睡著了。許文盈看到那正好剩下三個空位,於是開口問道:“那邊不是有空位麼?”
店小二麵色有點為難,低聲回複道:“那位客人不喜與人同座,姑娘小聲些,莫要惹惱了他。”
許文盈本來被周慕白拒絕了,心情不好,此時聽店小二這麼一說,頓覺不爽,如倒豆子般的吐槽道:“他是何來路,這麼冷的天一個人霸占一整個桌子,我好奇的問問,哪就惹惱了他,這麼容易惱,出來乾什麼,在家呆著不見人,就沒人可以惹到他了......”
店小二幾次張嘴想打斷許文盈的話,可一直也沒尋到契機,隻能急得不停的搓著雙手。
話尤未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就直衝許文盈而來,許文盈迅速抬起右手,轉腕平推,茶杯來勢雖緩,但仍然不敢硬接,隻得踉蹌後退幾步,卸掉剩餘的力道。
許文盈驚訝的看向角落裡的那位老者,此時他已經醒了過來,對她說道:“一進門就聽見你在叨叨的說個不停,送你杯茶解解渴啊。”
見許文盈握著茶杯一直沒動,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怎麼,不敢喝?連我的茶都不敢喝,還想著過來與我同桌?”
“你......”許文盈氣呼呼的瞪了她一眼,被她一激,舉起茶杯就要飲下。
黎羽書見狀,連忙伸手將她茶杯拿走,笑著說:“小妹年幼,怎敢當您老人家敬茶,該敬茶的是我們,我就借花獻佛,敬您老人家一杯。”說完指間一轉,茶杯平穩的向老者飛去。
老者剛開始還神情輕鬆,待茶杯飛至麵前時,不由得凝重起來。他雙臂展開,將茶杯圈進胸前,左右手畫圓,用內力卸了不少力道,這才堪堪借住,可惜杯裡的水還是灑出來不少,濺濕了手背。不過幸好天氣寒冷,本來滾燙的茶水已經涼下來許多,並沒有燙到手。但儘管如此,也讓堂內人吃了一驚。
隨著這茶杯的一推一送,大家心裡有了普,新來的這位不好惹,這老者的功夫比這位嬌俏的小姑娘好,但那個長相明豔少女的武功又高出老者一籌。
老者放下茶杯,將手上的茶水隨意的往自己的本就看不出什麼顏色的衣服上一抹,嘻嘻哈哈的笑道:“你這女娃娃,武功不錯,小老兒我喜歡,來來來,坐著這兒來。”
看著老者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店內人都瞠目結舌。他們進來的時候不是沒有看到老者桌前的空位,但隻要過去坐的,都是吃過虧的。
許文盈進來就指了要坐那,他們內心驚訝,但沒有一個出言提醒。有的是抱著明哲保身的態度,那老者脾氣如此怪異,誰知道會不會給自己惹上什麼麻煩,這年頭好人確實難當;有的則是抱著一副看好戲的心態,看看他們到底會吃什麼癟。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自己吃了虧,難受了,但看到彆人也吃了一樣甚至更大的虧,心裡似乎就平衡了,那股難受勁也就減緩了。就好比有的人深陷泥潭,他不想著讓周邊的人怎麼把他拉出去,而是想著怎麼把他們也一起拉進來,和他一起沉淪。正所謂見得彆人的不好,見不得彆人好。
黎羽書也有點懵,按照這一路打架的經驗,接下來不是就是鬥一陣嘴皮子,然後以武力決定聽誰的麼。她警惕的走過去,客氣的說道:“不敢叨擾,我們去旁邊的小凳上歇息片刻就好了。”
“哎呀,彆呀。”聽到他們不過來做,老者急忙站起來,走過去就要拉黎羽書往自己座位上走。那雙手猶如鬼爪一般,指甲裡黑逡逡的,內涵豐富。
黎羽書側身閃避,老者撲了個空,誰知道他臉上卻沒有半點惱怒,反而帶著點興奮。他雙手連環出招攻向黎羽書,黎羽書一飄一閃,瞬息間已躲開老者三招,待老者出第四招時,她化掌為指,一縷勁風直襲老者上星穴。老者不得不往後撤,黎羽書站定,心裡已經有點生氣,說道:“我們剛才想坐你不給,我們現在不想坐你又不給,你到底是要鬨哪樣?”
“姑娘身手這麼好,我隻是想和你切磋切磋。”老者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的黃牙,說話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噴再黎羽書臉上,黎羽書臉不由的抽動了幾下,屏住呼吸,身子往後撤,隔出一個安全距離。在她的概念裡,你可以窮,可以衣衫襤褸,但是一定要乾淨,你說你要是逃難沒有時間精力那也就算了,明明可以悠悠閒閒坐在這裡喝茶,為什麼就不能好好收拾下自己。
黎羽書無語道:“想要切磋,那你也要問問我想不想啊,不要一上來就動手。”
那老者聽完,也覺得黎羽書說得好像很有道理,讚同的點點頭問道:“那你想不想。”
“我不想!”黎羽書說完拉著許文盈就往角落裡走去,要不是答應周慕白在這裡等他,外麵風雪又大,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呆。她不是一個擅長解決麻煩的人,看到麻煩本能的就想躲避,可是麻煩又經常自己找上門來,哎,真是麻煩。
老者毫不放棄,桌子也不坐了,拖了條板凳也坐在她旁邊:“姑娘,你就和我切磋下,你這武功招式,小老兒我與無數人過過招,可還是頭回見。”
黎羽書決定冷處理,把頭扭到一邊,妄圖他自己識趣走開,可是很顯然,這老頭不是個識趣的人。
許文盈見到他還是不走,狠狠的挖了他一眼,嗬斥道:“你這人好不知趣,我姐姐不想理你,你快些走開。”
那老者對著黎羽書客客氣氣,對著許文盈那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白眼一翻回懟道:“你這女娃娃,我又不是找你,你多什麼嘴,要不是看在你姐姐份上,就你進門說得那幾句,我早就把你扔出門外了。”
許文盈翻了個比他更大的白眼:“這客棧又不是你開的,你是誰呀你,憑什麼這麼霸道。”
“我是誰?你居然不知道我?我是武癡孫千笑,你說我憑什麼,就憑你打不過我!”
“武癡?”許文盈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欠欠的說道:“也沒見你武功有多好啊,看來資質很一般啊,對武學都發癡了,也就隻有這個水平。”
孫千笑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反正比你好,要不要來比試一下啊,我打得你跪地求饒。”
許文盈立馬躲到黎羽書身後:“哼,你就是欺軟怕硬,彆人武功不如你,你就欺負人家,哪怕有空位,在這樣冷的天,也不給彆人坐,看到我姐姐武功比你高,你打不過,就過來巴結,真是好不要臉,你快走開。”
孫千笑聽了也不反駁,反而理直氣壯的說:“這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我流落江湖那會,沒錢沒工夫,沿街乞討還不是人人恨不得避而遠之,怎麼,我還要對這個世界感恩戴德不成?你既然知道打不過我,就應該練好自己的本領,當你可以打敗我了,你再來與我叫板,自己技不如人,還賴起我來。”
“你......”許文盈氣結。
“你,你什麼你......”
“好了,不要吵了。”黎羽書耳朵都快要被他們炒聾了,這清淨看來是沒法躲了,她心下一動,有了主意,她轉過身對孫千笑說道:“我不是不跟你打,是如果現在我跟你打,隻要你一用功,十吸之後必然功力散儘。”
孫千笑哈哈大笑:“你想唬我,也用個好點的理由,我老頭這麼一把年紀,可不是白活的。”
黎羽書故作高深的笑道:“唬你?我可不是唬你,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十吸散功指’?就是中了這種指法的人,隻要一出招,那十吸之內,功力就會散儘,除非他一天動武方可化解,剛才我逼退你的正式這個指法。”
老者驚呼道:“你說的什麼鬼話,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指法。”老者口中大呼不信,但看她說得如此有板有眼,內心卻開始將信將疑起來。
黎羽書將他眼中的疑惑看在眼裡,笑道:“這種指法是武林秘技,你不知道不足為奇,就好像你看不懂我的武功路數一樣。如果你不信,你稍微用點力摸摸你左邊腋下三寸的地方,是不是有些發癢?然後再按按你右邊肩鎖骨下一寸的地方是不是有點疼,你稍微用點力,就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了。”
孫千笑手不自覺的先往腋下探去,果然有些發癢,心下已經信了三分,再用力一按右邊脖子下,忽然身子一僵,動不了了。
黎羽書“噗”的一下笑出了聲。孫千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黎羽書,嘴裡卻已然說不出話來了。
許文盈好奇道:“羽書姐姐,他怎麼啦?”
黎羽書笑道:“他是自己點了自己的穴道了。”
許文盈反應過來,也拍手笑道:“哈哈,你這小老兒,真是有趣,自己點了自己的穴道,還說自己是武癡,連點穴手法都認不得麼?”
孫千笑已經氣得閉上了眼睛,黎羽書拉住許文盈說道:“好了,你也彆笑了,這是我獨門點穴手法,他不知道也不足為奇,我隻是不想被他纏著比武,這點穴手法隻有一炷香的時效,過了就自動解了。”
客棧內終於不再吵吵了,隻餘下眾人小小的議論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