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願精神一振。
這個進度播報來得突然,但是給了她莫大的信心。她猛地站起身,一疊聲的喚著係統。
係統姍姍來遲:“不行的,宿主。”
沈願不死心道:“真的不行嗎?”她不等係統再發話,又急急地掰著手指試圖同係統講道理:“你是在聽了我問你能不能變出來一根鋼筋之後,才播報的任務進度,對吧?”
她見係統沒有作聲,又繼續數道:“在此之前,我們其餘的事情,什麼都沒有做,對吧?這應該足夠說明,我的大變鋼筋的提議,是正確的方向了,對吧?”
係統又沉默了一會兒才出聲:“進度播報不受我控製,我也並不清楚進度在什麼位置。但是在這裡,呃,大變鋼筋,不僅違反規定,也確實在我能力之外。”
沈願冷靜下來也知道自己剛才想的有點多了,尷尬一笑。這時係統突然叫了起來:“宿主宿主,檢測到您有新的任務!兩日後的傍晚會有一場強降雪,施工現場部分位置有二次坍塌的風險。”
沈願下意識看向麵前的半個房子。
恰好此時一陣風吹過,碩果僅存的這半隨風搖搖欲墜,發出刺耳又緩慢的“吱吱”聲。
“如果宿主能避免坍塌的結果,將會得到一筆豐厚的獎勵,反之,將會扣除一千積分。宿主目前還餘五百積分,如果未能完成,將迎來抹殺。”
沈願緩緩呼出一口氣。
她突然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她穿書而來起,便行走在兩個懸崖之間的鋼索上,一步小心,輕易就能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好像自她被畢業典禮上的廣告牌砸中開始,無論怎樣借著彆人的身體活著,都無法動搖她已經死掉了的事實。所謂穿書重活一世,不過隻是給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實加上了一個緩衝而已。
沈願猛地甩甩頭,試圖將腦中繁雜的消極思緒統統甩在腦後。她知道這樣想不對,自己已然落入了情緒的怪圈,無論如何,既然有了這樣一個機會,就應該抓緊並且做到最好。自己也許不過一介孤魂野鬼,但是這裡的黎民百姓是真的。
此時天氣晴好,萬裡無雲,是個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她想到兩日後的強降雪,竭力把思緒放在當下的新任務上,苦笑著喃喃道:“還想著把地基的水處理處理……加固和清拆兩難啊。”
短暫的思索過後,沈願把一眾工人召集到辦公室。她壓下了強降雪的消息,隻道冬日還未過完,後續的天氣仍未可知,不如趁著這幾日晴好,先把需要拆的拆了,免得後續再出什麼事端。
“……就先從西北方向那邊開始拆吧,然後再向兩邊走,東方向上的可以最後再說。”沈願提議道。
大概西北部是最早蓋的部分,所以破敗程度也格外高,之前坍塌的事故,就是出在那邊。
而東部是近兩年因著人太多加蓋的,雖然跟同期的正常技術下蓋的樓相比尚有差距,好在勝在年歲近,用材上也不算偷工減料,還都結實。
眾人自然是沒有什麼異議,紛紛應下。
任務都布置下去,沈願鬆了一口氣。
大家都各自去忙了,沈願也不會閒著。在把眾人召集在一起前,她先查看了後勤倉庫。除了及時清拆,她還需要數額巨大的沙土。
在這個時代背景下,想融雪,能選擇的大概也就隻有這個了。雖說鹽溶於水後,可以降低雪的凝固點,可以一來,用鹽融雪對環境傷害巨大,二來,這種數量的鹽,沈願買不起,也不敢買。
想融雪,最簡單的辦法或許就是在雪地上灑沙土了。
她想起了謝知慎說過的沒錢可以去找平安,咬了咬牙。
真不是想坑錢啊老板,不光買不起鹽,土也買不起啊!
*
沈願就敏銳的發現了不對勁。
按照經驗,從京郊向京中走,路上的行人應該越來越多才對,可是彆說行人了,越是靠近上京城,反而連路邊擺的小攤都失去了蹤跡。
終於看到了城門,還隔著一段距離,但是已經能清晰地看到一排身著盔甲手持武器的士兵守著城門,另有相同裝扮的士兵在對往來進出的人逐個盤查。
短短幾個時辰,城中氣氛大變樣。
她心生疑慮,但是無暇顧及。過了盤查,她直奔瑞王府。
瑞王府大門緊閉,沈願向門房道明來意,門房打量了沈願一眼,遞給沈願一塊令牌,粗聲粗氣道:“沈姑娘是吧,瑞王和平安總管現在都不在府中,平安總管現在在崇文街上的永福錢莊。今日府中繁忙,怕是沒辦法為姑娘帶路,隻能姑娘自行前往了。”
她在腦中喚出係統為她指路。
崇文街是上京最為繁華的一條商業街。永福錢莊坐落在正中,是一座二層建,刻著“永福錢莊”四個字的牌匾金光閃閃。正門兩側一麵“財源廣進”,一麵“金玉滿堂”[注1],很是對得起錢莊的身份。
門房見到沈願手中的令牌,忙引著她上到二樓。
不同於一樓的奢華氣息,二樓顯得更為古樸低調。平安像是已經等候多時,也不多做言語,直接將早已準備好的木盒擺到桌麵上,推向沈願。
沈願看到裡麵是一遝厚厚的銀票。
她又看向平安,學著門房的稱呼,試探道:“平安主管,我今日來借錢,是為了買工程上的用的沙土石料,用不了這麼多銀票。錢的去向會列出詳細的賬單,之後會附在日誌上。”
“沈姑娘,以後要用著前的地方還多得很,這才隻是開始。”平安還是同上次見麵一樣麵無表情,語氣平平道:“近來府中事務繁多,沈姑娘若再有需求,就帶著瑞王府的令牌,直接來錢莊就好。”
沈願低聲道謝,接過了銀票。
不料突然一道破風聲傳來,平安麵色一變,一把將沈願伸過來的手揮開,一枚袖標擦著盒子邊緣而過,釘在了牆上。不難想到,如若剛才不鬆手,此時被釘住的,就是沈願的手了。
隨著袖標沒入牆壁的嗡鳴聲,一同響起了一個男聲:“平安總管,和這位沈姑娘,不若跟孤講講,這麼多錢,是要拿去做什麼呢?”
沈願心如擂鼓,驚魂未定,轉身看向聲音來源。
為什麼錢莊這種地方裡麵,會有這等危險人物啊!
一旁虛掩著的門被打開,從裡麵走出來一個男人。男人著一身藏青色長袍,外罩雪色狐裘,麵上眉目舒展掛著微笑,眉心卻有著一道很深的皺紋。沈願看過去,隱隱覺得有幾分麵熟。
一旁的平安麵色已經恢複如常,躬身行禮道:“太子爺吉祥。”
“快起來,快起來,行這些虛禮做什麼。”太子笑著拜拜手。
係統再次上線:“叮,出發關鍵人物。該人物為當朝太子,皇二子謝知越。”
沈願這才意識到男人麵上的熟悉感來自哪裡。明明是有幾分相似的麵容,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她一麵在心裡向係統確認,這就是張朔的頂頭上司嗎?一麵學著平安的樣子,照葫蘆畫瓢似的給謝知越行了個禮。
“早就聽聞沈傑家中有一千金,今日一見,姑娘果真娉婷嫋娜。先前張朔的事孤也略有耳聞,未能及時管教好下屬,是孤失職,給姑娘賠個不是。不過,”謝知越麵上還是那副春風化雨之態,話鋒卻突然一轉,繼續道:“不過孤記得,朝廷給這個項目撥款不少吧,怎會缺錢至此呢?”
沈願心念急轉。這位太子在這替張朔擔了罪,屬實出乎意料。可是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揭過,又實在是讓人難以咽下這口氣。
不過當務之急是得順利帶著銀票去買土。
想到謝知慎對她說“他也不會計較”時候的輕描淡寫,沈願忍不住開始懷疑,這對兄弟真的像謝知慎表現出來的那樣好嗎?這位太子明顯的笑裡藏刀,這關看起來可不太好過。
從她對著謝知慎高呼張朔欺上瞞下的那刻起,無論她要為這個項目做什麼,都需要借助謝知慎的權力了。無論她今日作何解釋,恐怕謝知慎不在,都很難完美解決了。
她壓下湧上心頭的疑慮,心平氣和道:“太子有所不知,小女剛剛接手工程,隻覺工程中疏漏之處甚多,才需向瑞王殿下借錢,來補充後勤空缺。小女所想也不過是希望項目可以先平穩度過這個冬天,彆再出現什麼事端。”
謝知越仍在微笑,“大膽女子,天子腳下竟敢口出狂言,冬日裡能有什麼事端,怕不是人禍要假借天災遮掩?”
沈願心裡一動。
她直直地盯著謝知越,目光銳利:“太子此言差矣。如此曲解小女所言,小女屬實是冤枉。小女本不該多言,隻是寒冬臘月裡常常風大雪急,天象如何難以預料,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是正常之舉,太子又為什麼會覺得是禍端呢?”
“說了那麼多,沈姑娘真的不解釋一下,是如何找到這裡來的嗎?瑞王府的令牌,又是從哪裡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