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所以廢話半天,這位太子爺……(1 / 1)

所以廢話半天,這位太子爺隻是覺得自己是個騙錢的,然後騙到他的弟弟當朝王爺頭上了是嗎?

這得有腦袋夠掉才能乾出這事兒啊?

沈願被這個無厘頭的想法擊中,頭皮發麻,一時哭笑不得,下意識就要開口解釋,瑞王府的令牌自然是瑞王府的人給的了。

話已經走到舌尖,她突然品出了對話中似有若無的不自然之處,又生生將囫圇話吞下,再開口時差點咬到舌頭:“小女奉瑞王之命,代父接手項目,所行權力自然也都是瑞王給的。”

“瑞王給你權力,假借工程之口,中飽私囊?”

“如何能是假借工程之口?又如何能算是中飽私囊?”沈願心累,她定了定神,才道:“上次事故發生時,小女僥幸不在現場,卻也聽說當日並未發生人員傷亡,實屬幸運。可是誰又敢斷言,類似的事情再發生,可以一樣幸運呢?”

謝知越沉默片刻,緩緩道:“倘若此類事情再發生,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是幸運。”

沈願也學著謝知越的樣子微笑,道:“您貴為太子,恐怕也不能掌控自然規則吧。”

沈願看到謝知越一直維持的從容微笑終於出現了裂縫,身側拳頭緊攥,骨節泛白,心裡鬆了一口氣。

好歹還是能溝通的。

身後的平安突然出聲道:“給瑞王請安!”

沈願聞聲看向門口,謝知慎果真緩緩走進了門。

她不自覺鬆了口氣,此時才感受到後背冰涼一片。這種時候兩個身份地位相當的人交談,總好過自己一人舌戰太子爺。

“給皇兄請安了。”謝知慎此刻臉上也帶著淺淡的微笑,朝謝知越隨意的打了個千。兩張相似的臉帶著笑並排站在一起,沈願又覺得二人好像並不相像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時的謝知慎臉色看上去,要比上午見時,更為蒼白。

謝知越麵具般的笑上的裂痕已經修複如新,比麵向沈願時多了幾分真心實意。他虛握起拳頭,錘了一下謝知慎的肩膀,連聲音中都是笑:“好嘛,還學會偷聽皇兄的牆角了。皇弟新找來的這個代理總督,伶牙俐齒的,就是不知道本事如何。”

謝知慎竟被這一下錘得退了半步。

“皇兄這可就是冤枉人了,天可憐見,剛得了皇兄來了的消息就急忙從府裡趕來,正正好走到門口,怎麼能叫偷聽。”他誇張的揉了揉被打的位置,假意抱怨。旋即又正色,“皇兄將此差事交於皇弟,皇弟自當殫精竭慮,不負皇兄期待才是。剛才沈願多有衝撞,也是皇弟教導不力,還望皇兄看在這新的小總督剛接手不懂事的份兒上,多多擔待才是,不然,皇弟可真就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事,隻能提頭去見父皇了。”

“你啊……油嘴滑舌的。”謝知越無奈搖搖頭。

不對。

沈願到瑞王府的時候,門房將瑞王不再說的非常清楚,謝知慎比她早動身,卻比她晚到,無論怎樣都不合理。

謝知慎捂嘴輕咳兩聲,打斷了沈願的思緒。他眉梢眼角具掛滿了笑意,側頭瞥向沈願,示意她說兩句。

剛才隻能看見謝知慎一直在笑,直到此刻他偏過頭來,沈願才注意到,青年微微彎起的眼睛裡竟是凝結著層層冰霜。

她來不及細思,餘光瞄到謝知越也正隨著謝知慎的動作轉過頭來,忙躬了躬身子,跟著告了罪。

“剛才還伶牙俐齒的,怎麼這會兒偏又熄火了?”

方才謝知慎冰冷的神色印入沈願腦海,待她告罪之後再看向去,隻看到了謝知慎平靜帶笑的側臉,又忍不住生疑,方才的滿麵冰霜竟是一場錯覺嗎?

謝知越語帶調笑,謝知慎又隻留給她半個後腦勺,沈願挺直了腰板,硬著頭皮表忠心,道:“太子,王爺,小女發誓,必當儘心竭力,讓每一個銅板都花在刀刃上!”

心裡想著事,思緒就亂飛。她邊說邊在心裡搖頭,實事沒怎麼乾,虛化倒是說滿了一籮筐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專業畫大餅的。

謝知慎懶洋洋輕嗤一聲,先謝知越一步開口道:“行了行了,皇兄麵前竟也胡言亂語。還不快走?小心再晚就出不了城了。平安,還不快送沈總督一程。”

沈願鬆了口氣,忙同平安一起告退了。

沈願見平安的次數屈指可數,出了門,驚奇地在他一貫古井無波的臉上看到了著急的神情,不由有些困惑。

謝知越突然從屋中暗門出來時確實有些驚悚,不過除他之外,暗門裡應該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那麼屋裡隻有一對兄弟倆,平安又作何這麼緊張?

沈願抬頭望了望天,日頭開始西沉,天色確已不早。時間不允許她細想,她匆匆同平安道彆,按著腦中係統的指引,奔向店鋪。同店主再三確認好信息後,方覺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她也顧不得所謂形象了,直接蹲在路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此刻天色將暗未暗,零星幾點星光微弱,路邊小攤上坐滿了人,天南海北的胡侃隨著風飄到沈願耳邊。

美好又平常的一個傍晚。

這是她來到此地精神緊繃了整整兩日後,終於感受到的鮮活氣,她甚至有了起身坐到小攤裡加入暢聊的衝動。

懷中,本來存放銀票的盒子硌得肋骨一跳一跳的發疼,還在提醒她,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也不知道工地上現在怎麼樣了,要融化雪的話,排水情況也還沒看……

她拍拍手,站起身,甩了甩蹲麻了的腿,踏上了回京郊的路。

城門處的戒嚴仍在,對於出城的盤問似乎更嚴格了一些。放下一塊大石頭後,沈願終於有精力好奇工程之外的事了。

“你說謝知慎今天是怎麼回事啊,他跟他哥之間總感覺怪怪的……怎麼隻有我在說,你都不理的?”沈願試圖跟係統聊天。

“宿主,我隻是個土建係統,既沒有監控,也沒有順風耳,去哪知道謝知慎怎麼回事。”係統無奈。

好吧。

沈願對這些事,本身也就是吐槽欲遠大於求知欲,得不到係統的回應,她聳聳肩,點進了係統空間,將沈傑的圖導入CAD中開始研究。

後麵兩日天氣都不錯。

沈願這日起了個大早。

冬日清晨的風帶著些許凜冽,輕易吹散縈繞在她心頭的緊張。

訂購的沙土在第二日如約送到。除了沙土,她還又額外購買了各種型號的鐵鏟。這兩日,她仔細查看過學院內的排水線路,跟圖紙反複比對,同一眾工人一起將需要修正的地方做好。而另一件大事,清拆工作,也已超額完成。她此刻有十足的把握,這場強降雪絕不會給項目帶來深重的打擊,更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事故。

“今天就該下雪了。”係統聲音很輕,“你不害怕嗎?”

“該做的,能做的,我都已經做了。我在我能力範圍內做到了最好,無論什麼樣的結果我都能接受。”獵獵寒風吹起沈願衣角,她目光悠遠,語氣平淡卻又蘊含著十足的鑒定,“更何況,這事本就會順利度過。”

儘管晨起時天高雲淡晴空萬裡,一過正午,天色還是逐漸暗淡了下來。沉沉的雲層遮擋住了太陽,有經驗的工人看了看天色,不住皺了皺眉,道:“不好,看著天,像是又上來雪了。”

傍晚時分,第一片雪花悄無聲息的從空中落下。

*

這場雪一直下到深夜都沒有減弱的趨勢。

漫天大雪映得街上雪亮一片,紛紛大雪中還夾雜著無數細小的冰球,被大風巻攜著隨雪一起拍打在門窗上,敲打出細密的聲音。各家各戶屋頂上一片雪白,枯枝在雪下發出不堪重荷的吱吱聲。

平安緊緊揣著藥箱子疾步從廊下走過。

風大雪急,掛在廊下的燈隨風搖擺,明明滅滅,深深淺淺的影子在地上互相打架。不過須臾,他的腳印就被刮來的雪花掩蓋住了,像是從未有人從此地經過。

瑞王府的書房裡此刻點著昏暗的燈,平安裹著一身寒風推開書房門,房內燭火被吹得彎下腰去,幾近滅掉。

他急忙轉身將門合上。

書房內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接著微弱的燭火,能看見謝知慎敞著領口倚靠在椅子上。

青年呼吸淺淡,胸口的起伏幾乎微弱到肉眼難以察覺,湊近了就能看到,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橫貫左肩到胸口處,敞開的衣服上已被血浸透,許是久未得到處理,原本鮮紅的血將衣服染成了褐色。

平安半跪在謝知慎身側,手腳麻利地為他處理傷口。

謝知慎睜開眼,嘴唇微動:“人都怎麼樣了?”

平安手上動作不停,穩穩地挑開粘連在傷口處的衣服,然後細細地撒上藥,嘴上也輕聲應道:“死士,帶著毒藥來的。留了一個活口,什麼都不肯說。右肩胛骨下方有一塊疤,從身上搜出了禁軍的腰牌。”

聽到“禁軍”二字,謝知慎眉心一動,旋即又哼笑一聲,喃喃道:“這麼多年了……手段還是不怎麼高明啊。”

雪繼續下著,兩人的幾句交談連著沾了血的衣物一同被掩蓋在了大雪之中。