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門放孟扶京·中 孟扶京這廝,今日怎……(1 / 1)

孟扶京盯著那隻小手,緩緩回握,微涼的指尖被尤婉敘的指尖捂得有些濕熱。

“成親後,孤連身家性命都是徽奴的了,徽奴還想要什麼好處,”孟扶京現學現賣,湊近了尤婉敘,“徽奴好生貪心。”

這男人報複性可不是一般的強,尤婉敘腹誹著,麵上立馬做出為難之色。

她眼眸斜垂,眉頭微蹙,吐氣時多了絲歎息聲,輕輕的跟小鉤子似的撩撥人。

“可是,奴家聽說了,京城高門大戶規矩多,既要媳婦知法懂禮,又要媳婦會風雅事,”尤婉敘晃了晃孟扶京的手,撒嬌似的,“奴家樣樣都得學,多累呀,國公爺不得賞些個甜頭給奴家?”

“何況,南郡王府請的教習嬤嬤是宮裡出來的,想來是嚴厲不肯揉沙子的,奴家粗笨,少不得要挨手板,國公爺不得哄上一哄呢?畢竟奴家規矩本事學得好,日後漲得可是您的麵子呀。”

她就是個嬌嬌兒,不過幾句話的功夫,眼睫上就濡了幾星淚光,她癟著嘴,雪腮鼓鼓的像肥囊囊的啾雀兒。

“南郡王府?”孟扶京眉心一跳。

“是呢呀,”尤婉敘眼睛飛快地眨巴眨巴,“要不,國公爺您想法子,免了奴家的學規矩的事兒吧。”

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孟扶京居高臨下地看著尤婉敘,她衣裳睡得微微鬆散,一眼就能瞧見隨著呼吸扇動的蝴蝶骨,左肩胛上的小痣被月色照得誘人。

“規矩是要學的。”

孟扶京哪能不知南郡王的德行和目的,

但南郡王好整,尤婉敘這等閨閣小娘子,卻最是難弄。

他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讓這小丫頭得逞,不然日後她還不得上天?

聽了孟扶京的話,尤婉敘默不作聲地轉了轉眼珠,立馬放了孟扶京的手,懶洋洋地掩麵打了個嗬欠:“那國公爺就請回吧。”

她抬手,將窗戶拉開:“奴家明日還得早起,去學規矩呢,就不留您了。”

“人家都是開門送客,徽奴怎麼是開窗呢?”

“打道回府,不該走原路麼?”

“徽奴怎麼知道孤是翻窗來的?”

尤婉敘膩膩地哼了聲:“不翻窗,國公爺走門不成?要是真走的門,明日外頭守夜的丫鬟,奴家可得狠狠打發了,誰叫她睡得太實,放了俊俏賊人進屋。”

說罷,她也不再理孟扶京,自顧自躺回貴妃椅,覆上絨衾裝著假寐。

“徽奴是使小性子呢,學規矩逃不了,就算不去南郡王府,那入了習園也得學,何況如今你我之事尚未挑明,孤如何出麵免了你學規矩的事?”

孟扶京上前,坐在貴妃椅留出的空檔,伸手去撩尤婉敘的頭發:“可徽奴將自己說得如此可憐,孤心疼得緊,思來想去還是要拿些甜頭哄哄你的。”

小狐狸聞著味兒,眼睛就睜開了。

尤婉敘坐起身:“國公爺要給奴家什麼?”

“徽奴要什麼,孤便給什麼,但得同孤講講,尤榮秀往外傳了什麼。”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

少了句。

孟扶京狼一樣的眼裡,閃著異樣的光。

“奴家想要那根琴弦,”尤婉敘攤開手,跟討食的貓兒似的,明明是盼著人喂給他卻一臉嬌懶倨傲,“您給了,奴家就說全了。”

又精又壞的,孟扶京無奈地抬了抬眉,掏出錦囊,放入了尤婉敘手中。

“閔氏被滅門後,宅院被改擴成了皇家行宮,”尤婉敘合掌,摩挲著錦囊,“我娘親曾告訴我,閔氏家宅的後院有片荷花池,占地百畝可采蓮,巧的是……這荷花池東南麵有座水榭。”

“如今這時節,聖上並未下江南,那是誰能破例住在江南行宮啊?”

孟扶京心裡有個猜測,但有些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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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京準備要入一趟宮。

但在這之前,他要給南郡王找些事做。

免得他整日沉溺情-色,將近古稀之歲,不慎馬上風*做了花下鬼,落個笑柄給世人。

“廿五,”孟扶京撩開帷幔,“你那無常簿*上可有關於南郡王的?”

一問這事,廿五那是十分來勁的。

他先前是跟著孟扶京在錦衣衛做事的,還專管密探諦聽一事,一襲飛魚服一本無常簿,誰見了不抖三抖?

而且廿五這人彆的不愛乾,就愛打聽街頭巷尾的閒話,也愛趴人家屋頂,聽家裡長短。

所以他那本無常簿,又被那些做官的戲稱為小說*本本。

上頭記的東西啊,實在是有趣,有一段時日連南郡王每日吃了幾杯酒、納了幾房妾、姓甚名誰家住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主子,南郡王的事,多是多,但都是些皮肉生意,”廿五撓了撓頭,“之前他賣官鬻爵一事,早被人告到聖上那了,可您是知道的,聖上對這些功臣格外寬容包庇,不過斥責了幾句,就……就沒再追究,據說,他如今還是偷摸地乾著這行當的。”

“還有彆的沒有,”說了千百遍的東西,再拿去永興帝跟前講,他是不會聽的,孟扶京琢磨了下,又問,“最好是時新的,旁人不知道的。”

現在還不是一下鏟除南郡王的時機,孟扶京隻是想給他找些事做,彆每日隻尋思著看不該看的姑娘。

廿五見孟扶京麵露狠色,活似護食的狗,不禁疑惑,自家主子和南郡王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怎麼今日火就燒起來了?

“屬下想起來了,前幾日您還沒回京時,留在京城的廿二曾探查到南郡王強搶民女,但沒能得逞。”

“事後人家姑娘羞憤難當自儘了,”說著廿五就去掏自己的無常簿,他雖不是錦衣衛了,但還是習慣性帶著記東西的,“那姑娘是農家女,家中隻有個瞎眼的老母,鬨不起來,南郡王草草賠了幾兩銀子,就能將此事了結了。”

孟扶京皺眉:“一條人命,幾兩銀子?”

“具體來說是八兩九分五錢。”

此言一出,孟扶京臉色驟然黑沉,廿五也有些憤慨。

“你將這消息告訴北郡王,”孟扶京雙手交疊,食指伸出,“還有……”

他念了個名字,廿五呆了半晌,才怔怔點頭。

廿五正準備回身繼續駕車,又聽孟扶京喊:“廿五啊。”

他抬眼,意味深長道,“你覺得,霽華規矩學的如何?”

廿五能說會道嘴皮子卡住了。

“屬,屬下……嗯,”他嗯嗯啊啊舌頭都捋不直,憋紅了臉才蹦出幾個字,“三姑娘哪,哪都好!”

孟扶京撐著下巴,手指懶散地點動:“可孤覺得,她規矩也沒學多好,不如一並送去南郡王府學規矩吧。”

“三姑娘,天仙一樣好的人,怎麼會……”廿五急著辯駁,可一聽見南郡王府四個人,整個人腦袋一歪,“南郡王府?”

自家主子自從從尤姑娘那回來就奇奇怪怪的,提起南郡王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剝了,莫不是……

“主子,”廿五倒吸一口涼氣,嘖嘖兩聲,伸過腦袋去問,“南郡王彆是,把主意打到尤姑娘身上了吧?”

孟扶京沒否認,那就是承認。

謔,廿五實在是佩服南郡王,惡狗嘴裡奪食,太歲頭上動土,這老頭子是嫌自己活得太長了。

“那,那主子送霽……不是,三姑娘去學規矩,和屬下說了作甚,”廿五意有所指,小麥色的皮膚漲起紅暈,他不會耍機靈,人一眼就能瞧出他的所求,“還有啊,這南郡王府可是狼窩,南郡王好色他那幾個兒子也不例外,三姑娘一人去不行的,太危險了。”

廿五覺得,自己已經暗示得很明白很清楚了。

轉頭一看,孟扶京竟然閉目養神起來。

“這會兒倒是把前因後果都說全了啊,”他幽幽開口,“孤還以為你天生惜字如金。”

廿五訕訕一笑:“主子,您就讓我扮小廝,跟著三姑娘去南郡王府吧,說不定我還能幫著尤姑娘呢。”

他湊到孟扶京跟前,眨巴著眼。

“離孤遠著些,”孟扶京輕笑,“準了。”

“多謝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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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尤婉敘早早被叫起,去南郡王府學規矩。

尤忠不放心她,又不敢在她跟前露麵,隻好上朝路上,一直跟著她的馬車。

隻是尤忠沒注意到,他乘坐的馬車後,還跟著一輛不甚起眼的青篷馬車。

直到尤婉敘進了南郡王府的門,他才有些失魂落魄地離開。

尤忠乘坐的馬車在官道上走了一段路,後來趁人耳目少時,拐進了個小巷。

尤婉敘被請進了院子,今日陪她一道來的,是柳媽媽,

正準備進屋時,柳媽媽卻被人給攔下了。

“殿下與郡王妃喜靜,生人勿進房,屋裡自有人伺候尤姑娘,這位媽媽就莫跟著了,在外頭候著吧。”

“是,是,我隻是來送姑娘的,人送到了,我也就該回府複命了,”柳媽媽連聲應下,臨走時還不忘同尤婉敘講,“姑娘可得認真些,晚些時候縣主是要問您功課的。”

尤婉敘看著柳媽媽頭也不回地往外衝,眼神閃了閃。

她真的是縣主的人麽,真的有點太過了,反而像假的。

尤婉敘還未能得出結論,就被南郡王府的人請進了屋。

這會時辰尚早,南郡王又無需上朝,正跟個大佛一樣斜臥羅漢榻上,滿臉迷離地抽著忘憂草。

而跪在地上替他捏腿的女子,年歲不大,身著華麗穿金戴銀,正是南郡王妃。

“人來了啊,”他乜了眼尤婉敘,皺紋橫生的大手仿若無人地,摸把南郡王妃的臉,“思卉啊,彆捏了,去招呼招呼人家。”

口吻像是在命令個奴才。

尤婉敘抬眼去打量南郡王妃,她姓舒名思卉,生得清秀,桃花眼櫻桃口,弱柳扶風又不缺窈窕身姿。

美中不足的,是她要聳不聳的小腹。

“尤姑娘,”舒思卉說話弱弱的,大氣都不敢出,“年嬤嬤今日要教煮茶呢,快先淨過手,落座吧。”

說著她就要親自去端魚洗,被南郡王瞪了眼才猛然回神,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

“郡王妃客氣了,”尤婉敘莫名心疼舒思卉,不願她為難,打圓場道,“您這般好客,倒叫婉敘不好意思了。”

聞言,舒思卉才鬆了點神,她垂首含胸挪到羅漢榻另一側,由女使伺候著淨手。

而尤婉敘,則有人給她端了椅子,坐在南郡王斜前頭不遠。

這位子擺得妙,既能叫尤婉敘瞧不見南郡王,又能叫南郡王清清楚楚地看見尤婉敘的一舉一動。

果真,尤婉敘才側身背著南郡王坐下呢,他的眼神就如群聚的魚蝦,一直在尤婉敘背上遊走。

“婉敘啊……”南郡王眯起眼,語氣輕佻,“你的腰可真細,盈盈一握令人遐想……”

尤婉敘泡在水裡的手不可抑製地縮了縮。

她咬了咬牙,抬眸望向關著的門,

孟扶京這廝,今日怎麼這樣磨蹭,明明跟了一路,總不能跟丟了去?

正當尤婉敘心裡數落孟扶京時,她忽然聽見了柳媽媽的聲音。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我家姑娘一人進去”、“老奴不是偷懶”之類的撇清乾係的話。

隨後傳來男子一聲漫不經心的“嗯”。

距離不近不遠,還沒進院門。

但不可否認的是,那男子就孟扶京。

“本王給你,畫一副畫像可好,”南郡王見尤婉敘分身,便操著煙杆,點在她腰側,緩緩上滑,“你用的什麼香料,真香啊……本王在京城從未聞到過。”

煙杆一路往上,南郡王幾乎要直接上手時,舒思卉忽然開口:“郡……”

“你該叫本王什麼,忘了麽,”南郡王一記眼刀飛去,“教了你這麼多遍還記不住,你是什麼蠢貨?”

舒思卉聲音卡在嗓子口,怎麼都說不出話來,眼裡滿是淚也隻敢憋著。

“一天到晚就會哭,實在晦氣。”

南郡王啐了聲,抬手就要去撫尤婉敘的腰——

“殿下,”尤婉敘即刻起身,滿手的水珠甩了南郡王一臉,“晚輩瞧您還沒睡醒,就私自做主,給您涼涼臉。”

“放肆!”南郡王一拍桌,抬手就要扇巴掌。

“殿下許久不見,怎麼脾氣越發大了,”孟扶京不慌不忙地走進屋,“孤瞧著,都十分害怕,何況你這一屋子的……

“美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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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京來得突然,南郡王哪能那麼快反應過來?

手還是高高抬著,想落卻不敢落。

如今的孟扶京,早已不是那個靠永興帝庇佑的孩子了,他早已掙開了永興帝的擺布,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南郡王就算再有資曆、再年長,在孟扶京麵前也不敢擺譜。

而且,他多少是有些怵孟扶京的,畢竟這人瘋起來是不要命的。

“彆之啊,今日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南郡王悻悻地收回手,搓了搓,“也不著人通報一聲,我好提前去迎你。”

孟扶京不大真心地謙虛道:“晚輩怎好請動殿下,”他上前幾步,就杵在南郡王麵前,默不作聲地將尤婉敘擋了個乾淨,“聽聞,殿下請了年嬤嬤來府上教規矩,這不,霽華不知哪裡聽了這消息,便想著來您這兒沾沾光,纏著晚輩送她過來。”

聽孟扶京這口氣,不像是來找麻煩的,南郡王稍稍歇了口氣。

不料人家急轉話鋒,隱隱藏刺:“可晚輩好像來得不是時候,碰上殿下正關心自己名義上的‘外孫女’呢。”

“外孫女”三個字如帶風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在南郡王臉上。

尤婉敘震驚地瞪大了眼。

她知道的,孟扶京這人不愛說廢話,他說出的每個字,都有其出現的意義。

尤婉敘藏在孟扶京背後,餘光映出舒思卉眼中的羞憤欲絕。

所以……

尤婉敘甩了甩腦袋,這個可能性實在太過荒唐,怎麼看都有悖人倫。

“尤姑娘,”不知何時,孟霽華站到了尤婉敘身側,扯了扯她的衣袖,用氣音說道,“你且再往我這裡來些。”

尤婉敘小步往後挪了挪,附耳過去。

隻聽孟霽華開口就炸出驚雷:“舒思卉本來要嫁的,是南郡王行五的嫡孫。”

“在他眼裡,人倫世俗皆不足為懼,”孟霽華聲音更低了,好像是在防著孟扶京聽見一樣,“兄長是緊張你的,生怕卡不準時候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