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一出戲 鑄劍室內……(1 / 1)

月林棲羽白 鞭炮一響 4373 字 7個月前

鑄劍室內自從許飛鶴出事之後,就被封住,不讓人隨意進出,因此裡麵維持著三天前的樣貌,為了不破壞現場,周慕白讓他們一個個分開進來。

待眾人講完散場,已經是深夜,鑄劍房內隻剩下周慕白、黎羽書和許文盈三個人。周慕白向許文盈詳細的詢問了剛才到場每一個人的情況,隨後繼續在鑄劍室反複查看,他相信事過必留痕,而痕跡之下就是藏著的真相,一定是有什麼地方讓他疏忽了。他蹲在爐口,忽然站起身來拿著一節木棍在爐灰裡巴拉了兩下,一個黑逡逡的圓形的東西被巴拉出來,竟是一個繩結。

他起身問道:“盈盈,鑄劍一般用什麼來燒火?”

“一般用的煤炭,但是這把劍比較特殊,需要的溫度比較高,所以爹有時候會放些動物的油脂進去,提高爐火的溫度。”

周慕白將那燒得幾乎難以辨認的繩結遞過去:“煤炭裡有沒有可能會有這類繩索類的雜物。”

許文盈用手帕托著繩結,仔細看後搖搖頭說道:“不會,煤炭都會在後山山洞裡經過幾次篩揀之後才會送到這裡,這麼大的繩結,理應不會出現。”

周慕白抬頭看著屋頂垂下來的幾條繩索,估計掛在上麵的時間不短,表麵都被煤煙熏得漆黑。他提氣跳上房梁,將靠近北側煙囪旁的一條繩索提起來。那繩索的末端已經被火撩斷。他將它取下,遞給許文盈:“你看下這條繩索可有什麼不同?”

許文盈端詳了半響,然後將繩子湊近鼻子聞了聞,狐疑的說道:“這條繩子不對,上麵摻了雌黃。為了防火,鑄劍房頂的繩子都必須要浸過防火塗料才能使用,但塗料裡不會有雌黃。”

黎羽書疑惑的問道:“加入雌黃,會有什麼影響?”

“繩索會變得更加防火,耐燒。”許文盈抓住了腦海裡那一閃而過的念頭:“子仲哥,這個繩子與我爹失蹤有關?”

“現在還不確定。這些繩索我先替你收著,夜深了,你先回房休息,明天你再帶我去大鑄劍房和礦材場看看。”

今天經曆的事情確實太多,讓她略感疲憊,她福身後走入茫茫月色中。

待許文盈走後,黎羽書問道:“你懷疑誰?”

周慕白一挑眉,故意說道:“我沒有懷疑誰,你懷疑誰?”

黎羽書有樣學樣,也挑了挑眉,說道:“我也沒有懷疑誰。”

周慕白不置可否,轉身出了鑄劍房,黎羽書卻一路跟著,周慕白問道:“我是回房休息,你跟著我乾什麼?”

黎羽書回嘴道:“我也回房休息,你老擋著我的路乾嘛。”

“你的房間在那邊,走這邊不順路。”

“隻要我想,哪哪都順路。”

周慕白無奈的看著黎羽書,黎羽書衝他揚揚起頭,一副你能拿奈我何的表情。周慕白隻好老實交代:“我覺得李管家有點可疑,今天我們這麼一通鬨,如果真的是他,必定會有所動作,我現在過去那邊,你要不要一起。”

“這就對了嘛,我們也並肩作戰這麼久了,就應該坦誠相待嘛。”黎羽書拍了拍她的肩膀,率先往前走去。

周慕白在聽到黎羽書說的那句“坦誠相待”時,耳尖瞬間紅了,暗罵了自己一句“禽獸”後,立馬跟了上去。

他們行至西院,一抹黑影從北邊牆角掠過,形如鬼魅。周慕白和黎羽書對視一眼,立馬跟上。黑影在一排房子前停了下來,隨後輕車熟路的拿出一把鑰匙開門走了進去。

周慕白二人飛身上屋,輕手輕腳的揭開一片瓦,裡麵一燈如豆,但足夠把黑衣人的動作照得一清二楚。

這是一間書房,黑衣人在裡麵快速的翻找著,終於在一個暗格內拿出一張紙看了又看,然後將它放在火上,準備燒掉。

周慕白見狀,立馬從屋頂躍下,一掌震開了大門,人飛速的向黑衣人襲去,同時搶奪已經燃起來的紙張。

黑衣人不料此時還有人過來,嚇得渾身一抖,帶火的紙脫手往下墜落。周慕白人影已至,右手穩穩的接住,接著迅速向後掠。將火撲滅之後,發現隻剩小半張,其餘都已成了灰燼。

黎羽書飛身上前,一掌擊在黑衣人的右肩,黑衣人胳膊立馬脫臼,他悶哼一聲,往後連退五六步,想順勢從後窗翻出。可黎羽書身影飛快,在他將將轉身之際,一柄鋒利冰冷的長劍已架在他的脖頸之間。

周慕白走過去,扯下他的麵罩:“李管家,果然是你。”

李管家絕望的閉上雙眼,周慕白點亮了書房的燈,將李管家結結實實綁在書房的圓柱上。

黎羽書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對麵問道:“說吧,你過來書房找的這張紙到底是什麼?”李管家恍若未聞,牙關緊咬,閉著眼睛不說話。

看這樣子是準備死扛到底了,黎羽書身子往前傾了傾,微咪著雙眼繼續問道:“你不想回答?那好,我換一種問法,你為什麼殺了許莊主。”

李管家猛然睜開雙眼,激動的回道:“我沒有殺許莊主,你不要血口噴人!”

“哦,是嗎?”周慕白的聲音從身後淡淡的傳來:“你說你跟了許莊主有二十年,那應該對鑄劍工藝很熟悉了,許莊主這次鑄劍所需要的溫度要高於往常,因此必然會加入動物的油脂,可你看到許莊主頭部著火,第一時間居然是拿水去滅火,而不是堆在旁邊的沙子,爐火高溫,少量的水,澆上去,不僅滅不了火,反而會讓火燒得更旺,這點你不會不知道吧?“

李管家嘴角不由的抽了兩下,想轉過頭去看周慕白,但周慕白站在柱子後,無論他怎麼扭頭都無法看到,這讓他內心產生了極度的不安全感。他儘量的衝著周慕白聲音傳來的方向辯解道:“我那是一時慌了神,才下意識的去拿水滅火,你怎麼能憑這個就說我殺害了許莊主。”

“你進入鑄劍山莊不足八年,就當上了大管家,這一做就是十二年,期間你自己練鑄寶劍不下二十餘炳,平常人見到火,可能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用水滅火,而作為你們,緊急去滅那麼高溫的火爐的火,身體的條件反射絕對不是去拿一桶小水去澆。”

周慕白繞過圓柱,走到李管家麵前,揚了揚手中那隻剩一角的紙張:“這是一張當票吧。”

李管家不可思議的盯著周慕白,

“為防作假,每個當鋪都有自己的特殊文字和記號,這張當票雖然被你燒了大半部分,但剩下的幾個字,字體非行非草,筆畫有增有減,用的又是白色純棉紙,你這個應該是闔家鋪的當票吧?”見李管家用驚恐的眼神看著自己,周慕白冷笑一聲,一步步逼近:“當鋪有存根,明日一問,便會一清二楚,你私拿物品典當,被莊主所抓,之後巧言令色讓許莊主心軟,饒你一次,結果你不僅不知悔改,反而一不做二不休的殺了莊主,是也不是?!”

李管家冷汗淋漓,看著他極具穿透力的審視的目光,李掌櫃心裡防線全麵崩塌,竭力的辯解道:“不是我,我沒有殺莊主,是,我是偷拿了莊裡的東西去典,但你都聽到了,莊主在我去之前就已經氣絕身亡,就算我把火及時撲滅了,他也是救不回來的。我絕對沒有殺莊主。”

黎羽書感到一陣心寒:“許莊主待你不薄,你就為了區區一張當票存了殺人之心,不管許莊主是不是早已氣絕,你那一刻的猶豫和你拿著小桶水去滅火的行為,就已經證明了你存了殺人之心!”

李管家重重的垂下了頭,似乎一瞬間就蒼老了十歲:“是,是我,是我為了一時的貪念,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我......確實該死............”

“這張當票怎麼回事?”黎羽書追問道。

李管家麵如死灰,“我在賭坊輸了銀子,那莊家說可以借我錢翻本,我本來隻是想借十兩銀子的,可不知為什麼,最後走出賭坊的時候,說我生生欠了他們一千兩,我從哪裡去找這一千兩。翻來找去,想到了莊主有那柄短劍,最是值錢,莊主把它當寶貝一樣藏著,從不輕易拿出來示人,我本想著拿去當了,換些銀子,以後再想辦法贖回來,可事與願違,最後還是被莊主發現了。我千求萬求,求得莊主的諒解,但沒想到過了幾天莊主就出事了,我一時鬼迷心竅,當時隻想著如果莊主就這麼死了,那一千兩銀子我也不用還了,我賭錢偷劍的事情,也不會敗露……我是豬油蒙了心,做出了這樣豬狗不如的事情來。”

“所以你今晚想過來把當票偷走,就徹底把這件事淹沒了?”黎羽書氣極。

“是,我從沒想過莊主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藏在人來人往的書房,所以我之前都隻是在莊主的臥室、庫房找……原想著趁莊主出殯那天,再來書房找找的,結果你們今天懷疑起莊主的死,我怕夜長夢多,隻好提前行動。”

他抬頭望向屋頂,淒涼的笑道:“二十年前,如果不是許莊主,我早就死了......周慕白,三年不見,你長得愈發亮眼了,如果許莊主見到你這般,應該很欣慰吧。“

黎玉書瞳孔微縮,問道:“你說他是誰?”

李管家將目光投向周慕白:“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你真以為戴個麵具,我就認不出來了吧?“

黎羽書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真的這麼容易認出來嘛?看來盧允安那個雖然讓人窒息感嚴重,但還是全部遮住了保險啊。

李管家喃喃道:”我這二十年的光陰是許莊主給的,我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我對不住他,周公子你要好好的待盈盈,許莊主之所以拒絕了肖慶,是因為想著你......哪怕你周家堡出事他,他也未曾動搖過。”

他眼中蓄淚,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放鬆,忽然他張嘴狠狠向自己的舌根咬去,周慕白連忙伸手去擰他的下巴,終究是慢了一步,舌頭已被咬斷一半,血水不斷冒出。

周慕白連忙撕下衣擺一角塞入李管家嘴裡進行按壓式止血,同時低喊到:“羽書趕緊去叫大夫。”隨即又補充道:“要悄悄的。”

黎羽書點頭道:“咬舌並不能自儘,不過你要注意防止他口中的血水彆返嗆到氣管和肺部。”

黎羽書雖然嘴上說著不會死,但腳下卻沒有停頓的,飛快往外跑去,李管家還在掙紮,周慕白點了他周身幾個穴道,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李管家,“你以為自己死了就解脫了?你這樣死後入了黃泉路,遇到許莊主,該如何向他解釋?!”

李管家嘴裡被塞著布塊,怔怔的望著他,周慕白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眼神的變化,“不是說在你們發現許莊主之前,他就已經氣絕身亡了嗎,我懷疑許莊主不是死於胸痹,而是另有原因,如果你配合我們演一出戲,找到真凶,你黃泉路上也好和許莊主有個交代,不然許莊主做鬼也必然心有不甘,時時纏著你!”

李管家驀然閉上了雙眼,一行渾濁的淚水從眼角流出,很快與嘴角的血水混在一起,滴落在地。他重新抬眼看向周慕白,緩緩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