鉤直餌鹹,甘之如飴(1 / 1)

伏黑甚爾下飛機時,明顯和周圍人不一樣。

這並非是指他180+的身高和如模特一樣出眾的身材和臉,也並非是指他讓他望之而退的氣質和麵上無所謂的冷淡神情,而是——這人完全沒有一點行李。

伏黑甚爾就穿著個上周一直穿著的黑T,抄著褲兜,身上除了手機就隻有證件——連錢包都沒帶,他似乎自信一下飛機就會有人送來錢以及回日本他所需的一切。

所以和同航班的乘客不同,一身輕的他連行李轉盤都不用去,徑直走向機場出口,這時他懶懶散散的眼才抬起,掀起眼皮掠過出口外擠著的一堆接機人員,似乎想要看到誰。

然後。

他便看到了另一位,明顯和周圍人不一樣的家夥。

吸引伏黑甚爾目光的並非是這人180+的身高和如模特一樣出眾的身材和臉,也並非是他那望之令人卻步的奇怪眼罩和製服。

而是——

這人是五條悟。

————

藤原泉確定自己成功把伏黑甚爾的航班信息泄露給了夏油傑。

她覺得對付伏黑甚爾的話,高專的這兩位應該會一起去,所以她可以歇一天,去京都校找歌姬問問加茂憲紀放棄入學的事。

結果在伏黑甚爾返航的當天她就同時收到了兩條短信。

五條悟:【今晚回高專簽轉正協議。】

高專不像正常社會裡的學校或者公司組織,這裡的很多流程更像是對正常社會的拙劣模仿,像協議,這裡的人都有能力隨時撕毀協議,不顧法律的約束,隻有束縛、總監部的手令才是有實效的東西。

而入職流程更像是過家家一樣,咒術界並沒有那麼多咒術師可以來當老師,能來的也很多不是同一個渠道,有上完學直接當老師的,有家族內推的,有知名咒術師舉薦的,也有路上隨便撿到了個厲害的咒術師,政審一下沒問題就入職的,這也導致了雖然高專名義上有一套苛刻的入職流程,但是實操上沒有誰遵守,因為大家入職的差異性太大了。

以是藤原泉入職也被五條悟搞出了一個原本流程裡沒有的轉正期。轉正通過才能入職。

如果是彆的咒術師可能早就放棄了吧,在高專又不能多領多少錢,還會耽擱接任務。隻是藤原泉在逃出加茂家後,明顯感覺到那邊還對自己虎視眈眈的,因此必須要進入高專得到這邊的庇護來休養——原本按照她的安排,今年就會入學京都校的加茂憲紀也不知道為什麼放棄了,沒有了這條線,她基本已經徹底失去了加茂家的情報來源。

和夏油傑一樣,在加茂家前任家主死後她就不能在裡麵埋下外來暗樁了,而在加茂家那個額頭有線的家夥操控下,加茂家裡的人幾乎都對他言聽計從,更不存在內部的人向外透露信息的可能,就連藤原泉培養了很久的加茂憲紀也不行——

“所以,希望今晚答辯順利。”

藤原泉關掉了這條短信頁麵,拿著手機碎碎念道。

她已經為這次答辯——即獲得以五條悟為代表的高專方信任——做了很多準備了,甚至把伏黑甚爾也獻上了,雖然說沒有什麼可【甚至】的,他倆的關係本來也塑料。

藤原泉稍稍緊張了會,不過一想到伏黑甚爾現在可能的處境又忍不住樂嗬起來。

她忍住並沒有壓下的嘴角笑弧,想到伏黑甚爾和五條悟相遇他們兩個中必定有人倒黴,不管是誰倒黴快樂的都是她,藤原泉摸了摸鼻尖,翻開第二個短信。

第二條是夏油傑發來的。

【不好意思,藤原桑,我今天出差,原本有個東西是要今晚帶給家人的,但是現在來不及回去了,能麻煩你帶一下嗎?】

藤原泉一頓。

夏油傑的行為她總是難以預料,這並不是說夏油傑的行為奇怪,隻是——太正常了,以至於讓缺乏與正常人社交經驗的她總有些拿不準相處模板,一般她會對看起來很正常的人敬而遠之,隻是夏油傑這屬於自己湊上來的——

要釣她。

夏油傑的想法應該也很好猜,大概知道她是孤兒,完全沒有家庭生活,缺乏父愛母愛,而根據她透露給五條悟的她的名字來源,看起來又像是對父愛母愛有執念的,因此從這個點入手,讓她去接觸自己的父母以此拉進關係。

不過一瞬藤原泉便想了很多,甚至很快就由此推出了夏油傑父母大概的人格側寫。

隻是、

她也有些納悶,夏油傑現在還不能判定她的危險係數吧,就這樣放她去接近自己父母?

萬一她對他父母有危險呢?

是太信任她,還是——

藤原泉歎了口氣,止住思考,她有些拿不準一般人與父母是怎麼相處的。

迷惑了會,便沒繼續思考這個問題了。

她回了句【好】,便去夏油傑短信裡提及的地方去拿要她帶給他父母的東西了。

藤原泉出門關好門後,剛邁出門腳跟踏下恰好路燈亮起,少女的影子便一下流入昏黃的地麵上。

藤原泉一邊走一邊又忍不住碎碎念著。

“夏油傑的父母啊......”

她忍不住幻想那會是什麼樣的父母。

“看起來他們親子關係很好的樣子。”

所以出差了也會想把答應今天帶給父母的東西托人帶回去吧。而他的父母肯定也習慣了自己的孩子每次說到做到,大概也在溫馨的、深夜亮著燈的暖光窗前等著他回來。

藤原泉還想繼續幻想,細致勾勒出這些場景的細節。但是大部分的場景都太空白了。

她想象不出亮著暖光擺放著很多溫馨家具的客廳的細節,也想象不出一個孩子的父母,這樣的中年男女在家會穿什麼樣的衣服,會是怎樣的發型,會是什麼表情。

隻能儘力用自己看過的電視劇、書裡描寫的片段,到處剪切拚貼在這些場景上。

然後這些場景便會逐漸顯得抽象,開始到處矛盾,然後崩壞。

藤原泉歎了口氣。

一步踏下,路燈的光也昏黃,但並不顯得溫馨,在微涼的夜風中冷肅地剪下她的側影丟在地麵上。

她想夏油傑這一招她倒是真的無法抵抗。

她知道他彆有所圖。

但是她也是真的好奇。

那些場景裡,具體的細節會是怎樣的。她想象不出的畫麵,她有些想看到其真實的模樣。

“不過我父母也很愛我。”

藤原泉碎碎念著。她沒用【可能】、【肯定】、【應該】這樣輔佐的助詞,這樣堅信的話從一個完全沒見過自己父母模樣,也不知道自己父母姓名身份的孤兒嘴裡說出來,大概如果五條悟在的話又會笑話她吧。

不過她的確從未懷疑這點,也是為了尋找父母遺跡才從橫濱到了東京,到了禦三家,一路潛伏調查,直到——

藤原泉抬起頭來。

路燈晦暗的黃光落入她平靜的金眸,在這天然瞳色冷冽的眸上鍍了層融融的蜜色,瞳孔深處似有一點紅色在沉黑中流轉,映著諸多閃回的片段。

她歎了口氣,止住思考。

她從不懷疑自己父母愛她這一點。

儘管她不認識她的父母。

————

另一邊,機場。

出口的路人匆匆而行路過某處時都紛紛側目,無他,這裡突然出現兩個身高、氣質都格外出眾的帥哥在這裡看起來還超有故事性地對峙,是個人路過也想看兩眼吃瓜。

“所以說、”伏黑甚爾小指挑了挑耳朵,歪了歪頭,用一種讓人迷惑的坦然看向對麵的五條悟,“你還要在這兒像猴子一樣站著讓人看多久?”

五條悟:......

五條悟抿了抿唇,還沒從剛剛的衝擊裡回過神來。

他想到過許多他堵住伏黑甚爾的場景。

甚至已經想好了,等伏黑甚爾看到他一要跑就搬出伏黑惠威脅他讓他留下。

然而——

讓他沒想到的是,伏黑甚爾看到他完全沒有想跑的意思,而是走過來時一摸一個子都沒有的褲兜,而後挑了下眉看向五條悟。

“剛剛還在想沒錢怎麼辦。”

“沒了個沒錢的,來了個更有錢的。”

“旁邊就有麥當勞,請我吃飯吧。”

五條悟:......

“不是,你要知道你的通緝令現在還沒消除好吧?我現在抓你回去也是可以的哦?”

伏黑甚爾不耐煩地點點頭,像哄小孩一樣敷衍道“嗯嗯,你要抓我,”然後又一轉“先請我吃飯吧,現在線上點單不用等太久,等會就高峰期了,抓緊。”

居然還催他。

五條悟正想說什麼,伏黑甚爾就打斷道,

“你是要問我東西吧,我餓著可說不出話來。”

五條悟:......

這看著不是很能說的樣子嗎。

“而且——”

五條悟忍了又忍,終於忍無可忍、

“你敲我的竹杠居然隻點麥當勞——??”

————

夏油傑讓她幫忙帶的東西隻是他上個出差地點的土特產而已。

藤原泉猜測他是在用這種方式每次和父母報平安,告訴他們自己出差做任務也很安全、工作也很閒適還有餘力去買手伴禮。

隻是夏油傑也把咒術師的事告訴了父母嗎?

藤原泉一邊按著夏油傑留下的地址走去一邊思考著。

如果是的話,那可能夏油傑和父母的關係比她想象的更親密吧。

不過藤原泉還是有些想不明白夏油傑安心讓自己來送東西的原因。以他的父母為餌讓她好奇,受他拉攏,是覺得她不可能對他父母做什麼,還是說他對他父母並不——

每次思路進行到這裡藤原泉就下意識掐斷了思考。

雖然她並不相信夏油傑對自己有那麼信任,但是後麵那個可能她不想繼續猜測。

藤原泉頓步,看著身前的居民屋露出了些好奇,兩層平房,抬頭可以看到陽台處生機勃勃的綠植,因為已經入夜,窗台緊閉,窗簾也拉上了,隔著薄布透著藤原泉想象中會有的昏黃暖光。總讓人覺得,這裡麵一定是和這夜風冰涼的外界不同的溫暖。

她感覺到自己平靜跳動的心臟好像一下一下有力地、慢慢加速,升騰而起的充滿期待的好奇讓她自己也有些迷茫。

是因為從夏油傑那些暗示裡透露出的他父母模樣實在太符合想象中會有的富有愛的父母形象嗎?

藤原泉按了按門鈴。

門很快被拉開了,暖光和帶著淡淡香薰味的暖氣同時撲到少女麵上,讓她的金眸好像都亮了亮。

一對中年夫婦一起走到門前拉開了門。

藤原泉的理智還沒有來得及思考為什麼隻是開個門需要來兩個人,她隻是眼睛細致地,亮著光地慢慢掃過這對中年男女都麵上,從發絲,到細微的皺紋,到那彎著的盛著友善笑意的眼。到往下的衣著,友好的肢體動作...... 一點一點,空白的想象好像填入了真實的細節。

“原來是這樣的啊......”

藤原泉下意識喟歎,正打算回神回歸社交模式時,目光就一下觸及了在這對夫婦身後站著的青年。

長發披肩,穿著露出鎖骨的黑色家居服,眉眼彎彎,清俊的麵部輪廓都被燈光照得溫和如畫。

是夏油傑。

於是藤原泉還未出口的話又變成了無奈的低笑。

“原來是這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