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京是爬牆慣犯 她哭腔很重:“彆叫……(1 / 1)

自打上次南郡王入宮以來,一連半個月他都忙得很。

不是在進宮的路上,就是在府裡眼睜睜看著孟扶京搜刮他畢生珍藏的寶貝。

再沒工夫把眼睛放在尤婉敘身上提溜轉了。

但孟扶京猶嫌不夠,還是不肯鬆手放過。

今日是年嬤嬤最後一次授課,孟扶京聽聞南郡王不進宮,果不其然又上門來了。

不過這次他不是空手來的,帶了幾件東西,美其名曰:拜謝南郡王。

南郡王上前一瞧,險些一口氣沒上得來,孟扶京將他私庫都快搬空了,今日帶來的謝禮,不過就是昨天拿走的那幾件。

這叫什麼,物歸原主還是借花獻自己?

偏偏還不能得罪孟扶京,南郡王笑得十分勉強,誇得十分不從心:“彆之有心了。”

看他那臉不是臉嘴不是嘴的吃癟模樣,尤婉敘和孟霽華不約而同地掩麵一笑。

畢竟孟扶京搜刮來的物件兒,說是是要同她們一塊分贓,其實全落進了她們手裡。

尤婉敘和孟霽華也不含糊吞墨,儘數兌成金銀,以備舒思卉日後帶著。

“這次的事,對南郡王來說可有影響,”午休時候,尤婉敘拉著孟霽華說話,“我聽聞前幾日鬨厲害,怎麼這些天沒了動靜?”

尤婉敘知道南郡王樹大根深,一時難以鏟除,但此事關乎人命,也不該草草揭過才對。

孟霽華分了茶,茶香氤氳時,她長歎一聲:“聽兄長說,影響是有的,可不知怎麼回事,朝中蹦出好些人替南郡王求情,上到勳貴下到芝麻小官,跟說好了似的。”

尤婉敘端著茶盞,遲遲未有入口。

南郡王一日不失勢,舒思卉就要多受一日的磋磨。

“對了,縣主可同你說了冬狩一事?”孟霽華抿了口茶,圓溜溜的眼兒躲在霧氣後撲閃撲閃的。

尤婉敘點頭:“自然是不情不願地說要帶我一齊前去,”她注意到孟霽華狡黠的眼神,“不過,我無意間聽到縣主和儀賓說,這次冬狩是南郡王特地寫了書信,囑咐她要把我帶上的。”

“說我性子不討喜規矩又學得不好,合該早早找戶人家嫁了,省得丟了縣主府的人。”

聞言,孟霽華一不留神燙了舌頭,抽了好一會兒冷氣。

“真、真是這般說的?那也忒過分了,”她擱了茶盞,“不對啊,我兄長怎舍得這樣說你?”

孟霽華理過神,見尤婉敘滿臉得逞,不由追著她笑罵:“你精得跟個狐狸似的,竟還套我話哩。”

“你可彆冤我,實在是你兄長將你賣得一乾二淨,”尤婉敘怕癢,水蛇似的扭著不讓孟霽華撓,“你可知他日日夜裡爬我牆頭,被我抓著了便賴在你身上,說是你叫他來偷南郡王和允真縣主的書信,從中作梗,確保我能陪你一塊兒去冬狩。”

孟霽華沒想到自己那正經不苟言笑的兄長,竟然也會做出爬人牆頭的事,還順口栽在自己身上。

“誒喲,你偷襲,不講武德,”她被尤婉敘抓了空子,反過來好一頓撓,便裝惱地威脅,“你如今是同我熟了,這種事也肯告訴我,就不怕我抖出去?”

尤婉敘打心底裡是喜歡孟霽華的,她純良活潑又富才情,比起她那佛麵蛇心工於心計的兄長,實在是好了千百倍。

“你隻管出去說好了,”尤婉敘還是不肯放過她,撓得更凶了,“屆時我也把你繡帕子送廿五的事兒說出去。”

“壞嘴,我才沒有,”孟霽華鬨了個大臉紅,“你又沒證據,我大可說你胡謅!”

尤婉敘故意揚聲,對窗外道:“當真?我可是看見廿五腰間掛了塊玄黑色的帕子……”

“明明是藕粉色的,”廿五沒心機,一詐就詐出來了,他伸了個脖子進來,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反而炫耀道,“尤姑娘你瞧錯了,待得空廿五拿給你細看看。”

“誒呀,廿五!你就是個呆子!”

看著孟霽華與廿五拌嘴,尤婉敘功成身退,幸災樂禍地嘗了口不再燙人的茶。

這茶入口醇厚,綿密的香氣裡摻雜了略略的苦澀,和孟扶京身上帶的藥材苦香味十分相像。

“他就是個大嘴巴,”訓了廿五一頓,孟霽華還氣鼓鼓地往尤婉敘身邊一坐,纏著她問,“好婉敘,你同我講講,講講我兄長,咳……爬牆頭的事兒唄,他去你院裡都做什麼呀?”

“沒什麼。”

尤婉敘神色自若,白皙的小臉上不見一絲紅霞,全不像是夜會情郎後的悸動與羞赧。

“不過是借我屋裡的書案,仿寫信件罷了。”

換信這種事何須孟扶京親自動手?

孟霽華不信尤婉敘不懂。

“他這是借機去看你呢,”她湊到尤婉敘跟前,“你應當知道的。”

尤婉敘沒搭話,眼睛低垂,小口抿著茶,直到茶盞見了底,她才輕輕“嗯”了聲。

“我知道的。”

這些天,每每夜深時,尤婉敘屋裡總會亮起一星燭火,微渺暖黃,卻能將孟扶京的影子照得深濃。

就好比他的眼睛,黑沉如墨,能把尤婉敘清晰地映在其中,

揮之不去。

“霽華,”她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說道,“我知道歸我知道,可有時候,我寧願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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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狩將近,在宮裡伴讀的尤榮謹和尤榮貞姐弟倆也回了縣主府。

尤榮謹和尤榮貞乃同胞姐弟,兩人生得像尤忠,性子卻依著母親,都是高傲的主兒。

晚膳時候,允真縣主命人做了一桌子好菜,一個勁兒地拉著尤忠和一對兒女說話。

尤婉敘除了偶爾答上幾句話,便跟個局外人一樣,安靜地坐在一旁,看他們一家其樂融融地用膳。

她看著尤忠略顯歲月痕跡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慈愛,心忽的揪疼了一下。

好在晚膳用得快,允真縣主也沒想留尤婉敘在屋裡說話,擱了筷子便將人打發走了。

眼見著就要過冬,夜裡的時辰也變得格外長。

尤婉敘窩在暖閣裡,八卦熏籠裡燒著炭,儘管灰花炭正燃得儘興,屋裡還是不夠暖和,她隻好取來披風裹著腿,斜臥貴妃榻上。

尤婉敘握著書,半晌沒翻動一頁,眼睛隻盯著窗外亂抽的樹枝出神。

“這院子也忒素了些,叫我以為入了庵堂,”院裡傳來女聲,清潤朗朗,“你們姑娘呢?”

她嘴上問著,步子卻是沒停,徑直往暖閣裡來了。

她未著人通報,自個兒便徑自推門入內。

尤婉敘嚇了一跳,抬頭就見著個鵝蛋臉丹鳳眼的姑娘,正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自己。

“十五六歲的姑娘,穿衣打扮和比丘尼似的,沒半點兒朝氣。”尤榮貞下巴微揚,纖長的脖頸昂得直直的。

尤婉敘被她說得一愣,下意識翻身站起,望了望自己月白的衣裳答道:“不過是素了點……”

“什麼素了點,”

尤榮貞身量高,一手叉著腰,一手把著尤婉敘轉了一轉,略略嫌棄道,

“過幾日冬狩,哪家姑娘會穿成你這樣過去?”

“到時候我母親定要忙著和彆家夫人寒暄的,你隻能跟在我後頭走動,若是被我那些好友看見你連件子像樣騎裝都沒有,丟的不還是我的人。”

尤婉敘這下是聽明白了,這是變著法子來給她送騎裝呢,還得嘴硬著不肯直說。

尤榮貞強勢歸強勢,但行事作風給人光明磊落之感,不似允真縣主蠻橫,又處處算計。

她沒管尤婉敘答複與否,抬手招呼道:“來人,把我挑的那些個布料都拿的來。”

尤榮貞帶來的布料,全是京城時新的花樣紋飾。

她挨個拿起來往尤婉敘身上試:“你瞧你,生得這樣矮小,是江南糧米不夠你吃飽麽?纖瘦纖瘦的,冬狩場上可不得一陣風就把你吹沒了。”

句句挑刺,人聽了竟不覺得反感。

“哪有如此誇張,”尤婉敘卸下防備,留存了心眼兒,隻客氣道,“勞煩二姑娘掛心我。”

聽這稱呼,尤榮貞脫口而出:“你彆這麼喊我,”或許是覺得自己語氣衝了,她放緩了道,“我還沒問你呢,你生辰是多少時候?應該比我要大些,日後記在我母親名下了,我還需管你叫聲姐姐。”

“臘月初九。”

尤榮貞撐布料的手一僵。

她不可置信地半垂下頭,目光炯炯好似要從尤婉敘臉上捉到說謊的痕跡。

“你,多大了?”

“今歲及笄。”

尤榮貞忽然有些喘不上氣來。

“這鴨卵青的料子襯你,”尤榮貞匆匆轉開話題,“就它了,替你們姑娘量了尺寸,便著手裁剪縫製罷。”

她一交待完,就想離去。

“二姑娘,你同我一般大,對吧,”尤婉敘輕悠悠的一句,就將尤榮貞定在了原地,“其實,你應該還要比我早生幾個時辰的,我是亥時八刻出生的,要是再晚那麼會兒,就該說是臘月初十生辰了。”

“所以,是我該喊你一聲‘姐姐’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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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的女使揉了揉眼睛,睡眼朦朧地推開門,就著一條細縫往外瞧。

外頭這會又沒了動靜,靜悄悄的,隻有一輪孤月掛在樹梢上,開始融化的積雪從枝頭往下落,像是月亮垂了淚。

女使思量著,她們這個院子哪裡會有人來,左不過是這幾天晾了晴,四處水涔涔的,該是夜貓爬上跳下滑了腳鬨出的聲響。

她又折返回原處窩著,睡意上頭幾息功夫便困了去。

尤婉敘正坐在書案前,一星燭火隻照亮了巴掌大點的地方,她擱筆,認真地將信件收好裝起,藏在了梳妝盒最下麵的小暗格內。

“國公爺,您躲在那暗無光的地界做什麼,也不怕嚇著奴家。”

“徽奴果真好耳力,”孟扶京踱步到尤婉敘身後,重色的影子如潑墨印在牆上,“你都聽見了,孤如何嚇得到你?”

按照往常,尤婉敘早該暗戳戳拿話刺撓他了,今日竟出奇的安靜。

孟扶京說不出哪裡來的心慌,他上前一步,卻聽見尤婉敘低低道:“國公爺彆過來。”

她哭腔很重。

“彆叫我奢望那些,本就不該是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