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縣郊外,在連著罔川山與邙山的道路上,剛剛發生了一場激戰。
殘餘的賊匪逃到這裡,已覺精疲力儘。奔跑了一夜,惶然若喪家之犬,他們自認已經擺脫了薛從謙的追殺,心神逐漸放鬆,垂頭喪氣的想遁入邙山,以圖東山再起。誰成想在去往邙山的道路上,不僅憑空殺出來一隊魏軍。著急逃竄時還掉入了個大陷阱裡了,更可恨的是陷阱中埋有竹簽,一時間哀嚎一片,全無反抗之力,其餘的人更加沒有反抗的心思了,被俘著不下三百餘人。
這隊魏軍正是邙縣王充、李雄帶領的守軍和民兵。他們以逸待勞,殺賊匪一個措手不及,可惜遲榮在十幾個高手的護衛下,逃脫了。
周慕白等人趕到時,正看見王充在打掃戰場,押解俘虜,李雄帶著人馬衝進了邙山。
周慕白暗道不好,若遲榮在邙縣範圍內走脫,那這頂帽子就會死死的扣在圖有為的頭上。屆時不僅原來的計劃全部落空,還會害苦了圖有為,必須儘快抓到遲榮。
顧不了那許多,連忙打馬入林。越入山林,樹林越密,他們棄馬前行。每到一個分岔口,周慕白就停下來稍作觀察,隨即毫不猶豫選擇一條路,接著往前追。
石河好奇的問道:“子仲兄,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往這邊走了?”周慕白頭也不回的答道:“他們隻剩十幾個人,已經是驚弓之鳥,斷然不敢分開走,樹林綿密,他們所過之所,要不草被踩踏,要不細嫩的樹枝灌木會被折斷,我們循著痕跡就可以找到他們。”
話剛落音,就聽見黎羽書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們就在左前方。”
黎羽書聽到前麵有異響,但樹木遮擋無法確認,於是飛身上樹,發現果然是他們。說完腳點樹枝,幾個起落,人如飛鳥般擋在遲榮等人的前麵。
隨即嗬斥和打鬥之聲傳來,周慕白內心一緊,趕緊施展輕功跟上。
黎羽書已經被五個壯漢圍住,剩下的人護著遲榮往後撤。
不過可惜他們的後路已被周慕白等人堵上了。周慕白飛身拔劍,但身形忽然一頓。他在遲榮身邊看到了那個道士,那個深夜帶人闖入周家堡的道士!
周慕白握劍的手用力到發白,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是你?”
那道士看到周慕白顯然也吃了一驚,但隨即內心一陣狂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飛魚令啊飛魚令,看來你注定是我的了。
遲榮聽到周慕白的話,滿臉狐疑,轉頭去看道長。結果發現道長露出久彆重逢的狂喜之態。臉色由狐疑轉為震驚、再到恍然大悟。他就說逃了一夜,路上半個魏軍的鬼影都沒碰到,怎麼一要出罔川了,就忽然憑空冒出這麼多官兵,而且還在路上挖了那麼多那麼大的坑,坑裡還布滿了竹簽,顯然是早料到他們會從這裡逃走,提前準備的。
遲榮恨得咬牙切齒:“好你個顧軍事,顧表兄,原來出賣我們的人是你!”
“你說什麼?”顧萬齊看著遲榮就像看一個白癡,他知道遲榮蠢,但沒想到這麼蠢。
看到顧萬齊如此,遲榮更加氣急敗壞,想到要不是當初顧萬齊忽然來投靠,然後慫恿他,他怎麼會想到揭竿而起?如今還像喪家犬一樣被人追殺?
他似乎全然忘了前幾天還很享受被稱作主公的日子。在打下那些縣城,燒殺搶掠時眼裡閃現出來的興奮的光。那時還覺得自己當初造反的決定是多麼的英明神武。現在敗了,那就是因為彆人,與自己半點不沾邊。
遲榮目露凶光,指著顧萬齊:“來人啊,快把這個叛徒給我殺了。”
“蠢材!”顧萬齊撇了遲榮一眼,之前還覺得他有些利用價值,才謊稱是他表兄,現在看來這人真是蠢笨如豬,不堪所用。
遲榮命令一下,居然無人敢上前捉拿,看到漸漸圍上來的魏軍,遲榮居然饑不擇食的轉頭對周慕白說:“這位將軍,你隻要幫我把這個叛徒殺了,我就接受你們的招安,跟你們走。”
周慕白冷笑一聲:“我不是什麼將軍,隻是一位普通子民,你做過哪些惡事,你自己知道!現在才想要接受招安?晚了!”
周慕白沒再理會遲榮那張慘白的臉,而是將冰冷的目光投向顧萬齊。
表兄?
周慕白腦海裡浮現爹滿身是血仍拚死為他博條生路的身影還有霽雨為他擋劍死在他麵前的畫麵。悲痛與憤恨交織,瞬間人劍合一,擊向顧萬齊。顧萬齊迅速迎戰,兩條人影糾纏,劍與拂塵糾纏在一起。周慕白在內力上吃了虧,但他此時完全是搏命的打法,招招狠厲,竟將顧萬齊壓製得隻有招架之力。
周慕白劍招不斷變幻,寒光一閃,顧萬齊的拂塵被斬斷。人也被劍氣震得蹭蹭蹭後退好幾步。
顧萬齊以手按唇,發出尖銳的嘯聲,密林中忽然竄出一個披頭散發,形容枯槁的老人。
“藥奴,拿下此人。”藥奴擋在顧萬齊身前,倏然出手,直擊周慕白的心臟。周慕白持劍一擋,相撞之下,竟有金屬之音。周慕白內心訝異,連忙收斂心神,小心應對。藥奴凶猛異常,周慕白一時有些吃力。
盧允安此時也帶著王充等人趕到,遲榮已被抓獲。因遲榮是首犯,他必須儘快押解回最近的邙縣關押。盧允安與周慕白交換了下眼神,盧允安迅速帶著人馬押著遲榮走了。
那藥奴趁著周慕白分身之際,人若旋風般向周慕白狂卷而來。周圍軍士手拿大刀一齊上前,但刀槍砍在他身上,對他居然毫無影響,反而更加激怒了他。藥奴雙手一抬,將所有刺來的大刀一攬,眾軍士直覺虎口一麻,刀已脫手。藥奴雙掌蓄力,向外一掃,帶著罡風,圍過來的士兵如枯葉般被生生甩了出去,頓時樹林裡哀嚎聲一片。
周慕白貼地一滑,手中長劍向他的雙腿砍去,竟然也似砍在鋼鐵上一般。藥奴從上到下皮膚竟然都被鋼鐵覆蓋,不懼刀劍。
黎羽書見勢不妙,將顧萬齊交給石河和穆川應對。自己飛身至周慕白身邊。
周慕白低聲提醒:“他全身上下都有鋼板,估計隻有頭和脖子裸露在外,是他的薄弱點。”
黎羽書點點頭,也不知顧萬齊從哪找到如此高手練成藥奴。來不及多想,隨即欺身而上,藥奴雖身嵌鋼板,但異常靈活,招招致命。二人且守且攻,配合默契,一個攻下,一個攻上。周慕白看準機會,前向空翻,越過藥奴落至他身後,對準脖子刺去,藥奴似乎背後長了眼睛,身體側挪,周慕白刺偏半寸,鮮血濺出竟帶著濃濃的刺鼻味道。周慕白暗道不好,急忙後撤。藥奴骷髏一樣的雙手覆蓋在傷口上,將雙手塗滿鮮血,黑而渾濁的眼睛閃現出嗜血的光。
“小心他血液有毒。”周慕白高聲提醒。黎羽書看準間隙,雙手一揚,灑出一把粉末、精準的飛入藥奴的眼睛。藥奴發出一聲怪叫。
藥奴目不能視,於是轉動頭部,開始用耳朵仔細辨認方位。
“大家趕快敲打發聲。”周慕白對魏軍士兵發出指令。一時間刀劍之聲,撞木之聲響成一團。
藥奴不僅眼不能見、如今耳也不能用了,頓時躁動異常。雙手亂揮,向周慕白發聲的方向衝去。
黎羽書身形旋轉,軟劍如仙女飄帶般飛出,在空出劃出完美的弧線,看似優美但暗含淩厲,一道劍光從藥奴咽喉處閃過,飛劍重回黎羽書手中。藥奴繼續往周慕白方向衝了兩步才停住,接著轟然倒地,四肢扭曲,嘴裡發出咯咯之聲。
眾人急忙後退,生怕沾到帶毒的血液。周慕白感覺胸口一陣悶痛,暗自運氣,可越運氣,胸口的悶痛之感愈烈。
黎羽書看出周慕白不對勁,拿出一顆藥丸,周慕白咽下藥丸,就要持劍去擒顧萬齊。
黎羽書忙道:“你在此調息,我去把他抓來。”
周慕白也不逞強,知道黎羽書的武功,何況還有石河和穆川,隻是交代了一句:“我要活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